第3章 第 3 章

“楼谷主,当日你阻拦同门疗愈伤者,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天上地下、各执神兵利器的修者团团将地上一人围住。

为首之人手托八角小塔,面带慈悲。

被唤作楼谷主的人却只躺在地面那嶙峋的巨石上,双目微睁,右手虚虚掩着额,额间隐约可见一道火焰纹的印记。

他目光没有着落点,神色也淡淡的,若非身下巨石已被鲜血染红,他自得得像躺在此晒太阳被吵醒一般。

自始至终,他未曾看过一眼褴褛的衣衫、满是伤痕的躯体,更像是没有注意到伤口上冒出的一道道黑气,更没有分出分毫的眼神给说话的人。

被无视的林虚子心中不由生出一股郁闷和妒恨。

为什么到这时候了,这人还是这样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他真想上去就是一剑,可他不能。

眼前这人虽是祸害,却实实在在是苍医谷现任谷主,朝他动手还可说是报复,可杀了人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他虽冲动,却不是没有脑子。

四周这一个个的,合作时说得冠冕堂皇,可真到了这会,却没一个人上前去补这最后一刀。

谁都怕楼嚣临死反扑。

再者说来,修行路上,谁还没个受伤时候,杀了苍医谷谷主,等同得罪天下医修。

空气静谧,四周却杀气沸腾。

唯楼嚣体内的血像汩汩流水,将整块岩石浸了个透。

站在地上的一个红衣男人最先沉不住气,抬头朝林虚子道:“林门主,此地离苍医谷不远,迟则生变,快动手吧!”

林虚子却不愿当这出头的,他朝四周一觑,将所有人望入眼中,“依楼嚣这厮记仇的脾性,若他不死,在场诸位无人能有好下场。”

他收起塔,激将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动手,不若都跪下朝楼谷主认个错,他死里逃生下,还能放咱们一条生路。

“放你娘的臭狗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人细瘦身影从人群中大跨步出来,“你们不来,我来!我和他的仇,不共戴天!”

众人纷纷给这瘸腿的细瘦男子让路。

细瘦男子走路一瘸一拐,他看向楼嚣的目光有癫狂有怨恨,如果目光有杀伤力,仅凭这目光,楼嚣就已被大卸八块了。

“我这样……都是你害的。”细瘦男子赤红着眼往楼嚣走去,却在靠近那被楼嚣躺在身下的巨石时,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香味很淡很淡,淡得几乎闻不见。

“晒太阳”的楼嚣好像终于回过神来,往这个方向轻飘飘看了一眼。

分明他落于下方,甚至只能躺在地上起不了身,身下血液流淌一地,眼看就要不久于人世,可他看向旁人的目光,却还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这样的漫不经心在旁人眼中,就是眼高于顶,看他们不上。

楼嚣表示他还真没这个意思。

可细瘦男子果然误会,一时怒气冲头,他往前一步,“楼嚣!还记得我吗?你那时见死不救又怎样,我还不是活到了今天,甚至将活得比你长!”

“是吗?”楼嚣突然笑了。

他的笑带着几分惨白,却带得眼角眉梢都笑了起来。

除了这细瘦男子,在场众人无不后退一截。

楼嚣扶着石头坐起身,头部在此时传来一阵眩晕,他虚虚把手搭在了额头上。

立时,黏腻的触感让他生理不适。

楼嚣眉头一蹙,自衣襟里取出一块白色锦帕,一下又一下地、不住擦拭手上血迹,他神情格外专注,好像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手擦干净。

围杀的人见状更是不由又退,有些甚至多掏了几件防御的法宝随身在侧。

实在是,眼前这场景着实诡谲与恐怖。

楼谷主其人,长相俊秀,他又惯常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往日这如天空一般的色泽给他添了几分不可亲近。

可此时此景,楼谷主那月白色长袍早在打斗中损破,虽不至于衣不蔽体,却也相差无几。

尤其是他的后背,衣袍已消失不见,只有一道自左肩至右腰的刀伤盘踞着,现在还皮肉外翻,汩汩流着血。

可他眉宇间没有丝毫的痛苦之意,也无一声哀嚎,好像伤的不是他的躯体,只是一副不知道哪里寻来的傀儡一样。

最让人恐惧的,便是这楼谷主不在意身后的伤口,不在意脸上的血污,更不在意周围一群想要取他性命的修者,反而专心致志地在这般被番情景下,擦拭起那洁白如玉的手来。

这得是心理强大到何种地步?又或者,这楼谷主还藏有后手。

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一群人退了又退。

便是那细瘦的瘸腿男子,也后知后觉地感觉不对劲,拖着腿退了几步,猛然间,那股极淡极淡的香味又扑面而来。

细瘦男子一个哆嗦,直接站立不稳摔在了地上。

他蹬着腿往后缩,看地上那鲜红的血迹,就像在看什么毒虫猛兽一样,“是……是白羽流火……快!快退!他血里有白羽流火!”

众人都是修者,眼神极好,经这一声提醒,都往那血迹看去,隐约见白色绒羽般的团状物在血迹中流动,血到哪,它们到哪。

这白羽流火可不是一般的凡物,虽说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大品级划分时,白羽流火只将将能被评个洪级,可它的杀伤力,却直逼地级。

它评级低,皆因这白羽流火只是一种不会主动进攻,甚至没有移动能力的植株,而且极好辨认,因为它茎干笔直,没有绿叶衬托,长年托着一个不会开花的绿色花苞,莫说修者,便是普通人见了,小心些都不会有事。

而它的杀伤力又直逼地级,却是因为白羽流火,无解。

那绿色小花苞一旦被触碰,花苞中立时便会激射出无数道光线,钻入触碰那人的体内,从此与此人长伴。

这人将一直遭受烈焰焚烧的灼痛和蚂蚁啃啮的瘙痒,不仅如此,白羽流火还会使人双眼如同蒙上白色的绒羽,这绒羽纠缠于人的神识之上,哪怕是修者,中了白羽流火,也得坦然去做这个睁眼瞎。

若仅仅如此,这白羽流火也还算可控,不至于成为地级,白羽流火真正让人恐惧的是,一旦这白羽流火见了血,便融入那人的骨血筋络之中。

那人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带着白羽流火的毒,但凡沾上那么一点,都沾上了白羽流火,无药可救。

一众修者们纷纷后退,甚至开始找掩体——白羽流火只能被实物所阻挡,无论是修者的护身金光又或是术法防御,都挡不住白羽流火。

一时之间,地上的巨石大树,纷纷被掘起,尽数漂浮在半空之中,那一群群气势汹汹的修者们,尽数躲藏在巨石大树之后。

场面瞬间便滑稽起来。至少楼嚣是这样觉得的。

身体里的血液在离他而去,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受,像他这样修无情道的,其实对自己也无情得很。

不过,楼嚣看了看那脏污的手帕,又控制着手指头动了动,那黏腻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指尖之上,很是让人讨厌。

他站起身,朝向众人:“你们要报复,我无所谓。你们要杀我,随时欢迎。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牵连澡店老板娘,更不该……”

楼嚣低头一看地上血迹,“把一切搞成这幅肮脏模样。”

话音一落,楼嚣体内爆发出一股磅礴的能量光圈,光圈朝四周荡迭开来,激起一片尘灰。

那细瘦的瘸腿男子逃离不及,在光圈余波中化为齑粉,便是一声嚎叫也来不及叫出。

在空中躲避的诸位修者见状又是一惊,其中一白发修者警告道:“楼嚣!你已经中了太初杀,越是调动修为,死得越快,这样大范围的攻击,你又能逞强几次?!”

楼嚣只想对对方说一句:傻逼。

这些人到底是哪只眼睛看见他攻击了?

楼嚣将手中锦帕往上一扬,地上的血迹像被什么巨力吸住一样,全往锦帕汇聚,在半空中卷出一道红色风刃。

众人拿捏不准楼嚣到底想干嘛,只得更加防备。

楼嚣捏了捏腰间环玉配饰,给自己换上了一套干净红衣,他似乎心情很好,甚至朝着在场的各位笑道:“你不提我倒还忘了,你们还给我下了毒。我这人历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所以,就勉为其难的,请大家一道尝尝毒的滋味如何?”

说话间,楼嚣凭风而起,那一道血色卷风钻入他脚下,将他托起,随后便在他身下盘踞着,越卷越大。

他脸色越发苍白,衬得额头上的火焰纹印记更加显眼,显而易见的,随着他体内力量的流失,那火焰纹的印记也在逐渐消退。

楼嚣粲然一笑,以他为中心的血色风卷突地止住,又嘭地如万千碎玉般散射四方。

一群修者们躲在掩体后,正准备一波过后立刻反击。

却未曾想到,那血滴竟锐不可当,直接刺穿掩体,融破护体灵光,轻飘飘地贴在了他们的肌肤之上,凉凉的。

下一秒。

一股酸麻痛痒自骨头深处钻了出来,原先只是微微的麻,让人有些握不住东西,随后,一股钻心蚀骨般的痛从骨子里蔓延出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住地撕挠,那痛起先只是一点点,猛然间开始增长,痛到人即将昏厥时戛然而止,在你松了一口气时,马上又疼得撕心裂肺。

一众修者们哪受过这种苦痛,一时间,哭叫哀嚎声遍斥四周,烈焰在骨血中灼烧的疼痛实非常人可忍。

一群本该高高在上的修者们如同凡人一般滚落在地上修为低微些的不住地打着滚,试图减轻骨子里透出来的麻和痛。

所有人用几乎统一的动作翻出储物空间中可以麻痹身体的灵丹妙药,快速吞咽而下,然后齐齐将目光看向了中间那人——

楼嚣,楼谷主。

这世上唯一有法可解白羽流火的人。

然而。

那翩红的身影已在无声无息之间落在那唯一剩下的巨石上,四周再次荡迭出四散的血花。

那放肆的笑还未从他脸上褪下,可他已然,没了呼吸。

楼嚣,死了。

在场修者一时静默。

楼嚣死了,白羽流火也无解了。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高声提醒道:“苍医谷的人来了,快撤!”

众修者怔愣一刹后立刻开始撤退。

然而,御剑飞行时,众人恍然发现双眼被罩上了一层白茫茫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让他们什么都看不清了。

众修者又惊又惧,却又担忧苍医谷的人过来,只得咬牙上了飞行法器,歪歪扭扭离开了现场。

而在众修者离去,苍医谷之人来临之前的那么一小段空隙里,那自楼嚣体内流出的血液好像受到什么指引,全数倒流回那巨石之上,隐绰着一道金色的光芒。

楼嚣眉间那黯淡的火焰纹,也在这金光笼罩中,不复存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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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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