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都城中,有一个人,一件事,闻名于天下。
一个人,是指中原赫赫有名的战神——屈铖屈大将军。据说这位将军曾以一人之躯,深入敌营,以此身破万军,换来了中原与北境匈奴的和平相处。
而一件事也与这位屈将军有关——这位战无不胜,无往不利的天下第一美男,是个断袖。
人们都知道,屈铖玉树临风,年少有为。年方二八时便已扬名立万,弱冠之后更是在战场上显出一份势不可挡的气魄来,而今二十有三的年纪,就已执掌兵权,统率一方军队。
而人们也都知道,在这位英俊潇洒的屈大将军府中,有一位同样长相俊美,面容可人的绝世美男。据四面八方的风声透露,那是屈将军的男宠。
此刻,“男宠”正坐在屈将军府院中的石凳上,一袭白衣随动作轻晃,白皙娇嫩的素手中轻躺着两片长叶,另一只手往里加着糯米和馅料。
他名曰楚清梧,是屈铖南下征战时在江南捡回来的。算起来,这已经是他来到屈将军府的整第三个年头了。
今日是端午,按江南的习俗,是要吃粽子的。楚清梧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屈铖知道他念江南水乡,也清楚他闲不下来,于是为他置办了粽叶,糯米,鱼豆,瘦肉,和蛋黄。
楚清梧清早起来,就见院中的石桌上摆放的材料齐全又规整。
楚清梧轻轻一笑,动起手来。
天空似乎刚刚下过雨,院中的梧桐有残留的雨滴往下淌落,倒是鸟儿们叫得正欢,在树枝间蹦跳,歪着头,相互应和。
一双手悄悄出现在楚清梧身侧,渐渐靠近,环住楚清梧纤细的腰身。
屈铖低头把脸埋在楚清梧颈间,含糊不清地说着:“醒了?我刚下朝,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楚清梧笑着,腾出手轻轻拍了拍屈铖的头,答:“醒来时发现你不在身边,便出来走走,看到这些,也就再睡不着了。”
屈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桌上几个已包好的粽子,有长的有三角的,个个饱满,被分别用一根长绳绑在一起,正安静地躺在一旁。他又收回目光,在楚清梧脖颈间蹭了蹭,问他:“可还喜欢?”
“自然喜欢。”楚清梧把手上这个包好,用长绳捆紧,放在一边,转过身去用手托起屈铖的脸,眉眼弯弯:“你吩咐下去的艾草水已经烧好了,所以快去沐浴吧屈将军。”
屈铖英气的眉宇间透着无奈和宠溺。他一只手仍搂着楚清梧的腰,另一只手抬起楚清梧的脸,在他唇上轻点了一下,唇角勾起,道:“遵命。”
待两人都沐浴出来,粽子已经烹熟。解开一个,香气四溢,咬下一口,软软糯糯。
屈铖满足地眯了眯眼,赞道:“夫人的手艺果然好。”
楚清梧本来刚泡热水里脸就被闷红,这会儿听见屈铖这声“夫人”更是脸红得与姑娘们的唇脂一个颜色。他瞪屈铖,没好气:“说什么呢!”
屈铖只是笑。
午时过后,宫里的公公却来了。
公公说:“北境近来异动频繁,似是匈奴意欲入主中原,皇上召您立马进宫,共讨北伐之要事。”
屈铖闻言皱了眉。
北境异动不是近来才有的事,但一直不过小打小闹,何时已到了匈奴要入主中原的地步?他未曾听说,今日早朝也未曾听谁提起。
楚清梧也轻咬下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用别人不易察觉的力度扯了扯屈铖的衣摆。
但屈铖依然选择安抚好楚清梧,随公公进了宫。
进宫之前,公公小声对他说了一句:“万事小心。”
御书房内富丽堂皇,书卷古籍在书架上规整地摆放着,紫檀案几上放着的不是大臣们的奏折,而是一副墨宝。
雪白的生宣上,墨迹还未干透。
御书房的中央,皇帝负手而立,听见声响,转过身来。
“陛下。”屈铖弯腰行礼。
“嗯。”皇帝点头,“起来吧。”
“今日找你来,可知所为何事?”
“知道。”屈铖答,“匈奴野心膨胀,欲挑两国纷争。唤我来,当是商讨解决之法。”
皇帝又点头,轻叹一口气,道:“匈奴人蛮横,又骁勇善战,两国对峙多年也只换得这一个暂时的和平。如今匈奴野心又起,朕欲派你北击匈奴,挫挫他们的锐气,你当如何?”
屈铖掀袍单膝下跪,清亮的声音中是难掩的坚决:“臣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所托。”
出了御书房,等在门口的公公便冲他叹了一口气。苍老的脸上眉毛皱起,问道:“怎么样了?”
“率五万大军,即刻启程。”屈铖说。
公公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可知陛下为何派你前往北境?”
屈铖笑了,他说:“我知道。”过了一会儿,他收了笑,端着正色面向公公:“公公,我有一事相求。”
“嗯?”
“劳您去一趟将军府,告诉他,若我平安归来,带他回江南,我带他回家。”
“他”是谁,不言而喻。
公公愣了片刻,重重点了头。
……
北境的风带着沙砾,和着炙热的阳光,吹来让人难受极了。
走得太匆忙,屈铖没来得及带些什么物件儿让他睹物思人,只能在北上的路途中买了一只香囊。香囊里装的不是什么稀罕香料,只是艾草。
不过至少,这是他临走前楚清梧身上的味道。
屈铖驻扎北境已有几天了 ,营地背靠一条大江,夕阳的余晖散落在里面时,浮光跃金,倒也算得美景。晴空此刻万里无云,只有这一轮红日;荒漠此时一望无际,只有这一弯江河。
屈铖立在风中,解开香囊,抓出一把艾草,揉碎了,便从手心滑落。
于是艾草便随风洒落江水之中,再也寻不到。
“杀!”
响亮的叫喊声贯穿这漫天黄沙,匈奴人的身影从四面八方涌现,骑着骏马奔腾而来。
一时间,刀光剑影闪成一片。
有人摔落下马,有人身负重伤,有人从此安眠不再醒来……风仍在猛烈地吹,可黄沙却已被鲜血覆盖。
战争旷日持久,夕阳再度洒下余晖,江水却被染成了血红色。
虽说匈奴出了名的英勇无畏,可今日匈奴就像摸透了他们一般,竟让他们毫不动摇地处于劣势。
五万人很快溃不成军,屈铖一路杀一路退,竟退到了江边。他面前,是匈奴的将军。
那位将军骑在高大壮硕的马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屈铖,用生涩的汉话问他:“可笑么?”
没等屈铖回答,他又开口:“你本命不该绝于此,何不为我们效力,我许你官位了,许你权势,许你美人与黄金万两,你大可以助我们踏平中原,一报今日之仇。”
“他与你合作时,不曾想过你们当真敢有这狼子野心吧?”屈铖笑笑,用沙哑的嗓音问。他低着头,不知是在问对面人还是自己。
忽然,他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那样无奈。他耸耸肩,而后缓缓举起手中的剑:“我也想报今日之仇,我也想我那藏于金屋的美人,可我是汉人……”
屈铖深深回望了一眼他身后的疆土,又扫视了一圈包围着他的匈奴将士。
他的铠甲残破不堪,身上的伤口血肉翻飞狰狞至极,淌下的血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他此刻很累,累得好想倒头就睡。
“他是君,我是臣。他恐我兵变夺权,只要他不动我心上之人,我不过贱命一条,给他又何妨。”冰冷的剑锋贴上脖颈,屈铖的手没有丝毫颤抖。
屈铖的嘴角泛起微笑,坚韧的眉眼中无丝毫怨悔。手指用力的同时,吐出的话掷地有声:
“国在,我在。国亡,我亡。”
……
又是一年端午。
楚清梧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本就纤细的身子消瘦不少,配上一身缟素,实在让人看了心疼得紧。
“将军府”的牌匾已经被拆下,府中只余了他一人。
北境回来的将士告诉他,屈铖自刎于江边,尸身没于滔滔江水之中,再找不回来。
楚清梧想到这儿,缠细线的手一顿,强忍着泪水,逼自己不再去回想。他收好那几个小巧精致的粽子,去了江边。
楚清梧盯了一会儿江面,看江水一去不返,水中鱼儿畅游,无忧无虑。
他抛下那几枚小一些的粽子,看它们在江中被水冲开,里面白色的糯米露出,被鱼儿争抢着吞进肚里。
“鱼儿鱼儿,他在哪儿啊?”“啪嗒”,是泪珠滚落。
“他骗我,他说要带我回家的。”
“他的家是国,那我呢?”
“我的家在哪儿啊?”
“我找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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