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与生所在的衙门向来冷清,塘滨县只是一个沿海小城,人口算不上多,除了县令、捕快、捕头、仵作以及一些游手好闲的打杂人士,就没有别人了,大门侍卫也管得不严,老百姓随便敲个门也就能进来了,他干着一向无趣的工作,平素至多给街坊邻居或在集市上摆平一些无关紧要的躁动,略微伸手展示正义罢了,一种褒奖是安逸,另一种贬义是闲散。
所以人也散的差不多了,柴门何萧条。
倒是如今遇着个棘手的茬,他对眼看了看只剩一副空壳的衙门,踌躇不前,想想还是不打扰其他人的清闲了,孤身一人挑起重任。
晚上光线晦暗,有很多细节他没怎么看清,打算今早再次前往,他凭着依稀不多的记忆,在去道钟寺的路上弯弯绕绕,像只无头苍蝇,每一下都实实在在撞在墙面上。
记不得路是他职业生涯上为数不多的污点。
林与生一直在小径上踱步,蹙着眉,拂袖疾走。
他搔了搔头,干脆破罐子破摔,不找了,抱着手臂靠在树上莫名赌气。
仰头看树叶的间隙,风于其中乱窜,朝阳像火柴,点着他头顶的一撮发。
他可能上了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在羊肠小径游走。他兀自地叹了口气,扭头鸟瞰山脚。
远处的江面平如境,一叶扁舟行驶徐徐,在闪着粼光的水面漫步,江面过于浩大,孤舟虚浮,没有实感,走得格外小心。
樵夫摇船,微波轻抚,纯粹的宁静抚不平林与生内心的燥。
像个得不到晶莹糖葫芦的小孩子,稍微稳重些,憋在心里自己与自己闹。
林与生果断下山,打算去一趟集市,想想江澜肯定知道怎么去道钟寺。
他对着自己的不争气,自嘲地笑了笑,怎么说上山时的路他还是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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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川为了辟邪,决定先练得一副好躯体,才能和魑魅魍魉做斗争,一不做二不休,他把视线聚焦在了沈宅大院门口的一棵树上,并非他栽的桃树。
他撸起袖子,鼓励着自己。刻意换了一身轻盈的便衣,在树下又爬又跳。
沈溪渊在屋内捂着脸,只露出一只眼睛,不忍心地向沈临川的方向瞥去。
大早上的,糟心。
他转头问侍人,抿着唇,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其实内心已经骂了沈临川数以千计遍的弱智:“阿亭,你说,沈临川他早上是喝酒了吗?”
阿亭也绞尽脑汁,努力回想,认真地回答:“据阿亭所知,沈大公子没有早上饮酒的习惯吧。”
看他答地真挚,沈溪渊最终把骂沈临川的话咽了回去,他的表情恢复平静,他哥再着么毫无章法地胡吃海塞、游历山水、沾花惹草、吊儿郎当的下去,每天稀奇古怪的事变着花样给他看。
沈溪渊欲哭无泪,招呼着阿亭下去。
沈临川还在卖力地爬树,自以为是地过着健康的生活。
沈溪渊无视沈临川的行为艺术,偷偷地绕开,急匆匆地跑向江澜在集市上的摊子。
沈临川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不断地做着起跳动作,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一只手终于攀上了树枝!!!
他快乐地发笑,笑声惊动另一棵树上的鸟。
不放心地回头关照了沈临川一眼的沈溪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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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澜在摊子上老实地为来客把脉。
和之前沈溪渊来这儿时的神色近乎相同,风起云涌的表情让在一旁观望的沈溪渊倍感无奈。
“姑娘,喜脉啊,恭喜!”
不过这次是个女的。
姑娘的脸上浮出客套的笑,手搭在小腹上,并没有表现的多高兴,反倒是有些苦涩,以及难以言喻的情感。
她明显地躲避着江澜的目光,起身付了钱,努力克制着情绪,点头说:“啊…好的,我晓得了,谢谢大夫啊。”
她转身走地急,也没听江澜接下去说的话。
江澜在原地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就当是人家小姑娘羞涩,也不好多说什么,疑惑地想着自己是否说了些令人不悦的话。
“这不是沈二公子吗?是你病了,还是你哥病了,还是你俩都病了?”
沈溪渊欲言又止:“……罢罢罢。”
江澜可不乐意了,拍桌子虚张声势要赶人:“真是,你看我生意这么好,还忍心来打搅。”
沈溪渊欲哭无泪。
你和我哥就是我成长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他捂着脸,咬牙切齿地数落江澜:“哦那你眼神真好。”
话说回来,江大神医今天生意确实不太好。过客来来往往,有事也只有年轻女子往他这儿多看几眼,多半还是因为容貌。
“无妨,沈溪渊你先坐,先说正事吧。”江澜扶了扶袖子,给沈溪渊自然倒上一杯茶。
热气氤氲,似初春的柳絮恼人,粘连些许在指尖。
沈溪渊还是苦着脸,勉勉强强耐下心来,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统统打包塞给了江澜,说话的语速是江澜没见识过的,轰了江澜一脸。
江澜徐徐抬腕,抿了口茶(战术性喝茶):“……你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这么长一串话的,”他扶着额,看着沈溪渊的眼神里多了些同情,憋了许久也只能默默提醒,“你不渴吗?”
沈溪渊疑惑地眨了几下眼,后知后觉拿着茶杯一口便喝完。
江澜:“……”
茶杯磕到桌子的瞬间,沈溪渊抬眼:“不早了,我该回去看看我哥有没有出其他幺蛾子。”
你明明只是他弟弟,却比父母都关心他。
江澜在心里默想。竟然跑我这里来演兄弟情深的戏码。
“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就不打扰江大神医做生意了。”沈溪渊最后又补了一句,挥手装作扬长而去。
“且慢。”江澜疑神疑鬼地叫住沈溪渊,他站起身,茶水洒了一半他也没介意,而是笑嘻嘻地绕到沈溪渊身边,“那什么,我都跟你哥做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了,去看看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谁信啊。毕竟江澜是真的很想看沈临川爬树的样子。
“我觉得你应该是去嘲笑我哥的。”沈溪渊这话不痛不痒的,一针见血,说出了江大神医的心声。
江澜的肩膀轻轻颤抖,脸上是难以止住的笑意,把头瞥向一边,憋个笑也能被发现。
“展开说说。”
沈溪渊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答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还怪有文化的。江澜在心里暗骂。
他摊手反问:“那你哥是朱还是墨?”
沈溪渊块疯了,指着江澜说:“你看看你是什么德行,再看看沈临川什么德行,你俩不是块煤就很棒了!”他捂着耳朵不想听江澜解释,摇着头否认,“还想做墨,痴人说梦。”
江澜噤声,愿赌服输。
看来这小兔崽子在沈临川那儿怨气还挺重。
-
“那人真的是沈临川?”江澜鄙夷地把头扭向沈溪渊,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沈临川。
“……假一赔十。”沈溪渊平静地说完了一句极幽默的话。
江澜撸起衣袖,中肯地对沈溪渊说:“让我去会会他,相信我。”
沈溪渊:“……”
霍,沈临川以前那好身手是被狗吃了吗,爬个树都这么艰难。
“沈临川,你……”
沈临川回头,已经沉醉在爬树的乐趣当中,无法自拔,手扶着枝干:“你是不是也想学爬树?”他伸出一只手,勾了勾,抱着手臂,胸有成竹地闭眼,“先交钱,一定把你教会。”
是沈临川没错了。
“你在上吊吗?”江澜忍无可忍,心里话一吐为快。
“啊?”沈临川身子一踉跄,差点失足摔下去,“你个俗人懂什么,我在强健体魄好不好。”
江澜手指着自己,皱着眉纳闷地问:“我?俗人?俗世奇人还差不多吧。”
沈溪渊没眼看,捂脸小声嘟囔:“…无不无聊啊?”
江澜开始后悔很沈临川这个二货说他桃花运极差了。
-
林与生到集市后,看到的是一张岌岌可危的木桌,一只茶水洒了大半的茶杯,以及龙飞凤舞般扭曲的两个大字——打烊,纸张单薄,在风中漂泊不定,像衙门大院一般萧条。
林与生:“……”
他苦闷地撤了那张“打烊”的纸,拿起桌上的茶杯,也不管下没下毒,坦然地喝了起来。
小剧场
林os:可恶,又是没见但江澜的一天(气愤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掷)
ps:不是摔杯子,小林没这么幼稚
林(后知后觉ver.):这茶下毒没啊????
这时江澜回来-
江(看着林与生喝自己喝过的茶,陷入了沉思):……
林(抬头对上了江澜的眼睛)(人畜无害ver.)(天真可爱ver.):?
江(捂脸):那啥…这杯子好像是我喝过的…(颤颤巍巍…)
林(坦荡):没下毒就行。
江:-.-
ps:林与生其实在暗爽...江澜倒也无所谓,只是怕坏了给林与生的好印象
呃,忘了提一嘴:其实是林与生的单相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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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我皆是,孩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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