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毁的街道上，只有身体破碎的声音作为伴奏。这样重复无聊的工序我和泽希居然进行了好几个小时了吧。我躺在一片血泊中，望着天上渐渐偏移的明月，身上的泽希终于挥出了最后一拳。
泽希把最后一管血分配给她的手下之后，就伸手把我从地上扯了起来。
“看不出来，你还挺疯的。”
“什么？”
我有些不明所以。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动弹，只是觉得看到自己的身体支离破碎地飞往各处很有意思，应该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现在也只是觉得脸部的肌肉莫名地僵硬。
“没，我还得感谢你呢，我还是第一次打得这么爽。”
泽希的取血方式和我想象中一样——像榨果汁那样破坏血液的储存结构。至于我期望中的战斗方式我并没有见到，她只是用蛮力一次又一次地拆卸我的身体而已。不过，忙活了几个小时居然还觉得畅快这点倒是挺有趣的。这一点我也一样，我的身心也同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
“所以呢……可以给我些额外报酬吗？”
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因为我并不习惯她现在身上那种寒气凛凛的严肃气场。不过，她要是真的如此大方的话，我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力所能及就行。”
“嗯……那给我人类的食物和饮用水吧？”
泽希没说任何废话，直接让她的部队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堆物资，堆成了一座小山比我至今收集的全部物资还要多。
有点不甘心了呢。
“好多……”
“都是从幸存者那里的抢来的，你需要的话就给你了。”
果然是我找物资的方式有误吗？算了，反正带上这些以后都用不着收集物资了。不过因为我的容器有限，能真正带走的其实并不多，但到达安全区肯定是够了——我已经通过工具知道了安全区的具体方位，那周边的环境自然也清楚了。
“泽希，安全区附近有大范围的对丧尸陷阱，大规模地进军会很危险的哦。”
“……你这是什么意思？”
泽希在意的居然不是情报的真实性。
“我们两不相欠了。”
“这么快撇清关系啊……”
“嗯，所以我们可以建立正常的友谊关系了吧？”
毕竟泽希拥有强大的战斗力，如果不能为我所用而是就此分道扬镳，那就太可惜了。我们俩这个对这件事心照不宣。
“是这样……也是，以后可能遇不到能跟我相处得这么痛快的朋友了。”
泽希指的应该是“拆解我”这件事吧，不过要是每次陪她都要花我几个小时，真心觉得挺麻烦的。
“那么，感谢你的情报……我们还会再面吧？”
“有可能吧。话说辣妹的形象跟你完全不符。”
泽希闻言摸了摸自己已经褪色的头顶，思绪似乎回到了过去。
“这个嘛，只是为了惩罚自己而已——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吧。”
那还真是令人期待。
我们各自道了别，迈步前往各自的方向。终有一天，我们都将前往同一个终点。
不过我这边似乎有些麻烦。那个人类自我走后一直呆愣在那里，头自然垂下，散乱的发丝随着头像遮窗帘般遮住了她空洞的眼瞳，双手紧紧捏着迷你熊。比起说是睡着了，或许说是死亡更为贴切，只是，实际情况并不是上述的任何一种。
虽然原因不明，但这次好像做太过了。
去跟她道个歉吧。
我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终于愿意抬起头来，但她的眼神如同夜幕下昏黄的灯光那样晦暗不明，我并不能读懂她的想法。她全身发抖想要站起来，但她的身体却不支持她这么做，我只好凑过去蹲在她旁边。
“默岁……默岁，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痛……还是……”
她立马往前倾抓住了我完好无损的身体，声音无力得像是妄图在汪洋大海中泛起波纹的水滴。
“我没事。”
我轻轻地挣脱她的手，在她身旁坐下，但她依旧不依不饶往我这边贴，像是乞求他人收留的小狗。
“嘛，总之先吃点东西吧。走出空白区之前都不用担心食物之类的问题了哦。”
我先递给了她压缩饼干和水，待会可能还得给她打支葡萄糖。她现在这个样子太虚弱了，行动起来很不方便。目前资源前所未有的充足，甚至可以考虑营养均衡的问题。
“……对不起。”
她没有接，反而是把头再一次埋低，略微哽咽地先我一步道了歉。
“我曾经……心脏不好，但幸运地找到了适配的心脏，我一直……一直想为这颗心脏的主人做些什么……我让侦探调查，却只调查出一个名字，再无其他信息……最后，连感谢都没能做到……”
我想说的话被她突如其来的吼叫般的哭诉塞回了喉咙里。她的话却让我产生了某种预感，我不再说话，也不想催促她，等到她哽咽够了，给我的内心一个回答。
“我身上的心脏……是你的啊，默岁。”
不知为何，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并没有过多的惊讶。这不是挺好的么，我的心脏在我身上完全没发挥一点作用，甚至有时我觉得这颗心脏不该在我这种废人身上跳动，但移植到她身上之后，被赋予了新的意义，给予了她一个新的人生，坚强活跃地跃动至今，今后也永不止息。这才是对的吧，我的心脏发挥了价值，并且仍在闪闪发光。比起我更适合这颗心脏的她却在这样的世界与我以对立的身份相遇了，感觉像是被某人恶劣地安排好的一样。
“是嘛，能帮到你我很开心哦。”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撞到我怀里，紧紧地抱着我，我感觉我身体里为数不多的散乱器官快要被压成一团了。
“对不起，是我杀了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并不认为我的死与她有关系，也并不是值得任何人悲哀的事。可我没来得及说明，又是一阵如洪水猛兽般的道歉，她的纯净的泪水几乎要透过残缺流进我的破碎的身体里了。
糟糕，我可不会安慰人啊。
我只能不知所措地轻轻摸她的背，这是我印象中唯一安慰人的方法，只不过效果甚微。她最近好像很经常哭，每一次都不明所以且无法休止。虽然无法完全跟她共情，但她的悲伤大概杂糅了很多复杂而我一辈子都无法得知，甚至无法理解的事。
“好啦……不论是什么事，我都原谅你了好吗？”
原谅是一种止住悲伤的方式。我绞尽脑汁才东拼西凑出这句不负责任的话——我根本就不理解她的悲哀，也从没有想过责怪她。我没有资格去原谅她。
有一瞬，我以为她止住了哭泣，我还以为自己很有安慰人的天赋。可她下一秒又崩溃得大哭，不断地重复道歉的话语，到最后哭声都断断续续的，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道歉声。我决定不再说话了，手机械地安抚着她，心思却早已不在此地。
这份悲伤就算离我再近，也无法侵入我的身体，无法给我带来丝毫波澜。
人类还真是复杂又麻烦。原本现在应该是我给她道歉才对，却演变成了这种对我和她没有益处反而增添疲惫的场景。
过了许久，她似乎睡着了，眼角划下最后一颗流星，我想挣脱她却发现只能微微移动身体，如果强硬地解开她的手指可能会将她弄醒，于是我放弃了挣扎。我的脸颊上突然一湿，抬头望昏暗的天空时刚好有一滴雨坠入我的眼睛，我眨了眨眼，让其自然地从脸颊流下。
又下雨了，但目前这种状况和震后的环境，想找一个地方避雨显然不现实，我让工具带了一把伞过来，放它自己去避雨。
为了让伞完全遮住她，我努力地调整我们两个的姿势，最后变成了她跪在墙边将我抱着的奇怪姿势。我长得比她矮，只能勉强从她的臂环中探出头来。不过她的裤腿附近还是被淋湿了。
感觉越来越麻烦，越来越无聊了。
早点结束这一切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