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离婚

过了不知道多久,苏绪出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罢了。”

“或许还有转弯的余地呢。”他嘀咕一声,“离婚……哪有这么容易啊。”

电视里不是说了吗,爱情的力量很强大的,两个人能结婚是很珍贵的事情,怎么会说散就散?

也许叶承回心转意发誓不再犯错求秋实阿姨原谅了呢?

也许秋实阿姨舍不得叶艾霖伤心所以心软了呢?

也许……

谢知意的心底里还有一个个的小希冀。

然而,现实往往不如人愿。

晚上九点多,孔秋实来到谢家,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叶艾霖,而是坐在客厅里和外婆谈话。

现在的她虽然不比往日打扮精致,却也不会像昨晚那么狼狈。她的神色柔和而冷静。

“这件事已经定了,我们约了星期五去离婚,霖霖的抚养权归我。”孔秋实语气感慨而肯定,“那天霖霖就拜托您帮忙照看了。”

外婆端详着她,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你不像是这么心硬的人。”

的确,他们在别人眼中一直是恩爱夫妻的典范,那份感情难过任谁看了都要称赞的。而且这段十多年的婚姻结出来的不仅仅是叶艾霖,还有各种个千丝万缕的牵连。就像谢知意想的,离婚也不是说离就离那么容易的。

孔秋实性格向来心慈柔软,牵挂很多,不像是这么狠绝的人。

外婆不是反对她离婚,只是想知道背后的原因。

孔秋实看着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茶杯,抿紧了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双手捂住脸,像是无法再忍受了一般,哽咽起来:“他在外边的儿子都三岁了,我能怎么办呢……”

外婆一愣,便再说不出话来了。

一直站在楼梯转角的谢知意完全懵了。

这之后外婆和孔秋实没有再以此聊下去了。而离婚这事,似乎已经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直到孔秋实将叶艾霖接走,谢知意还是呆呆愣愣的。

苏绪看见他状况越来越不对,便留在了谢家没有回去。

“知意。”苏绪看着坐在床边发呆的谢知意,叫了好几遍谢知意才接收到信息似的抬头看他,惊道:“啊,怎么啦?”

“外婆叫你。”

“哦,我现在去。”谢知意下楼找外婆去了。

自孔秋实和叶艾霖走了之后,外婆就一直坐在院子里。谢知意走过去才发现,她在用手机听歌,那时正唱着:

“十年后双双万年后对对,只恨看不到。”

外婆听得有些入神了,连谢知意在旁边坐下也没发现。

“外婆。”谢知意拉拉她的衣角,外婆这才回过神来看他。

“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外婆问。

谢知意愣住,奇道:“苏绪说你有事儿叫我……”

外婆也愣了愣,却很快就反应过来,按停了正在播放的手机,院子里顿时安静得只有微风吹拂的声音。

“那知意有什么想对外婆说吗?外婆想听听。”外婆凝视着他的双眼,声音轻柔地说。

谢知意一瞬间退缩了。

他想跟外婆说声晚安,然后逃回房间去。

是的,他想躲起来。

然而外婆清澈透亮的眼睛让他无所遁形,躲无可躲。

内心的那股气蠢蠢欲动。

他说:“外婆,我好像做错事儿了……”

声音微颤得让人怜爱。

话闸一旦打开便没有了顾忌,谢知意一股脑儿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统统说了出来,怎么碰见的叶承,拍下的照片,投进了叶家信箱的信封……

最后,他微微哽咽起来:“你可不可以叫秋实阿姨别跟叶叔叔离婚啊。”在他心里,外婆似乎就是那么无所不能,能满足他一切的愿望。

外婆静静地听完,将他揽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柔地抚着他的后脑勺,似乎要将他一切沮丧和不安都平复。

她轻声说:“小意你知道吗,外婆想起你5岁的时候,背着外婆偷偷去找你秋实阿姨,问她能不能当你的妈妈……外婆知道,你是爱她的。”说着,外婆亲了亲他的脸颊,“这就够了,你秋实阿姨肯定不会怪你的。”

“就像阿绪说的那样,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更不用为了别人的错而自责。”

“分开不一定是坏事,艾霖和你或许一时无法接受,但总会习惯的。婚姻只是一种关系,而爱是永远存在的。哪怕离婚了,艾霖还是他们的孩子,秋实阿姨也还是你的秋实妈妈。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明白吗?”

谢知意止不住地哽咽,点点头。

外婆将他扶起来,温柔地将他的眼泪擦拭干净,眼神郑重地看着他,道:“所以打起精神来。现在的秋实阿姨和艾霖最需要我们的支持和陪伴,我们也千万不能掉队了。”

谢知意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

“好孩子。”外婆拂去沾在他额角被汗湿的头发,欣慰地笑道:“外婆知道我们小意一直都是个温柔坚强的孩子,外婆为你骄傲着呢。”

外婆拍了拍他的头,最后说:“很晚了快去睡吧,你会做个好梦的。”

谢知意说:“我想梦见外婆。”

外婆被他逗笑了,挥手道:“快去睡吧,外婆会准时去到你梦里的。”

谢知意这才笑了,跟外婆道了晚安,然后上楼回房去了。

进房门的时候,苏绪已经躺在床上,靠着床头在看他的漫画书。房间里只开了暖光灯,有些昏暗,显然不适合看书。

“这么暗看书很伤眼睛的。”谢知意赶紧要给他开白炽灯,却听他说:“不用,我准备睡了。”

谢知意看他果然把漫画书放到床头柜,明白过来他是在等自己。

他赶紧爬上床,突然想起了什么,惊道:“叶艾霖在我床上哭了一天一夜,岂不是把我的被子被单都泪湿了吗!”

他现在才后知后觉,立即一骨碌地爬起来要去查看,被苏绪拉住了。

“我让林姨帮你换过了。”

谢知意“噢”了一声,重新躺下来。房间灯虽然关了,他的一双招子却亮得跟小灯泡似的。

“睡不着?”苏绪问他。

谢知意摇头:“之前可能睡不着,现在不会了。”

苏绪又接着问:“想通了?”

谢知意一愣,扭头看向他,而此时的苏绪也正看着他,眼睛漆黑却清澈得似乎有一汪泉水。

他嗫嚅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烦恼……”

苏绪眨了眨眼,平静道:“看到的。”

谢知意:“……”原来这么明显吗。

然后又听苏绪说:“你最大的心病源于你的善良。你做什么都想找一个对所有人都好的方法,然而现实不会有的。你再耿耿于怀,始终还是要有取舍,这就是人生。”

“……”谢知意睁大了眼睛看他,震惊道,“你怎么可以说出那么高深的话来……”

苏绪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凑到谢知意的脸蛋边捏了捏。

谢知意瞳孔地震了。

苏绪很少,几乎从来没有对他做过这样亲昵的举动。

苏绪那双向来冷淡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柔和,像有一股暖人的温泉淌过了。

“然而我却被你的天真善良折服。我既希望你可以一直如此,又怕你长久会因此而受伤。”苏绪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说,“……所以我想了个办法。”

谢知意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会愣愣地问:“什么办法?”

苏绪却在此时沉默了。

谢知意以为他在发呆,便推了推他,又问:“什么办法啊?”

苏绪并没有在发呆。他眨了眨眼睛,把头扭回去,看着天花板,神情又恢复了从前的平淡:“睡吧。”

谢知意:“???”

他忍不住抬头看苏绪,只见他已经闭上了双眼,静静地呼吸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我的老天爷,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谢知意震惊地感叹一句,无奈地再次躺下。

直到睡着的前一刻,他还在纳闷:苏绪真的和他同龄吗?该不会是虚报岁数了吧!

星期五那天,孔秋实和叶承如约去了民政局办离婚。那天叶艾霖也请了假待在谢家。他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但短时间很难从其中恢复过来就是了。

孔秋实把他送到谢家,临走的时候对他说:“叔叔伯伯阿姨们都在劝我说霖霖正初三要中考的紧张时候,不要在这时离婚分了你的神。但你知道吗,妈妈一直都相信你比想象中要来得坚强。你要知道,爸爸妈妈分开了并不代表我们不爱你。而且除了爸爸妈妈,你还有小意外婆、小意和其他叔叔阿姨那么爱护你呢。拥有这么多爱的孩子,一定会很坚强的。”

叶艾霖这几天已经把眼泪都流光了,此刻睁着干涩的眼睛默默地凝视孔秋实,抿紧了嘴唇重重点头。

然后,他目送着妈妈离开。

他的妈妈正往新的幸福出发呢。他想。

值得高兴的是,尽管离婚了,孔秋实和叶艾霖还是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似乎根据财产分割决的协商,花场以及部分不动产归叶承,而叶艾霖的抚养权,房子以及一些商铺店面则归孔秋实。

叶承搬出叶家的那天,叶艾霖奶奶还过来哭闹了一通,说这离婚离得太仓促没经过她同意,她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孙子云云。

孔秋实向来心善,何况错不在叶艾霖奶奶,便承诺会常常带叶艾霖回去见她。

叶家奶奶不满足于此,但也只能如此了。

叶承走出家门的那一瞬,不由得停下来,最后一次凝望这幢住了十多年,里面有着他许许多多温情与牵挂的房子。

一直在边上旁观的叶艾霖走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白净可爱的脸上没有了从前的笑容。

庆幸的是,他的双眼依旧明亮澄澈。

叶艾霖问:“爸爸,你会像爱我那样爱着你另外一个儿子吗?”

叶承在霎那间变了脸色。

他的喉咙像被烙铁烫过,粘在一起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甚至无法再看叶艾霖一眼。

他只能落荒而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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