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茑子姐姐就要出嫁了。
一想到这里,富冈义勇就几乎要睡不着。
姐姐为什么要那么早嫁人呢?
福山那个呆头呆脑的家伙怎么配得上姐姐?
福山那家伙表面上看起来很老实的样子,会不会背地里像很多书里写得一样,是个坏人?
姐姐嫁过去后会不会被欺负?
如果姐姐在那不开心,自己怎样才能为姐姐撑腰?
诸如此类的问题填满了他的大脑。
白天的时候,茑子姐姐总会反复向弟弟确认——一切安好,这不是什么坏事。
但每每等到夜深人静,茑子姐姐不在身边,这些问题就会让富冈义勇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今天也同样是一个不眠之夜。
就在富冈义勇实在睡不着觉,辗转反侧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梆梆梆——”外面似乎有人在敲门。
“谁会那么晚敲门啊?”睡不着的富冈义勇嘟囔了一句,但还是很乖巧地起身,走到了门口。
他轻手轻脚,没有吵醒睡着的姐姐。
毕竟,明天姐姐就要出嫁了啊。万一有什么急事呢?那肯定不能耽误,但也不能打扰了姐姐。
今晚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高高的弦月撒下清晖,清冷的光芒透过格子窗上的窗纸,屋子里的每个物体似乎在隐隐发光。
富冈义勇走到了门口。
门栓牢牢地插在门上。
和室内的推拉门不一样,屋子的大门是一扇平开门,开门的时候需要向屋内推。
“梆梆梆——”敲门声依旧。
“谁呀?有什么事情吗?”富冈义勇问道。
他没有开门。
毕竟不管怎么说,万一不是好心的村民,而是流荡的浪人怎么办呢?
他可不能轻易地把坏人放进家里。
“是我!”
门外传来一道重叠的声音,像是男声和女声的重叠。这两道声音格外熟悉亲切,富冈义勇敢肯定,自己一定在过去经常听到它们。
没错,听到这个声音,他就忍不住想起了父亲和母亲的咳嗽——在一段日子里,家里永远是不绝于耳的咳嗽。还有很多的安慰安抚,但总是不得安心。
啊,没错。是进了小盒子的爸爸妈妈的声音。他们回来了?
可是,茑子姐姐明明说过了,他们不会回来了呀?
是声音很像的另外两个人吗?
富冈义勇陷入了迟疑。
“是我!放我进去!是我,小鬼快开门!”
似乎由于门迟迟未开,那个重叠的声音暴躁起来。“梆梆”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敲门声更加急促了。
但富冈义勇听到这,却决定了,一定不去开门。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重,重到整扇木门都在颤抖。好在门栓很牢固,插得也很紧,故门没有被敲开。
富冈义勇开始担心,这糟心的外人会不会打扰了姐姐的安眠。
姐姐需要好好休息,她可是明天就要出嫁了啊。
忽然,门外的声音断了一瞬间。夜的寂静笼罩了周围。
许久,外面又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像一阵和熙的春风。
“是我,请开门呀。”
是茑子姐姐的声音。
确实,把茑子姐姐关在门外是不好的。明天姐姐就要出嫁了,怎么可以让姐姐在外面风餐露宿?!
必须把茑子姐姐放进……来?
等一下,姐……姐姐?!
想到这里,富冈义勇的思路忽然卡壳了。他感到茫茫然,然后,又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转身往里屋跑。
“姐姐,茑子姐姐——!!”他顾不上会不会吵醒姐姐,只是一味地叫喊着。
门外的声音又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砰砰”的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怎么了……义勇?”
富冈茑子揉着惺忪的睡眼。这段时间她为很多事情奔忙。现在她听到了弟弟的呼唤,急匆匆从里屋里奔出来。
“有坏人要进门!”富冈义勇仓皇地说道。
“砰砰砰——!”
富冈茑子跑出来后,门外的敲门声顿时提升了一个强度。木门颤抖起来,旁边的墙壁颤抖起来,墙壁上的窗颤抖起来。
“香,好香。是谁?好香的血啊——放我进来!放我进来!是我啊!”
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是富冈义勇的声音。
富冈茑子猛然惊醒。
整座屋子都在发抖,门栓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细密的裂缝开始沿着木头的纹理延伸。
“砰——!”
一个放在桌子上的碗摇摇晃晃地摔在了地上,里面盛着的冷水撒了一地。
“怎么办?怎么办啊,茑子姐姐?”
“跟我来!”
富冈茑子一把攥住弟弟的手,拽着他跑到了里屋。富冈义勇困惑地看着姐姐扯着他,奔进了父母之前的房间,又拉着他到了足足有一人高的衣柜前,一脚把他踢了进去。
“砰——”
门栓上蛛网般的裂纹正在扩大。
“咔嚓——”
富冈义勇茫然地看着眼前紧闭的衣柜门,他的视野陷入了一片黑暗,他刚刚听到了近在咫尺的上锁声音。
“姐姐,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啊?我不喜欢这样,快放我出去!”
“听好了,义勇。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声,直到……直到天亮。等天一亮,姐姐就道歉……只要在这里,只要在这里安静地等一会就、就好了。接下来一定要安静。安静,义勇做得到吗?”
茑子姐姐的语气是反常的急促。
“……天亮?”
“嗯!义勇是个乖孩子哦。如果义勇不听话的话,姐姐会伤心的。义勇也不希望姐姐伤心吧?”
“好……好的。”
茑子姐姐的脚步声由近至远。大门那边传来了比烟花爆炸还要大的破裂声。
屋子不再颤抖,屋外的坏人似乎已经进了屋。富冈义勇听姐姐的话,不敢出声,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却在耳边徘徊。
“砰砰砰——”血液突突地冒上来。
有东西被拿起来的声音,有东西不小心撞到墙上的沉闷声音,是劈柴的斧头吗?
还有姐姐的喘气声,是姐姐拿起了斧头吗?
“好香的血啊?真是稀有的气味,真让人沉醉呐。”
衣柜里的富冈义勇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从大门的方向传来。
不出声,反而让外界的一切声音变大。一片漆黑,反倒让除了视觉之外的一切感知变得更加清楚。
一件柔软的衣服,正擦着他的脸。富冈义勇忽然发现衣柜里挂着一件很柔软的衣服。光滑细腻的布料正抚摸着他光洁的脸。
他拉开这件衣服,听到了衣料抖动的沙沙声,还有由远及近的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以及粗重的喘息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砰——砰——砰——”
鬼在屋子里横空直撞,撞破了很多墙壁。
拉开布料,富冈义勇看到了模糊的一道光——衣柜并非严丝合缝,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家具,也没有经过木匠师傅的精雕细琢。一个普通的制式产品,衣柜的两个门中间自然而然地有着没有接合的缝隙。
光,微弱的光。
“哈——!”
他听到了斧头劈开骨头的声音和姐姐的喊声。
“咚——”
似乎有什么球状的东西滚落地板,又似乎有草木极速生长的窸窸窣窣。
借着微弱的光,富冈义勇看清了衣柜里悬挂的衣服,是姐姐的羽织,姐姐亲手制作的绯红的羽织。
如释重负的呼吸。什么东西瘫在地上的声音,是姐姐吗?
姐姐杀了那个坏人吗?
那么接下来他该怎么办?姐姐杀人了。但,姐姐一定不能被抓走,他可以代替姐姐被抓走。
姐姐似乎站起来了,脚步声近了。姐姐是在往他这里过来吗?
没事了吗?应该没事了吧?
“血,好香啊。血……”姐姐的声音。
很近,就在这个房间的门口,还有咕噜咕噜滚动的声音。
“啊啊啊啊——!”姐姐在尖叫。
“咚——”斧头落地的声音。
透过衣柜的缝隙,富冈义勇看见了。
一个滚过来的头颅,没有头发,是个赖头,露出了无比迷醉的神情。赖头上增生的四肢紧抓着地面,从赖头两耳耳洞中伸出的长舌缠住了姐姐的脚。
“看在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的份上,我原谅你了。就这样,让你先死吧。死了被我吃掉,可是一点也不疼呐。没错,是我吃掉了你。是我呐。”他,富冈义勇的声音从赖头后脑勺的嘴里传出。
而姐姐的胸膛上长出了一只手——不,是那只手穿过了姐姐的胸膛。那只手连接着一个无头的躯体。
“不……不要……声……”
就在富冈义勇的视线对上姐姐的眼睛时,茑子姐姐发出虚弱的哀鸣。
如坠冰窟。
无头的躯体拔出手臂,红色的液体从缺口汩汩流出。无头的躯体捡起了地上的赖头,把头按了回去。赖头两耳耳洞中伸出的长舌舔舐着手臂上的血。
“好吃,真好吃。真是美味的血!”
赖头后脑勺上的嘴发出了茑子姐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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