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人眼下还是红的,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什么,低头不敢看人。
茫然过后,是一种释怀。
江何晚叹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事情瞒着我呢。”
“有喜欢的人很正常啊,青春期遇到心仪的女生还是挺浪漫的事情,不过不要因为这个影响到自己,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怎么不敢跟哥哥说,怕哥哥笑话你吗?”
江何晚理所当然认为是弟弟太害羞了,毕竟自己之前贪玩考零分的时候也不敢把卷子交给爸妈签字,这个年纪的少年心思太敏感,不是他这种压根没来得及拥有青春的“老人”能理解的。
回头审视自己刚才对江岁的所作所为,是否太过紧逼了呢,冷战是最让人伤心的方式,可他却用这种方式对待最重要的家人。
“抱歉,岁岁。”
江何晚面对着这个已经可以跟自己齐平的少年,诚恳道歉:“刚刚我情绪过分了,以后不会再这样对你。”
少年的头低垂着,骨骼轮廓隐隐有撑破皮肉的趋势,过快地发育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生长痛,哪怕只是低头的动作,皮肉都能感觉到被脊椎戳着的感觉。
“我也有错,哥哥生气是应该的。”
他本就应该生气,因为他最疼爱的弟弟其实是条没良心的白眼狼,打死都不为过。
两人就这么站着,道完歉反省后谁都不说话,不同于刚才冷淡的气氛,江何晚没忍住笑了一声,像冬天结冰的湖面被小石子打破,出现柔软的波纹。
“那我们回家好不好,今天的事情就当翻篇了。”
吵吵闹闹嘛,很正常的事情,就当是为平淡的生活加点麻辣味蘸料,不然一直亲密无间没有争吵多没意思。
“哥。”
江岁语气有些奇怪,瞳孔黑的不像是把这事翻篇的态度。
他问:“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喜欢的是谁?”
“嗯?”江何晚迁就着他的步子慢悠悠地走,说:“干嘛要问那么清楚,我不是才说过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
有时候没有秘密也不一定是好事,江何晚知道这点,但还没有切身感受过。
“如果......”江岁看着哥哥柔软的侧脸轮廓,没忍住泄露了一点秘密:“如果我喜欢的是不该喜欢的人怎么办?”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江何晚眉心瞬间拧起来。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人物,脸上的笑也渐渐转为忧心,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不会喜欢上你们老师了吧?”
江岁摇头:“不是。”
“那就好。”
江何晚明显松了口气,师生恋他可不是很赞同。
“那......年龄差距太大的人?”
其实也不是不行,只要年纪不是能做他妈妈的地步都能接受,交往这件事注重的还是对方的德行品格,其他的可以另算。
“没有。”江岁扯着嘴僵硬地笑着,怕事态愈演愈烈,解释道:“其实我是开玩笑的。”
“真的吗?”
江何晚盯着他的神情,持怀疑语气。
“嗯。”怕太露馅,他赶紧补充:“但是有喜欢的人没有骗你,哥。”
“那回家吧。”
江何晚再次伸出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关节处有小幅度的凸起,指尖弯着似乎在抓什么东西。
“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就避嫌不牵哥哥的手了?”
江岁说不是,随后把手放在温热的手上死死抓住了,也不知道是为了向哥哥证明他没有避嫌还是什么。
虽然被握得有些疼,但江何晚没表露出来,难得关系恢复如初,干嘛又说些毁气氛的话。
仿佛刚才的别扭都不存在,兄弟俩手拉手走在柏油路上。
上课铃打响,路上有些来不及回教室的学生开始撒丫子跑,几分钟后,这条路上已经看不见人影。
下午的课元翼兰他们也要上,拖着汗湿的背心,一个个赴死一样走进教室,江何晚替江岁请了假三天的假,因为他发现打了两天比赛,自家弟弟衣服脱了身上全是青紫的伤。
这件事还是在江岁洗完澡时他才发现的,大热天放着短袖不穿裹了个秋天比较厚的长袖,江岁从浴室出来看到江何晚似笑非笑的眼神心底发虚,还想关门把自己锁在房间三天,没等有所动作就被扯着衣服揪出来了。
坐到沙发上,江岁才看见玻璃茶几上放着外用的药油,江何晚拿了件自己夏天的短袖出来扔到他身上。
“这个是买大了的一件,没穿过,等会涂药别穿贴身的衣服,免得药给蹭没了。”
“有没有够不到的地方,哥给你抹。”
江岁把边上的衣服绕在胳膊上,一颗虎牙咬住下嘴唇,迟迟没脱衣服。
江何晚把有点效果的药都拿出来,转头看他还整整齐齐地坐在沙发上,调侃:“怎么有了喜欢的人,连哥哥都要防着了?”
“没有,我没这么想过!”
他一张脸爆红,三下五除二把上衣脱了。
青涩而又富有张力的肌肉线条从胸口延伸到下腹,劲瘦的腰身勾勒出尚且不那么明显的人鱼线,随着小幅度的动作拉伸出韧劲。
是很漂亮的身体,薄薄的肌肉下有股小溪流般的力量感,混合着过高的体温源源不断汇聚在皮肤下层,美中不足的就是身上遍布的青紫伤痕,像是艺术品上难以去除的污渍。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哥哥面前脱衣服了,之前还没空调的时候,家里热的没办法,他们就脱了衣服挤在大桶里泡冷水澡,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格外神经紧绷,江岁握着短袖的手有些出汗,准确来说——是他整个人已经开始烧起来了。
他目光乱瞟,江何晚却没体会到少年心事,只觉得打球落下的伤未免也太多,给了他一瓶小份的红花油,毫不怜惜地指挥他转过去,他要给他涂背上的伤。
手心的温度混杂着油力度均匀地在皮肤上揉开,江岁心不在焉地把正面肉眼可见有伤痕的地方给抹上药,正巧被哥哥按在了最疼的地方,没忍住闷哼一声。
背后温暖的覆盖立马消失,江何晚无措摊开手,生怕把手上的药蹭到别处。
他往前侧身看江岁的脸色,抱歉道:“是不是弄疼你了?”
江岁眼神瞥到另一边,眉头舒展开,“还好,没有多疼。”
再怎么也比张之路那拍的那巴掌要轻。
青紫的伤痕就像一颗脆苹果上腐烂的黑洞,看着蛀掉不多,其实内里已经完全烂掉了,江何晚也心疼,越抹力度越揉越轻,但不知道为什么掌心下的温度却越来越烫。
江何晚细心照顾到所有受伤的地方,认真地把药全都抹上,转头给他拿了根温度计过来。
“你身上好烫,是不是发烧了?”
现在夏天其实不容易发烧,但不排除是因为打篮球后没有擦汗的原因,风吹过着凉了,江何晚一边思考着原因,一边又觉得他的身体也只是看上去结实,其实是个空壳子。
还是得找老中医开药补补。
可江岁比任何人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摇头否认,江何晚执意要给他量,江岁坳不过哥哥,夹着温度计量了半天,量出来一个低烧。
“吃药。”
江何晚把体温计放好,又翻箱倒柜找出几片药圆子出来,久病成医,这些年两人身上有的没的小病症都没去看医生,能熬就熬,江何晚会配点药,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先吃两片退烧药看看,如果明天还没好转我就再多给你请两天假,去看校医要不要打针。”
白炽灯照着他的黑发更黑了,根根柔顺地搭在眉眼之上,江何晚半蹲在地上,左右手拿着药看不过来,嘴里也不停在嘱咐什么,淡粉的唇瓣没合上过,完了又抬头看他听进去没有,结果人没看见,倒看见了一个傻愣在沙发上的呆头鹅。
“烧糊涂了?”
温度稍低的皮肤贴在他的额头,带来一阵舒缓的凉意,江岁贴在他手上闭眼享受,冷不丁挨了一下。
“哥哥~”
他捂着额头委屈。
江何晚也没生气,指着他手上握到快融化的胶囊说:“药怎么还没吃,还要哥哥跟小时候那样哄着喂你呀?”
“那哥你愿意吗?”
他希冀地看着江何晚,像是把那句玩笑当真了。
“真指望哥哥照顾你一辈子?”
话是这么说,江何晚还是把水杯递到他手上,“又不是小孩了,哥哥还喂你,不脸红吗?”
江岁稍稍失望,不过还是把水接过混着药吞了。
“不脸红。”
“你也应该要长大了,我总感觉你还很幼稚,江岁。”江何晚坐在他旁边,眉眼认真,“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以后?”
江岁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天真道:“以后我也跟着哥哥啊,哥哥去哪我去哪。”
江何晚思虑片刻,他一向考虑的长远,觉得现在说这事不算太早,就把自己的想法明说了。
“可是哥哥之后不准备去大城市,哥哥就准备留在小城镇里工作生活。”
“为,为什么?”江岁不懂,“我会努力考一个好学校的,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方叔说,如果考个好学校就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找到好工作就有很多钱。
“学费我也会申请助学贷款,我也可以吃的少,听说大学可以半工半读,不用哥你养我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哥哥呢?”江何晚看着他。
“想过呀。”江岁急道:“我想过的,我们在校外租房子,也可以在一起生活啊,有什么不好吗?我可以养你的,真的,我会努力的!”
真的会努力让他过上好生活的!
“你的想法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哥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我打听过现在外面就业的事情,像哥哥这种连高中学历都没有的是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的,说不定到时候连房租的钱都交不起,还不如在家里工作,一年到头还能攒上小几万,正好也能够你每月的生活费。”
江岁拉住他的手连连摇头,“可是那样我们就会分开了啊,我不想!”
江何晚无奈,“可是如果不分开的话,哥哥就会成为你的累赘。”
“我从来不这么觉得,你从来不是累赘!”
江何晚垂眼,他看上去很好说话,但骨子里却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从不想让自己成为拖累。
他不能接受自己像个残废一样被圈养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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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chapter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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