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松开,那条语音带着他所有的焦灼发送出去。回应他的,是另一条更短、更冷硬的语音,只有四个字,却像四把淬了冰的刀子:“不用联系,到时候转账。”
“转账”……这个词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叶凡最柔软的地方。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混杂着更深的不解和担忧,猛地冲上头顶。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有些突兀:“我担心你呀!”
话音出口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冲动支配了他的手指。他迅速退出聊天界面,点开微信钱包,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输入了2000这个数字,指尖在确认键上重重落下。
转账成功的提示几乎在同时跳出。紧接着,手机屏幕上方出现一行小字:“屈奋进已收款”。
快得不可思议。那“已收款”三个字,在叶凡此刻的眼里,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一个冰冷的句点。对方似乎就在手机那头等着,专门等着这转账的“叮咚”一声。
叶凡盯着那行小字,一股难以言喻的凉意从心底蔓延开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他手指僵硬地重新点开聊天框,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带着最后一点残存的、近乎卑微的期望:“你们在哪呢?” 发送。
时间再一次凝固。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五分钟后,熟悉的提示音终于响起,依然是屈奋进的语音。
这一次,他的声音似乎稍微多了一丝“人气”,不再是纯粹的机械通知,但内容却像一块巨石,彻底压垮了叶凡心中最后一丝侥幸。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强调的、不容置疑的无奈和损失:
“嗯,到时候我会把看病的单子给你发过去。” 一个短暂的停顿,像是在整理措辞,或者仅仅是换口气,紧接着,更长的、带着抱怨和计算意味的语音又跳了出来:
“我今天先去的桃园医院,然后人家说这个看不了,让我去的内海医院,然后做的正骨,一开始说要动手术,我不愿意动手术。” 叶凡几乎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对方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现在这个事儿已经耽误我干活儿了,人家说一到两个月,我这右手根本动不了,没法用键盘跟鼠标。嗯!我最近这活儿其实就跟电脑有关。”
叶凡的手指悬在回复键上,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组织任何语言,又一条语音紧跟着追了过来,像生怕他误解似的补充强调:“三天后我还会去复诊。”
所有的语音,所有的字句,指向一个核心,一个冰冷坚硬、不容置疑的核心:你不必来,不必看,不必关心,更不必照顾。我只需要钱。钱到位,其他都是多余。
屈奋进!这个名字在叶凡心底重重地砸下。这不仅仅是认识四分之一人生的同学,更是从少年时代起就并肩同行、历经岁月淘洗后仅存的四个铁杆好友之一!他是那四分之一的重量,是叶凡生命版图上无法抹去的一块基石!
二十六年前的画面,带着阳光暴晒后的灼热感和军用水壶铁皮特有的冰凉触感,猛地撞进脑海。军训场上,毒辣的日头像是要把人烤干,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高温中模糊飘散。就在他几乎要一头栽倒的时候,一只绿色的、漆皮剥落露出点点锈迹的铁皮军用水壶,带着沁人的凉意,塞到了他滚烫的手里。他抬起头,看到的是屈奋进那张同样被晒得通红、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却咧着嘴对他傻笑的脸。“喝吧!看你丫快挺尸了!”
紧接着,是二十六年前开学那天的混乱。他像个没头苍蝇,在陌生的街道上乱转,怎么也找不到新搬的校舍。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辆破旧的、前后都带着大铁框的“二八”自行车“嘎吱嘎吱”地骑到了他前面。骑车的背影有些熟悉。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跟了上去,七拐八绕,那辆破自行车最终停在了一栋崭新的校舍门口。屈奋进跳下车,回头看见他,一脸惊讶:“嘿!你小子跟了我一路?够贼的啊!”
最清晰的,是二十五年前那个初夏的傍晚。篮球架下,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他偷偷望着不远处那个叫涟漪的女生,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手心全是汗,喉咙发干,一句话也憋不出来。屈奋进不知何时溜到了他身后,猛地在他后背用力推了一掌!力道之大,让他踉跄着直接冲到了涟漪面前,差点撞上。他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对上涟漪清澈又带着点惊讶的眼睛,脸“唰”地红透。屈奋进在身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怂货!帮你一把,不用谢!” 就是那背后突如其来的一掌,笨拙又莽撞,却阴差阳错地推开了他懵懂青春里最重要的一扇门。
那个曾经在烈日下递来军壶的手,那个用破旧自行车引领他找到方向的手,那个在他最怂的时刻用力一推、改变了他命运轨迹的手……如今,被厚厚的白色纱布裹着,被冰冷的金属夹板固定着,成了侯静口中“粉碎性骨折”的载体,成了微信照片里一个需要“报医药费”的冰冷凭证。
叶凡只想看看他。看看那伤究竟有多重?看看那个曾经生龙活虎、笑骂由人的老朋友,此刻是怎样的神情?他只想说一句“对不起”,发自肺腑,带着二十多年情谊的重量。他只想表达一份关心,一份迟来的、沉重的、无法用“转账”二字替代的歉意和挂念。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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