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回

田澜眼里的酒意消了大半,难以置信地瞪着少年,仿佛在质问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韩青岚终于把手从屏风上收回来,转而拿起案上的香炉。

“晚生奉主人之命,带桃花扇坠上山献给庄主,确实是为了探查白曲先生是否安好,未曾想过要从您手里讨得便宜。若非您有心欺辱,我本无须出此下策。”

田澜放声大笑,末了恨恨道:“你小小书童,竟然头系一尺余孔雀锦,你家主人对你何等大方!”

“庄主要是肯放了白先生,主人定当面谢罪。”

“我本来就没有想扣留他!”

韩青岚闻言一愣,忍不住皱起眉头。

田澜长叹一声,闭上眼平复了好一会儿才道:“温家小公子是我忘年之交,他休书于我,求我留白曲到六月十五。过了日子我自会送他下山。”

“庄主此话当真?”

“书桌上有本《沧浪诗话》,你一看便知。”

韩青岚警惕地翻了翻桌上书籍,很快找到那本《沧浪诗话》。扉页间夹了封信,信中内容与田澜所说无二,落款正是温询询。

韩青岚沉默不语,他没有见过温四公子的笔迹,不禁琢磨田澜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田澜缓缓道:“我要得到一个人易如反掌。退一万步说,你身怀武功我奈何不了你;可白曲一介书生,不用乌云香他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这两日你也瞧见了,我何曾难为过他?”

此话在理,韩青岚正在犹豫时忽闻楼下异动。不等他有所动作,田澜高声道:“什么事?”

“打扰庄主雅兴是奴婢该死,只不过卜少爷说他有急事要同您说。”

田澜瞥了眼韩青岚:“能让棠儿如此上心,你家主人真真不是凡夫俗子呐!”

韩青岚阅完信放回书中。温询询要田澜扣留白曲到六月十五,恰好六月初九万方钱铺的李冬青在上阳别院设宴。岑乐之前猜测温询询此举是为调虎离山,看来**不离十。

他又听田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冒出来个念头,他垂下眼眸,抬手一揖:“晚生颜行,方才多有得罪,望庄主见谅。”

田澜步下楼梯,容涵规规矩矩地立在厅堂中。

“涵儿,你听过‘颜行’吗?”

“回禀庄主,没听过。奴婢斗胆推测,凤鸣院的当家姓颜,会不会是她手下的人……”

田澜挥挥手:“请他进来。你再去把银箱拿来。”

“是。”

卜棠笑容满面,田澜则显而易见心情不佳。

“小侄唐突,可是打扰了世叔的好事?”

“棠儿,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的确有事。一来,白先生说画还得补上几笔,叫书童拿回去给他。”

“二来呢?”

卜棠笑笑,继续道:“那个书童……世叔还是不要碰为好,免得引火烧身。”

“你认识他?”

“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我与他一位长辈有些交情。那时他尚且年幼,恐怕已经不记得我了。至于他此趟上山抱持何种目的,小侄不明,也不便多言。”

田澜思量半响,道:“我知道了。你今夜就在庄里住下,明日我再差人送你下山。”

“多谢世叔。”

“小事无需言谢。游儿可好?”

“哥哥他上月还寄了家书回来呢,信中提到了黄大小姐……”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待卜棠走后,田澜回到楼上。

他一手提银箱,一手拿画箱,将两样东西摆在桌上,对韩青岚道:“都听到了吧。你那位‘长辈’来头不小啊,棠儿与你就见过一面竟能如此上心。”

其实韩青岚亦在琢磨此事。二叔个性孤僻,鲜少与人交往;两位姐姐是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来想去,只有父亲和二哥交友广泛。尤其是他二哥,仇人多,朋友也多。

韩青岚眼珠一转,道:“主人是生意人,好结交天下英雄好汉,所以能让手下人乘荫。”

田澜拍拍银箱:“二百二十两银子是先前答应给你主人的,这画……你拿去给白曲。今日是六月初九,你若是不信我,大可在此再待七日,过了十五再带白曲一同下山。”

韩青岚连忙道:“晚生信得过庄主,这就去找白先生,修改完画即刻下山,不再叨扰。”

“待天亮再走,别折了我的面。”

韩青岚面上微微一红,应道:“好。”

“切记,不要跟白先生提起温询询的事。”

“晚生明白。”

言心阁二楼有一架子床、一榻床,当夜二人分榻而眠,倒也不尴尬。

当感知到光的变幻时,本就浅眠的韩青岚睁开眼。他躺卧的榻床正对着窗户,而田澜驻足远眺东方。

天幕由黑到青,再转黄。云雾缭绕,连绵起伏的山峦若隐若现。

在朝霞簇拥下,一轮朝阳腾空而起,群峰拱日,光芒万丈。

韩青岚叫日出的景色震慑住了,久久不能言语。

很快,管家王臻秋带着侍女琰儿来向田澜请安,替他们打水梳洗,还送了吃食来。

韩青岚没有用早点,他感觉胸中真气已然恢复,便拱手告辞说得赶紧携画去见白曲。

田澜仍在洗脸,只是挥了挥手。

王臻秋领会,让琰儿给韩青岚带路。

田澜擦完脸,把面巾递还给管家。

“怎劳秋姐亲自来服侍?”

“庄主跟奴婢客气什么。那书童年轻得都能当您儿子了,要对付他,昨晚肯定累坏了。”

“不错,差点折了我一条老命。”

“打猎的差点给鹰啄了眼,天大的笑话呀。山路走多了,脚下绊蒜在所难免嘛。”

“秋姐一早来定是有重要事情,不妨直说。”

“禀庄主,温家小公子自绩溪传信来了——计划有变,烦请庄主送白曲先生到上阳别院。”

田澜在水盆中洗净双手,再仔细用布巾擦干。

他嗤之一笑:“替我回信,就说剪云山庄的人忙得很,让他自己派人来接——最好……不,必须是集贤楼的人。”

男人目光阴鸷,神情冷酷,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王臻秋长叹一声:“庄主富甲天下,衣食无忧。卜家为您寻来种种宝贝,满足您千般志趣,天下何等姿色的美人您不曾拥有过?”她流露出一丝无奈,“当真如此执着于‘那人’吗?”

“秋姐,你今日话说多了,事做少了。”

王臻秋摇摇头,躬身行礼:“奴婢领命。”

“白曲呢?”

“已经依您的吩咐安置在石人峰嬴鱼台,插翅难飞。”

“好!把书童也看好了。而今,我就等‘他’来!”

那头韩青岚随侍女来到白曲暂居的厢房,先生正在书桌前沉思。

见韩青岚到来,白曲命他研磨,再请琰儿替自己泡壶茶来。

韩青岚将银箱搁在地上,把装裱好的画从画箱里取出,平铺在案上。

白曲端详少年,平静无事,反倒是自己更憔悴些。

在他斟酌何处要添上几笔时,忽听少年道:“多谢先生挂念。”

白曲淡淡道:“你若真从了田澜,‘他’知道此事后还不把剪云山庄搅得天翻地覆?何况你是为我而来,倘使受了委屈,我过意不去。”

“委屈倒是没有。”

韩青岚本来也没有打算委身于田澜。他将昨晚卜棠的适时出现说与白曲听,至于之前言心阁床上发生的事儿都略过不谈。

也许是卜棠口中的“交情”引发了白曲某种猜测,他握笔的手攥得紧了些。

“田庄主说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过几日自会送先生下山。”

聪慧如白曲,岂能想不到田澜是受谁之托。他手中的笔往桌上重重一搁,滚了几圈掉到地上。

韩青岚赶忙弯腰拾起笔,双手递还于白曲。

“先生不如题首诗吧。”

白曲没有接,他不由心生疑惑,这出戏还有唱下去的必要?

他差侍女去找田澜说画需要题字,实在是不愿韩青岚糟蹋自己,想解他之困。既然卜棠出马劝说,田澜已经收了念头,画自然不用添笔了。

“白某已经在山上住了一个月,再多住几日又何妨。”

韩青岚伏低身子,在白曲耳畔低声道:“不,田澜绝对不会放你我下山去。”

以韩青岚的性情不会胡说八道,白曲道:“何出此言?”

“就算我能溜走,先生你可不行,”韩青岚看了眼地上的银箱,“他装作醉生梦死的样子,实则不然。箱子里有二百二十两银子,他单手就能提起来。纵使不用什么乌云香,我也不见得对付得了他。”

白曲听得糊涂:“你我与田澜无冤无仇,他意图何在?”

韩青岚沉声道:“昨夜我在他胸口发现一道伤痕,尽管痊愈了但焦黑痕迹犹在。”

“痕迹是某种武功所致?”

“不是武功,是兵器,”韩青岚沉吟片刻,缓缓道,“野火烧尽,寸草不生——正是秘刀寸草!”

白曲凝眉:“田澜曾被此刀所伤,所以剪云山庄从不许来人佩刀。”

韩青岚点头:“恐怕正是这个缘故。先生不是习武之人,不知其中内情,寸草乃天下第一邪刀——心中有火,片甲不留。”

“是谁伤了田澜?”

韩青岚苦笑道:“先生也认识那人,”见白曲瞬间脸色煞白,他接着说,“不错,‘寸草’是我二哥的佩刀。”

秦思狂六岁前练剑,八岁后习刀,他最擅长使的兵器是刀,但他却从不佩刀,因为他的刀——天下第一邪刀寸草不可轻易出鞘。

原来秦思狂和田澜真有过节,而且还不小呢!

韩青岚再次给白曲递笔,正色道:“我只有一只灰背林鸽已经放了出去,没有第二只。所以……唯有仰仗先生了。”

上回删了几百字,有缘自会相见

这回写得实在有些仓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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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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