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见草

在没有光的时间里,巨大的黑堡灯火通明,植物也无法生长出来的环境中,巨大的、沉默的、漆黑又明亮的黑色尖顶建筑上,密密匝匝缠绕着青色的藤蔓

故事中,是独眼巨人偷走了太阳

人们没有了光,只有晦暗又清冷的月光,慈悲温柔的俯视着生命。

明亮的月见草闪着青蓝色的光,绿色的萤火虫漂浮在草丛间,仿若银河般缓缓流动又散开

法尼娅提着伞,乳白色的裙摆划过一片草叶,夜间露水重,在她裙摆划过的时候留下一片湿润的划痕。

在漆黑寂静的森林中,法尼娅伸出手拨开挡路的巨大野草,一条蔓延着一片片月见草和风信子的小径在她眼前缓缓绽开。

轻轻呼出一口气,回过头轻轻念了段不知名的语言,风卷起她金色的发尾,和搭在身上披肩的流苏,最后,把她手中的一片洁白羽毛缓缓带走。

她拨开野草走进小径,林中只有风簌簌拍打着树叶的声音,口鼻间嗅到的都是青草和露水湿润的气息。带着微微恬淡的花香,她轻轻扣响了小径尽头木门的铁栓

木门并不陈旧,还缠绕着翠色的植物经蔓,周围的石墙爬上了湿润的青苔,不过也可以看出这被主人家照料的很好。

“铛铛铛”

法尼娅继续叩响木门

过了一会儿

寂静无声。

“铛铛铛”

“铛铛铛”

她疑惑的抬头左右看了看

……

在她不厌其烦的第六次继续叩响的时候,头顶响起一声不耐的制止

“你就是客人?”

法尼娅抬头,一片红色的光亮擦过她的脸颊,静止了一下后转瞬消失。先前的方向续而响起疑惑般的声音,却并没有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红色的脑袋从石墙的顶上冒了出来,然后是两条雪白又柔软的藕臂,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一只穿着棕色小皮鞋的腿也爬了上来

小家伙呼哧呼哧喘着气,终于爬上来之后漂亮的黄裙子也变得脏兮兮一片

她拍打着手臂上蹭到的泥,颇为懊恼道“居然掉下去了”

然后抬起头,红润润的眼睛直直的瞪着她说

“你就是百丽尔说的客人?”

绸丽的红发,圆润润的下巴抬着,一张十分精致的小脸蹭了泥,婴儿肥的雪白腮肉还没褪下去,小模样十分嚣张

“你是怎么上去的?”

法尼娅没回她问题,拎着伞,轻轻拍打上面的露水

“当然是坐我的灵使上来的”她得意洋洋的说着,但又像十分嫌弃一样的跺了跺脚,像是把什么东西踢到了一边

“你就是客人对吧,欢迎你哦,你带什么礼物了吗”站稳之后,她继续问

法尼娅轻笑出声,用伞尖轻轻的碰了碰门栓

“裙子很脏了,需要我抱你下来吗”

踩在石墙上的女孩子看起来也就十岁多一些,虽然裙子脏了,但仍旧踮着脚站着,可以看出来她是有多嫌弃这里得环境,也就是驱赶人的心情太急切,要不然也不至于掉下去之后又直接爬了上来。

站在上面的小家伙的脸上没露出任何羞窘类的神情,只是有些冷漠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拍打着裙子,

“并不需要,我自己可以下去”

她说着话,却没有任何下来打开门的意思,颇有一种若是她不拿出来什么,她就只会继续现在上面看好戏的意思。

门上响起轻轻的叹息,在木门扭动的树纹中,一张嘴缓缓出现,年轻女人的声音从里面吐露出来

“抱歉,我确实是让她去接你的”

锁住门栓的锁随着啪嗒一声,打开了。

缠在门上的藤蔓缓缓移动起来,嗦嗦的摩擦声响起,它们勾住门把,把木门推开,空气随推开的动作波动着,法尼娅再次抬头,黑堡的样子方方出现在眼前,她拎起裙子,轻巧的俯身行了一礼,向石墙上的女孩子微微一笑

“打扰了”

之后,她便拎着那把破旧的伞走了进去。

黛德丽站在石墙上,赤红瞳色的眸孔投向远处,面无表情的把刚刚爬上来的漆黑长蛇踢了下去

“哼”

……

达尼娅走过长长的院落,里面栽种了很多的漂亮且巨大的花朵,色彩妍丽的花苞有的高过她的身体,高高的悬挂在植物的长茎上,巨大的脑袋有她整个半身大小

还有更多健壮的,十分结实的花茎,如同树一样高大矗立着或者弯曲,仔细看,能清晰的看见茎脉的纹理

这些花苞与花朵,就像漆黑长河中跃动的,滚烫的,充满色彩的星星

明明天空中只有月亮,这里却仿佛明亮到太阳不曾消失,每朵花都散着奇妙又清晰的光芒,也怪不得明明站在墙头上的只是孩子,却也敢在黑暗中独自前行。

隐藏在花园中的城堡,犹如一座高雅又庄重的遗迹,老而破旧的黑色墙壁,被密密麻麻爬满了爬山虎,除了明亮,这里可能更多的是寂静,只有风缓慢吹拂的声音

索性她早就习惯了这种寂静,在这样的黑暗时期,并不让人惊奇

她打开漆黑的大门,随着吱嘎一声,破晓的如同尖锐的悲鸣,这里面一片漆黑,明亮的烛台火光缓缓游动了过来,带着根系的白蜡矗立在繁复纹路的烛台,映下来的昏黄光芒照亮了拿着它的主人

“你好,美丽的小姐”

衣着庄重的猴子先生这样同她说道

“你好,先生”

打着红色领结,苍老的声色身躯微微佝偻着,它伸出漆黑带着深重掌纹的手,接过了法尼娅手中的雨伞,并递给了她一条干燥柔软的毛巾

“希望黛德丽小姐没有冒犯到您,她其实是个好孩子,只是有一些调皮”

它的声音苍老,带着种漫不经心的温和

“请您跟我来”

老绅士猴子先生向她微颔首侧过身,矮小的身体走路速度并不慢,反而灵敏又快速的跃动着

裹着厚重衣服的身躯随着起伏露出尖锐的肩胛骨,它的身体也跟它的声音一样苍老瘦弱

走过漫长的走廊,烛台的火光燃烧跳动,她们路过地方的前一刻,墙壁上的火烛都缓慢燃烧了起来,不突兀又柔和的把大厅的油画和雕塑慢慢展现

镶嵌在古堡里的雕塑各式各样,有一面墙壁的壁画,也有惟妙惟肖的动物和人类,油画也有很多,华美繁复纹路的画框把它们圈在其中,法尼娅仔细的看,发现每个油画都是各种地区的风景。

她跟随猴子先生向前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慢慢停顿了下来,猴子先生似乎是早就料到她会为此停留,脚步慢悠悠的非常巧妙的提前就停了下来,举着白蜡的手非常的沉稳,倒映的橙色火光描绘着它沟壑的面庞

动物类人的漆黑嘴唇缓慢的弯起弧度

“百丽尔夫人很喜欢明亮的空间,但黑堡很大,她不会都走过,所以这些被赋予力量的器物会在有人游动的时候提前亮起”

“您不必害怕黑暗”

“哦,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很抱歉我的年龄很大了,这让我的记忆力减退了不少”猴子绅士有些懊恼的说,它看起来年龄确实很大了,但它的身体灵活程度似乎完全不像它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般

“您可以叫我尼兰,在黑堡里有什么不明白和不理解的事情都可以来问我,我就住在一楼”

尼兰侧过头,轻而温和的注视这位年轻的小姐

年轻的小姐看着相框里的画,听见它的说话的时候下意识转过去向他微笑,金色的头发乖巧柔软的披散在后背,破旧的伞,泥泞的鞋子

它轻轻感叹,看起来真是一个礼貌却狼狈的人类啊

“我叫法尼娅,尼兰先生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法尼娅的眼睛缓慢的再次从画上移开

“可能有些唐突,但我确实有问题,我想知道这座黑堡里的住户,都是什么样子的人”法尼娅拿着毛巾,拂过鬓角发丝的湿润,毛巾上带着温和香气

“想要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蹙眉,露出了一个有些难为情的笑容

尼兰低低的轻嗯了一声,似是思索了一下

“这没有问题,我很愿意为您解答”

“现如今住在这里得住户并不多,加上您也才一共五人”

“除了黑堡的主人百丽尔夫人住在西侧独栋最高的那处之外,黛德丽小姐住在主堡的三楼西边,您的住处也是在三楼,不过在东边,您的东西已经为您整理好了”

“三楼一共四个房间,在您的房间可以清晰俯视洒落齐河,月见草旷野会伴您安眠。”尼兰的猴子面庞直视着前方,黑色的眼睛温和而平静

“您是听说了百丽尔夫人的传闻所来,想来已经多少了解夫人的消息,黛德丽小姐也是巫士,并在这里已经住了约五年前后时间了,她是个性格并不温和的小姐,但也是个听夫人话的好孩子”

尼兰沙哑的咳了几声

“二楼处的是一对双胞胎兄弟,目前并不在黑堡里”

“最后一位住在阁楼,是位有些羞涩的女士”

法尼娅垂眸思索,她并没有怎么打量整个黑堡的布局,也能感觉这个城堡只能算中型,但除了佣人和灵使的住处,让租客住的房间,也可以有几十人多

如今只有一只手便数的过来,属实有些奇怪。

“多谢您的告知”

说话间,他们已经再次沿着黑暗的廊道继续向前了,缓慢亮起的烛火并不摇曳,尼兰先生虽说着她已经了解百丽尔夫人的话,却也仍旧耐心的向她解答着疑问

“就想传言的那般,来到这里的,不管是人类,还是其他的种族,都可以有安身之处,不必恐惧黑暗里所隐藏的黑暗生物,黑堡一直都是光明的,百丽尔夫人接纳一切来客”

“直至客人找到真正的归所前,都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尼兰的语气中带着掷地有声的尊崇

法尼娅却仍旧有些感到疑惑

“可,黑堡的住宿人,是不是有些少了”

举着白蜡的猴子绅士侧过半张脸,褶皱压下的看不清瞳孔色泽的眼睛发出明亮的光

“因为,只有幸运儿才会来到这里啊……”

话落,他们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黑色的大门轻轻打开,发出一声轻响,法尼娅走了出去,猴子先生却并没有跟上,她回过头

年迈的尼兰先生站在门边向她再次鞠躬,它已经活了很久了,可能因为主人的原因,它也比一些寻常灵使更加寿命悠长。

它的声音苍老,学识也足够渊博

透过这个背脊佝偻的皮毛,法尼娅看见了一个年轻的绅士。

他说

“欢迎您入住黑堡,百丽尔夫人已经在等您了。”

棕色的发丝飞扬着,又缓慢暗淡了下来。

“尼兰先生”突然,法尼娅叫了声这个猴子绅士的名字,她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容,她也向来是个礼数周全的淑女

“夜深露重,早点休息吧”

“多谢您的关怀,法尼娅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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