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预测未来七天内会有大雪，但没想到第二天就开始下起来。
江岁透过窗户看到了鹅绒一样的大雪慢慢落下，心里想着尚在工地打杂的哥哥有没有提前回家？
今天气温开始下降，大雪天气在工地不安全......
风透过没关紧的门吹进来，江岁坐的靠前正好能被吹到，感觉到有点冷，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双看着比较旧的灰色手套戴上，手套是露指的，不耽误他写作业。
马上放学，最后一节课班主任不知道去哪了没来照顾，说是让他们自习写作业，初二课后布置的作业不算多也不算难，他很快就能写完。
写完后回家就有更多时间陪哥哥了！
班上吵吵闹闹的，也没人管纪律，当然就算管了也没用，只有老师才能勉强镇住这群熊孩子。
坐在江岁前面的是个男生，他正在跟别人热火朝天地聊着最新发售的游戏，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老师来了，于是飞快地跑回来坐好。
声音随着这句话寂静几秒，胆大的学生悄悄打开门探头出去看，发现没人后，才又吵闹起来。
还有十五分钟下课，江岁收好笔，把作业整理好准备放到书包里。
“给我看看呗。”
前面的男生转过身问他要答案，也不等江岁说话，便一股脑把所有作业都搬到了自己座位上。
拇指按压比较重的地方书皮被扯烂了，留了一小块在他手上。
江岁看着手上的书本残骸，沉默着没说话。
倒是同桌的女生看不下去，不满地控诉道：“黄宇，你能不能别老是这么霸道啊，别人都还没同意呢，上次你借我的橡皮擦也是，我都没让你拿！”
“我不是说了让你借了吗？我问过你了又没有直接拿。”
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把自己的作业全都移到江岁收拾整齐的桌上，边抄还不忘为自己解释：“再说江岁肯定会借的，我从开学都是这么直接拿的，人家都没说啥你就在这替他着急，你是不是喜欢江岁啊？”
“你！”
青春期的男女生对恋爱和喜欢这种事一向很敏感，女生仿佛被他的话气到了，扭头不做声。
在黄宇霸占整张桌子的情况下，江岁能活动的地方几乎没有，他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离放学差不多还有十来分钟，于是抽出练习册开始做之前预习的部分。
黄宇没有占人桌子的自觉，看到江岁把练习册放在手上写也没让一点位置出来，抄完后，他把作业一股脑塞进抽屉，托着脸问江岁：“马上放寒假了，开家长会的时候还是你爷爷来吗？”
想起那个站在讲台上话都讲不清楚的老头，黄宇没忍住笑出声。
听见带有嘲意的声音，江岁拿笔的手顿住。
他长而密的睫毛颤动几下，随后低声道：“今年不来了。”
老人家自知自己活不了多久，上次江岁的家长会非要来开，江何晚劝了好久没劝动，最后就由着这个倔老头去了。
暑假没过完的时候他就走了......
他疼膝下两个孙子，就算江岁这个不是亲的也疼，从七岁养到现在的十四岁，江岁很少见到他，因为白天他都在捡垃圾卖钱。
为他的儿子儿媳还债。
其实江岁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会把他捡回去，明明家里已经那么穷了，又多了一个张嘴吃饭的人，让勉强能维持的生活变得更加拮据。
他问过哥哥，江何晚只说是看他长得讨喜可爱就捡回去了。
可他当时明明被打的鼻青脸肿，身上没一块好地方，哪谈得上讨喜可爱，没觉得恐怖晦气就好。
只怪江何晚心软。
“那你哥呢，上次我看见你哥来接你，他身上好脏啊，全是灰，带着黄帽子，他是干什么工作的啊？”
他没有边界感地打听。
“黄宇！”女生还是没忍住，“你也太没有礼貌了！”
“我怎么没有礼貌了，我不就问一下吗，都说了人家都没说什么你为啥在这说我，林月月，你就是喜欢江岁是吧！”
他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一样大声喊出来：“林月月喜欢江岁，大家都知道吗？胖子喜欢帅哥~”
“哦~”
话落，有人不约而同发出戏谑的声音。
林月月坐在位置上呆呆看着他，眼眶肉眼可见地红的一圈，片刻，她扑在桌上哭起来。
黄宇不懂她们女生的想法，不依不饶地追问：“你哭什么？我说实话你怎么哭了？”
见林月月半天没理他，黄宇又凑到江岁面前继续问刚刚的问题：“你哥哥是干嘛的啊，穿的衣服看起来好有意思，我也想去玩泥巴。”
提及此，黄宇面色苦恼：“不过我爸可能不会让我去玩，他肯定会在放假的时候带我旅游的，也不会让我玩脏兮兮的东西，太烦了，我也想自由地生活。”
“唉？”他收回想象，好奇地盯着江岁，“江岁，你说话啊，你哥是干嘛的？”
那副打扮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干工地的，他表情这么好奇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江岁慢吞吞收好书包，站起来说：“我要提前走了。”
“走了？班主任说不能提前下课！”黄宇拦住他。
“你可以跟班主任告状。”
江岁语气冷漠，绕开他的手往外走，黄宇看着他走出校门，内心也有点蠢蠢欲动。
“我也——”
“你又不是年级第一你走什么？”班长阴阳怪气。
“凭什么？年级第一了不起啊？”黄宇分外不满势利眼的班长，拿起书包也往外走：“我走了。”
“走什么？”
他运气不好，开门就遇到了赶来主持下课的班主任，她拿着一根教鞭，臂弯放着明天上课用的教案。
“谁让你提前下课了？别人都坐的好好的！回位置上坐着！”
黄宇屈服于班主任的威压低头，心里却把人骂了个遍，他挨了教训总觉得不服，憋着一口气指着校门说：“江岁也出去了，他好早就走了。”
“早什么？人家刚才跟我说过了家里有事，你家里也有事吗？”
“......”
离下课不过几分钟，黄宇却觉得度秒如年，好不容易等到解放了，跟着几个兄弟来到厕所抽烟骂人。
“傻逼班主任，看江岁成绩好就偏爱他，我要告诉校长，让他把这么势利的班主任开除！”
黄宇叼着根烟，关上门来厕所放水，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脏话。
小弟连连安慰：“算了宇哥，江岁还是贫困人口呢，别跟他一般见识。”
“也是，他也只能当我抄作业的工具人了。”
“你们先走。”感觉来了，他吩咐跟在他身边的小弟们：“去网吧开个包间，我上次充的卡还有点钱。”
“行，那我们走了~”
“快点去，我到的时候要看到机子开好了！”
“行。”
脚步声越来越远，这会儿厕所也没什么人进来，放学这么久，估计人都走光了。
他抽完一根烟，提好裤子正想出去呢，发现门打不开了！
“搞什么？”
应该只能从里面反锁啊？
“有人吗？有没有人？！！”
他不停地拍门，随着长时间的无人应答，黄宇呼吸变得急促，窒息的恐惧感围绕着他。
“有没有人啊！”他大声呼救。
“想出来？”
低哑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黄宇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疯了似的拍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门外的声音挺久没应声了，就在黄宇疑心是不是人走了的时候，那道声音又响起。
“给我钱。”
你妈！
差点飚出去的脏话卡在喉咙里，现在还不是骂人的时候！
他开始想是谁这样整蛊他的，他混小社会，得罪的人挺多，听这声音挺像是他现女友的前男友，这也是他之前得罪的，不过他有钱，出了事大部分能用钱摆平，所以干什么都没有顾忌。
这人肯定是记恨他抢走了他的女朋友所以才伺机报复，话说他没能力留住女朋友本来就是自己没用，等他出去后，看他怎么整死他！
黄宇越想越肯定，但现在形势所迫不得不像人低头，厕所本来就冷，现在气温还在不断降低，混合着臭味别提多恶心人！
他一秒都在这待不下去了！
“你要多少钱？”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是迫不得已说出来的。
“你身上的全给我。”
真贪啊！黄宇心想：知道他有钱，故意在这等他呢？
他把身上的钱包从门底缝隙中扔出去：“都在里面，放我出去！”
等他出去，第一时间就打这个敲诈他的畜生！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外面有动静，而视线范围能看到的钱包却不见了，黄宇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猛拍门大喊：“耍我呢？！放我出去！人呢？！放我出去！！！”
没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有一桶从天而降的冷水。
——
灰蒙蒙的楼梯，老旧的声控灯发出昏黄的灯光，江岁踏雪回家，他没撑伞，弯弯的睫毛上落着几片形状漂亮的雪花。
“岁岁！”
上第一层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叫他，刚抬头，江何晚已经把自己带着的围巾绕在他脖子上了。
暖呼呼的，带着他的体温。
“哥。”江岁单手握着围巾，叫了一声。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书包里的伞呢，怎么没打伞？”他替他擦去脸上残留的雪，问道。
江何晚偶尔会按照天气给他的书包里补加东西，比如今天带着的手套就算昨天放进去的，伞一直有带着，只不过早在之前就被人弄坏了。
“我落在学校了。”江岁平静地撒谎，牵着他的手一起上楼。
哥哥的手很暖和，但拉着并不舒服，长期在工地帮工让他掌心的皮肤变得粗糙。江岁有意识地抚摸那些长有茧子的部分，心想该有多久才能养回去。
江何晚今天的打扮很日常，可见是特意在家准备了的，江岁知道，他是不想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去找他，在心智尚未成熟的学生眼里，有一个在工地打灰的家长很丢人。
他在意上次去接他时路过的人落在他们身上异样的眼光，可江岁不在意，他握紧江何晚的手，随后在他手上放了一些钱，大概有七八张的样子。
“这是？”江何晚眼神不解，看着他。
“学校发的奖金。”江岁抿着嘴笑，眼里满是对哥哥的依赖：“哥，我厉不厉害？”
“太厉害了岁岁！”江何晚毫不吝啬地夸赞他：“你简直是哥哥的骄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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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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