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农历正月来得很早,祝饶这么久暗无天日地缩在学校里练琴准备比赛,对时间的流逝已然失了概念,还是项云海提醒他,他才意识到——一月末就是除夕了。
自从搬来了京城,这些年祝饶就都是跟项家人一起过的年。
京城的大富人家在过年这事上除了年夜饭有专门的厨子做、收拾有保姆阿姨以外,跟寻常的升斗小民也没太大差别。
无非是一大家子团团聚在一起,吃个年夜饭,边吃边看春晚,小辈们一起吐槽愈发无聊的语言类节目。待吃完饭了,年老的聚一块儿喝喝茶聊聊天,差不多就该睡了,余下的,中年人一桌,小辈们一桌,各搓各的麻将。
说来也是好笑,这样人间烟火气儿的新年,祝饶从前从未体验过,竟还是来了京城,在项家这个远非常人阶级的家庭中体验到了。
当然,凡事也不可能诸事皆好,这世上没有便宜都让你一人占了的道理。
项云海的父母项鸿跟黄心莲是都把祝饶当自己亲孩子一般疼的,但项家过年不只是小家一起过,项云海的大伯跟小姑一家每年也会一道参加。
在这些亲戚眼里,祝饶到底还是个外人,因此他还是会谨言慎行些。
今年过年,与往年不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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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饶寒假回家住,正在把从学校里带回来的衣服往衣柜里放,项云海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说话,还黏黏糊糊的,一只手老不规矩地往祝饶腰间探。
——他倒也不是老不正经耍流氓,人都说小别胜新婚,项云海这是刚跟祝饶表明心意两人就“别”了,还一别别半年,他现在只觉得祝饶身上像有吸铁石一样,勾着他耍流氓。
祝饶也不是多么刚正不阿的人,任由项云海腻歪,唯独在听到一句话后,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小孩儿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倏地扭过头:“你说什么?你把我们的事跟黄阿姨和项伯伯说了??”
“嗯哼。”项云海完全不以为意,好像觉得这压根不是个事儿。
“…………”
这半年除了练琴还是练琴,祝饶的头发很久没修了,长长了不少。原先就已经是能扎成小揪揪的长度,现在发尾都过了肩,低头思考的时候,刘海垂下来挡住了他尖尖的眼睛。
思考半晌无果,祝饶抱头蹲下。
“……不行啊……你这让我怎么见黄阿姨跟项伯伯……这年到底还要不要过了???”
项云海就像当年提溜豆芽菜一样的小孩儿一样,丝滑地把他提溜起来,将胳膊架在祝饶的肩窝,双手从祝饶的后腰环过去搂住他。
声音懒洋洋的:“有什么过不过的,多大事。他俩能叫我跟没见过几面的相亲对象结婚,就不能看我跟你两情相悦?”
“……这不是一回事。”
也是有趣,在这段关系里,以往他们二人中古板的那个都是项云海,现在事关黄心莲跟项鸿,谨慎的人倒变成祝饶了。
小孩儿闷闷不乐道:“黄阿姨跟项伯伯年纪也不小了,这种事估计他们很难接受。要不我今年不跟你回去过年了吧,免得到时候弄得场面尴尬。”
让祝饶一个人过年——这项云海哪能同意?他立马就否决了:
“不行,过年当然要整整齐齐的。再说了,这事儿你打算瞒着他们到什么时候?他们总有一天会知道的,那还不如速战速决。”
“……那你跟阿姨伯伯说的时候,他们是什么反应?”
“第一次直接把我电话挂了。”项云海耸耸肩,仿佛碰了一鼻子灰的人不是他自己,“但我有充分的对付我爸妈的经验,哪能这么轻易就认输啊?当然是继续轰炸,软硬兼施。”
祝饶:“……”听起来很不妙。
“最后呢?”祝饶小心翼翼地问完了,又觉得自己实属是多余有此一问——能有什么最后不最后的?别说项家这样的大富之家,即便是普通人家,得知自己的独子是个同性恋,还跟自己这么多年来视如己出的另一个孩子搞在一起了,都得疯。
项云海还笑挺开心:“最后当然是软化了,一开始说要跟我断绝关系,最后只是口头叫我滚远点。”
“………………我还是不回你家过年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不管祝饶再是惊恐,这个年到底还是要过的。
用项云海的口气说——身正不怕影子歪,话都已经说到这了,他们早接受晚接受都是接受,不如早点叫他们脱敏。
于是除夕之前的几天,祝饶拿出了花木兰东市买骏马西市马鞍鞯的精神头,逛遍了整个京城的商场,瞧见什么黄心莲跟项鸿可能会喜欢的东西就全都打包带走。
等到除夕当天,车后备箱被祝饶买的这些“年货”塞得满满当当,项云海一脚油门踩下去,感觉车都变沉了不少。
项云海边开车边时不时转头偷觑祝饶的脸色,只见小孩儿的嘴唇一直紧张兮兮地抿着,无意识地抠手指甲。
他叹了一口气,趁等红灯的时候在祝饶的长发顶上薅了一把。
“别紧张兮兮的,真没事儿。我爸妈有多喜欢你你还不知道?恨不得踹了我收你当儿子,他们不会做恶公公恶婆婆为难你的。”
祝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什么恶公公恶婆婆的,你真当丑媳妇见公婆呢?”
项云海哈哈大笑:“你要是丑媳妇,那这世界上就没有漂亮媳妇了。所以安心,我保证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项云海跟祝饶的小别墅在城北,项家老宅则在城南,几乎是个对角线的距离,这一趟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老宅的保安给他们开了铁门,项云海把车开进去,项家的庭园符合项鸿跟黄心莲的喜好,假山池塘鹅卵石,松针竹叶小桥流水,完全的国风庭院。
“少爷,祝饶小少爷。”
项家的老管家已经笑容可掬地等在了门口迎接他们,项云海跟管家打了招呼,下车开后备箱,管家只消看一眼就知道他们后备箱里东西没少带,又叫了两个保姆阿姨来帮忙拿东西,等后备箱搬空后,管家坐上驾驶座去泊车。
祝饶两只手各拎了一个礼品袋,比以往每一次回项家老宅都紧张得多。
项鸿正坐在一楼客厅沙发上喝茶,黄心莲闲不住,跟保姆阿姨一起在旁边的敞开式厨房包饺子,包的饺子还很新潮,紫的粉的绿的……各种颜色,每种都摆了一整盘。
客厅里的电视大过年的依然在放财经节目,项鸿看了这么些年天天看,都看成了习惯,每天喝茶的时候不看看财经新闻就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新闻在说关于前阵子央行放水的事,祝饶没商人的脑子,听不明白,进了屋就小声叫了声:“黄阿姨,项伯伯。”
比平常的气势都弱小了许多。
项鸿的目光便从电视上移开,瞧见一道进屋的项云海跟祝饶,习惯性地招呼:“哎,回来啦?”
再一低头,看见他们手里的大包小包,奇道:“回来就回来,买这么多东西呢?你俩逃难呢?”
从生意场上下来以后,项鸿这些年渐渐越来越像个和气的普通中国老人,他戴上老花镜,正待过来细细研究祝饶跟项云海到底买了什么,旁边就传来一串警示性的咳嗽声。
是黄心莲。
相较于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的项鸿,黄心莲就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以往祝饶只要回项家老宅,从进门的那一刻起黄心莲就搂着他嘘寒问暖了。
但今天黄心莲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当然,她更没看自己儿子项云海——仿佛当这俩刚进门的小辈不存在一样,自顾自低头包饺子。
用咳嗽警告了项鸿还不算数,还得要夹枪带棒地阴阳怪气一句:“可不得多买点么,你儿子现在可算是能正大光明地孝心外包了哎。这多方便啊,证也不用领,婚宴也不用办,亲朋好友也不用通知了!那头被人家徐家把婚退了,这头,嘿,他自力更生解决了,完全不把我们做爹妈的放眼里哈。”
“妈,大过年的,你别说这些了。”
大概因为今天是除夕,项云海在黄心莲的指桑骂槐下依旧尚算心平气和。
黄心莲翻了个大白眼儿,索性也不包饺子了,把手边的盘子盆子往里一腿,蹬蹬蹬上楼了,一眼都不想看这俩人。
客厅里便剩下项鸿、项云海跟祝饶三人,项鸿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大过年的,想跟小辈亲近亲近,又感觉好像不大合适,老头儿只能卡在那不上不下的,像一只被掐着脖子的烧鸡。
祝饶也挺尴尬,站在客厅中间,有几分手足无措。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把手上的年货放在茶几上:“项伯伯这些烟啊酒啊的,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就买了好几种,您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项云海补充:“都是小饶买的啊。”
“啊……好,好。”项鸿到底还是想缓和些气氛,调了个台把电视换到体育频道,解说热血激昂,连着喊了三声“好球”,似乎这样就能让刚才尴尬冰冷的气氛就这么滑不留手地过去。
“来,坐吧,杵那儿干嘛?”项鸿拍拍旁边的沙发。
番外可能日更夜可能隔日更,我在边写番外边存稿新文~
以及项妈妈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很好搞定的啦ww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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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番外1-岁岁丰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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