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回

“涵儿、琰儿,你们上哪儿去呀?”

“秋姐,白先生在山涧画画,我们想去瞧瞧。”

“庄子里那么多活不干,就想着偷懒!”

“庄主说了,要好生伺候白先生,如何能算偷懒?”

“白先生在作画,哪里要你俩伺候?

“我俩可以替先生研磨倒茶呀,还有那书童……”

“书童?”

“就是前两日来给庄主送玉坠的后生,临走时给白先生瞧见了,说他眉目如画,想给他画幅画。”

“是他呀,的确俊俏。怯生生的,任谁看了不动心。他竟然没有去言心阁?”

“白先生说月潭清幽,无人打扰,二人就在那儿。”

“他是当世大才子,怎会愿意替一书童画画?”

“琰儿你是嫉妒那书童?”

“当然,既有白先生替他画画,又有庄主……”

“他家主人也不知为何事送了如此美貌的小童来庄里。罢了罢了,涵儿给白先生送些瓜果点心,去去就回。琰儿快去打扫灵泉。”

“秋姐你处事不公,为何只叫涵儿去,不让我去!”

正所谓山涧依硗塉,竹树荫清源。有块一尺见方的平地上搁了张画案,一身着白衣的清俊男子伏在案前提笔作画。

潺涓溪水,叮咚作响。一头梳双髻的少年正立在水边,脸孔稚嫩,面如梨花。

白曲不是多话之人,小书童更是寡言少语。山林鸟鸣掺杂着水流声,一人潜心作画,一人凝神发呆。

容涵瞧见的正是这幅景象。

白曲对她道了声谢,客气而疏离。

画案狭窄,放置了砚台、水丞、笔搁,白曲唯有把篮子放在身后石头上。他从篮子里取出一个黄澄澄的鸭梨,随手在溪水中洗了洗,然后给了容涵。

“有劳姑娘。”

金玉斋白曲先生绝世风姿,一颦一笑哪里是个黄毛丫头抵挡得住的。容涵双手抱梨,红着脸溜走了。

“先生,”书童道,“我瞧篮子里有瓜子。”

白曲示意他随意。少年抓了把瓜子,不一会儿就有几只鸟儿落在他身周。又过了会儿,一只灰背鸽子扑棱着翅膀,混入了啄食队伍中。

待瓜子吃完,鸟儿离去,白曲终于放下手里的笔。他似乎对画作很满意,露出了浅浅笑容。

那书童海探头张望,一时愣神。白曲先生两日所作之画,乍一看竟只是放笔疾挥,胡乱涂抹。寥寥数笔的山木,清泉漱石,侧身而坐的少年就见半张面孔。整幅画几乎只用了黑墨,唯独石上以雌黄缀了朵小花。

画中人是自己?

白曲躬身舀水洗手,道:“此画送你,下山去吧。”

“白先生,晚生想多留两日。”

“为何?”

“青岚到此就是为了助家兄搭救先生。无奈山岭险峻,我学艺不精又势单力薄,唯有等待援兵。”

黄山危崖高耸,引路人带着韩青岚经过崎岖山路,甚至有几个时辰蒙上了他的眼睛。抵达山间开阔地带,有几间草庐;继续攀登,横跨石人、龙尾两峰的宅邸就是田澜的住处,故名剪云山庄。

秋姐把韩青岚带到灵泉畔时,田澜正与白曲对饮。

见到梳着双髻的少年,白曲面无表情,只当他是陌生人。

韩青岚有些难以相信,白曲对面那个喝得迷迷糊糊,直打酒嗝的男人就是剪云山庄的庄主田澜。

富贵之人的面相往往圆润饱满,并且身形腰圆背阔。田澜则不同——他极其瘦削,眉骨凸出,双目深邃,鼻似驼峰。

韩青岚奉上桃花扇坠的时候,田澜眼里的酒意顿消。他把玩着玉坠,目光温柔迷恋,当即让家仆拿出二百二十两给小书童,装银子的木箱重得单手提不动。

上山三日,韩青岚只在第一天见过田澜,此后就一直跟着白曲。田澜没有苛待白曲,只不过每每在他辞行时顾左右而言他,强留他在山上。白曲说要给书童画画,田澜也一口答应了。听侍女说田澜平日喜欢待在后山的言心阁,里面都是他收藏的宝贝。山庄偏僻,无引路人进不来,不过每隔两个月自有人给田澜送来美酒美色。

白曲瞥了眼地上留下的瓜子壳:“听我的,赶快下山去吧。你方才‘信’都传出去了,怕‘他’不来?”

“这……”

“我都不担心,你又何惧?田澜不会难为我的。你若有三场两短,‘他’得着急了。”

韩青岚真是无言以对。

五月至今,白曲被困山上已近一个月,居然还在担心那人着不着急。那个家伙在外简直不知道有多逍遥。白曲才华横溢、貌比潘安,怎么非但眼神不好使,脑子还一根筋呢?

少年还在暗暗叹气之时,白曲已经把画纸递到了他面前。

韩青岚刚要伸手,一下怔住了。他嘴唇微张,简直难以相信自己双眼所见。

墨透过纸,从背面看来竟是另一幅景象——依旧是山水密林,不过画中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正进行一些不可言语之事。再看那朵黄花,其位置更是值得推敲。

韩青岚花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先生,您的画实在有辱斯文。”

“你年纪尚轻,不理解个中玄妙。”

“但晚生若没看错的话,下面那个……不正是您本人吗?”

另一人就看不清面容了。

原来秦思狂没有开玩笑,白曲真的会画春宫图。

“先生,您是何意?”

“一幅画而已,送给‘他’,好生保管。”

白曲咬了口梨子,清脆、甘甜,回味无穷啊。

“他”是指谁?

韩青岚与大才子不太熟悉,两个名字在他眼前闪过,他看看画,又看看白曲,实在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一人——是温四少,还是玉公子?

他这才意识到白曲方才那句话的含义——自己的确是年纪尚轻,不理解情情爱爱的个中玄妙。

一个月的幽禁,白曲并不是毫无怨言,相反,他介意得很。温询询至今没见到人,连韩青岚都觉出不对劲了,遑论白曲。怎么看整件事都与温四公子脱不了干系。

“恕晚生愚昧,您说的那个‘他’,可否明示?”

白曲轻叹一声,刚要开口,韩青岚突然察觉到背后有细碎的动静。

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他目光一凛,对白曲摇了摇头。

白曲放下苹果,朗声道:“何人?”

两丈外传来笑声,听起来是个年轻男子。韩青岚拿着画,他没有转身,而是乖巧地立在原地。来者共有三人,都不会武功,其中一个是女子,应是容涵去而复返。

田澜是个酒鬼,整天喝得醉醺醺的,一日十二个时辰里至多两个时辰是清醒的。今日也同往常一样,面色泛红,眼神迷蒙。尽管家中堆金积玉,沉迷酒色财气,但他的打扮十分朴素,只着了件杏色素袍。

白曲拱手道:“田庄主,”再看田澜身旁之人,“这位公子面生。”

原来庄里来了位客人,听说白曲先生在此,自陈仰慕已久。田庄主本想来请白曲先生过来,对方却说不想打扰,只求远远望一眼,没想到仍是让人发现了。

白曲道:“庄主来得正好,我的画完成了。”

“哦?”田澜仿佛忽然来了兴致,“可否借在下观赏?”

白曲眼睫轻颤,旋即一笑:“当然。”

韩青岚赶忙把画在案上展开,又迅速退回去老实站着。

田澜歪头瞅了半响,大约是没瞧明白,又定定神认真端详。他看起来有些疑惑,瞥了小书童一眼,似乎在琢磨画中是不是此人。

同时,韩青岚也在用余光打量田澜的友人。这人很年轻,个子不高,衣着考究,应是位富家公子,此时也在低头看画。

画搁在案上,正着看的话再仔细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两人不明就里,只好随意夸赞了几句。

年轻人看了眼韩青岚,刚要移开目光的时候愣住了,再次偷偷打量他。

白曲说自己实在无心勾勒描绘人或是景,此画就当完成了,请田庄主送小书童下山去。他卷起画纸,又一次交给韩青岚。

“慢着。”

说话的正是田澜的友人。韩青岚心如擂鼓。他低着头,只觉这人有些面熟,可想不起来是谁。就怕他不记得人家,而人家认识他。

年轻人并没有看出韩青岚的异样,只是盯着他手里的画。

“先生的画水墨淋漓、自由奔放,我十分喜欢,卖我可好?您开个价便是。”

白曲淡淡道:“白某不轻易卖画。”

田澜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哎呀,我糊涂了,忘了替二位引荐。”

“不不不,是在下失礼,”年轻人拱手道,“鄙人卜棠,徽州人士。”

原来他来自徽州卜家,难怪向白曲问价时一幅轻描淡写的样子,想来多少银子都不放在眼里。

“我出门也没带够银子,”卜棠摘下自己手腕上一串玉菩提,“用此物与先生换可好?”

“卜公子你可看好了,白某的画不值这价钱。”

“我觉得值就行。”

白曲想了想,道:“卜公子诚心,我再推拒就矫情了。可惜画未装裱……”

没等卜棠开口,田澜挥挥手:“裱画有何难,”他对侍女道,“叫赵师傅去言心阁。”

“这倒不用,”白曲赶忙道,“山下五梅斋的罗掌柜是我好友,素知我心意。让这位小兄弟带去五梅斋,等装裱完成后,再把画送到卜兄府上,如何?”

卜棠笑道:“世叔,既然白先生开了口,就拿到五梅斋装裱吧。”

韩青岚忽然道:“容小的多句嘴,”他提高嗓门,刻意让声音听起来更稚嫩,“罗掌柜跟我家主人提过,他要去绩溪的上阳别院,如今应该不在铺子里。”

说完,他眨了眨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天真风情。

白曲和卜棠同时变了颜色,田澜倒是很高兴,他眯着眼,十分很陶醉。

“容涵,带他去言心阁等候。对了,记得点上乌云香。”

青岚solo,热热发动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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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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