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惊恐地捂脸下蹲,眼珠左右转动,似乎在这仅有一人的房间内看见了另一个人恍惚存在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徘徊在他的脑海深处。
他记得,他还记得,他都记得:那是他们来到史顿堡的第一天,名叫墨瑞狄的伴侣拉着他的手走进这间屋子,快乐地在屋中央转圈,邀请马库斯一同起舞,大笑着宣布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家。往后这间屋子里逐渐填满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马库斯抚摸过桌角的痕迹就想起墨瑞狄端来初次下厨的糟糕食物,他红着脸为先前的信誓旦旦道歉;马库斯看到窗户就能想起墨瑞狄打开窗户呼唤床上的自己起来看晴天,史顿堡如黄金般珍贵的阳光在爱人的眼中熠熠生辉;马库斯看到床铺就能想起他和墨瑞狄肌肤相亲的缠绵悱恻,爱人于耳边拆骨入腹般轻声咀嚼他的名字——
他唯独忘记了爱人的脸!
马库斯如同木偶般收拾屋内四散的杂物,妄图用忙碌来推迟内心的迷茫,他在床底搜到了一把被黑布包裹的钢剑,上面雕刻有米希兰王国的骑士标志,出鞘的剑仍锋利无比,剑身倒映了一张沧桑、颓唐的面孔,能看出俊朗刚毅的底子,但剑上的这个男人神情疲惫、困倦,下巴胡子拉碴,眼睛布满血丝,仿佛一头困兽,冷酷、饥渴地注视着同样在注视他的马库斯。
下一刻马库斯浑身一震,猛然回神,发觉自己竟下意识把剑扔到了床上,他立刻意识到他在害怕、拒绝现在的自己:现在的他是猎人马库斯,不是米希兰的戈特里布骑士。
马库斯归剑入鞘,用布重新包裹好那把剑,望着那包了一半露出剑柄的剑思索片刻,索性卸了外面包裹的布,放在原本属于墨瑞狄的另一半床铺上。
马库斯站在床尾看着这荒唐可笑的一幕,笑出声的同时面上一片悲戚。
他和墨瑞狄是爱人,现在他却记不起爱人的脸,这难道不可笑么?
悲伤浪潮过后,困意翻涌而上,马库斯衣服也不换,倒头就睡。他侧身时手指无意触碰到冰凉的剑鞘,缓缓睁开眼缝,神情恍惚地勾起微笑,好像在那把剑上看到了日思夜想之物。
次日,马库斯裹紧大衣来到常去的酒馆,酒馆的篝火和气氛热得他脱下针织帽,呼出的气熏上被风雪冻得发红的面颊与鼻尖,他熟门熟路地走到角落里的桌子落座,扬手喊来服务员,掏钱时伸手往大衣的内兜里摸索一番,片刻在桌沿边排出五枚铜币——入冬前他靠打猎卖出的兽肉和皮毛小赚了一笔,结果口袋还是因为这段时间经常混迹酒馆而干瘪——马库斯动了动干涩的喉咙,让服务员开瓶酒,服务员瞥了眼桌上那列铜币,心里翻个白眼,手一划拉,一掌握住所有铜币,到吧台后灌了瓶最便宜的酒送到马库斯面前。
马库斯的心思全然不在酒上,他像往常一样紧盯酒馆大门,然后往肚里一杯杯灌酒,妄图借酒消愁,压下心中那股不安和焦虑。随着时间流逝,一瓶酒已经下肚,愁绪和焦躁如同被缰绳桎梏又时刻欲图逃窜的烈马。
酒劲上来的马库斯搭讪其他酒客,一边蹭他们的酒一边听他们面红耳赤地吹牛,忽然冷风吹进酒馆,来人在酒客们不满的咒骂声中毫无自觉地走入酒馆,一位脾气暴躁的彪形大汉凶神恶煞地拦住这个不懂规矩的客人,却在下一刻与之对视时自觉地让路。
这下整个酒馆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全落在这个神秘的来客身上,后者环顾四周,目标明确地走向马库斯所在的方向,在他路线上的人自觉地让开一条道。
马库斯起先一怔,反应过来砰的一声起身,桌上的酒瓶被叮铃咣啷地碰倒,他握紧拳头按耐住满溢的激动之情,一边挤开身边低声臭骂发牢骚的大汉,一边胡乱戴上帽子,裹紧大衣的同时顺便抚平其上褶皱,马库斯将这位神秘客人匆匆带离酒馆,来到他的小屋。
神秘客人摘下斗篷兜帽,露出一张秀气的娃娃脸,他神情肃穆、气质端正,一对让人过目不忘的紫色眼睛正在冷淡地凝视面前马库斯,后者把针织帽摘下并抓在手里、眼神不知道往哪放,他仿佛已经洞悉马库斯内心的所有肮脏的角落,把人从里翻到外般审视马库斯所有隐藏的罪恶。
一年多前他们两人在史顿堡的集市偶遇,彼时马库斯正在售卖猎物皮毛,米希兰王国的宫廷法师尼修法尔正巧路过史顿堡采买魔法材料,乔装打扮的法师一眼便认出了摊位后的猎人正是几年前和魔族间谍私奔的马库斯·戈特里布,法师寒暄几句后就直言背信弃义的可悲,马库斯·戈特里布的所作所为令米希兰国王蒙羞。
尼修法尔的义正词严使马库斯汗颜不已,而当这位米希兰大王子的近臣说出事情仍有回转余地时,马库斯微微睁大眼并攥紧拳头,他的胸腔剧烈起伏,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他突然攫取到弥补错误的机会的勇气,即便当时这个机会虚无缥缈。
时隔一年,尼修法尔根据与马库斯的约定再次来到史顿堡,他带来了米希兰国王的亲笔御函,此刻的宫廷法师浑身上下闪耀着让马库斯“回归正轨”的希望。
马库斯激动不已,和一年前不同,他已有深厚的底气面对过往的罪孽。
尼修法尔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马库斯一番,冷静地阐述道:“你为何如此不修边幅,御前骑士竟然沦落成混迹酒馆的盲流了么,简直难以置信……”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