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们这里真的没有这样的先例。”脸上都是为难之色的前台偷偷打量眼前的男人。
明明是炎炎夏日，但是他却穿着长袖绸衣，脸色看上去也有些苍白，唇色几乎只有淡淡的粉。
黎修白不紧不慢地掏出帕子，捂住嘴角轻咳了两声，下滑的袖口露出一小节手腕，白皙手腕上隐约可见一根红绳，上面的朱砂石红得似血。
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前台小姑娘，“麻烦你去请示一下，我的委托人确实是说他孙女在这里工作。”
“老人家也只是想要一些小姑娘的遗物作为念想，贵公司的东西，我不会收取，只是想要取走王佳佳的私人物品。”
“我想，你们公司应该不会连死人遗物都要占有吧？”
他声音不急不缓，听上去带了一种奇异的音调，但是说出的话却是让前台脸色有些不太好。
“这位先生，我们集团可是卫氏集团，怎么可能……”
前台小姑娘气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怎么了？”
小姑娘看到来人，连忙从前台后面出来，小跑几步，低声在来人耳边说了几句，表情还有些义愤填膺。
男人有些意外的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行了，交给我。”
“卫左。”男人走到黎修白面前，伸出手掌。
黎修白抬眼，伸出手指和卫左的手掌一触即分，“黎修白。”
“刚才听我们前台小姑娘说，黎先生是来帮王佳佳收拾遗物的？”卫左只觉得一股凉意出现在掌心，很快消失，也不以为意，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黎修白。
前段时间警方找上门，说他们公司有个小姑娘在自己住处被杀害，到现在还没找到杀人凶手，所以来公司调查了一段时间。
卫左记的那个小姑娘，就叫王佳佳，他专门调取过王佳佳的资料，是一个做后勤的小姑娘，从资料上看不出这姑娘和什么人结了仇怨，警方那边调查的结果也显示王佳佳的人际交往很简单。
毕竟牵扯到他们员工的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所以他一直有所关注，知道警方到现在还没找到凶手，案子几乎停滞在那里。
忽然有个人说来整理王佳佳的遗物，这不得不让卫左多关注几分。
黎修白轻咳一声，拿着手帕的手轻落在身侧，“是。”
“我受王佳佳爷爷的委托，来替她收拾遗物，还请卫少给予方便。”
“你认识我？”卫左有些意外。
“卫少的大名，黎某早有耳闻。”黎修白确实听过卫左的名字。
实际上不仅仅是卫左的名字，在云城，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他都很清楚。
卫左身为云城霸主卫氏集团的太子爷，是很多人都想巴结的存在。
这位太子爷，花边新闻不少，身边就没断过人。
人人都说卫少出手大方，从来不吝啬给身边人钱花，好听点是散财童子，难听点，黎修白觉得他很像是冤大头。
不过这些和他并没什么关系，卫左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半点也不关心。
卫左认为黎修白认识他是一件意外又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王佳佳的工位我没让人动过，为了方便警察来取证。”
“不过该拿走的东西，警方可能已经拿走了，我不确定她还有多少东西留存。”
卫左不动声色地打量黎修白，这人看上去很单薄，身子也像不太好的模样，一张脸白的不像是正常人类，让这人的脸看上去像个精致的人偶。
缺少了属于人类的生气。
“警方应该通知王佳佳的家属去警局领取东西了吧？怎么还会想着来我们公司一趟？”卫左按下电梯，好像只是单纯的好奇。
电梯里是清晰可见的镜子，明明是两个人，但是卫左却觉得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身边这个男人，呼吸浅到几乎低不可闻。
饶是他耳力过人，也需要他自己微微屏住呼吸，才能感受到一点。
黎修白黑白分明的眼睛从镜子里看向卫左，嘴唇微启，“因为那些东西，都不是真正的遗物。”
“叮——”
电梯停靠在第18层，门，缓缓打开，黎修白首先跨出电梯门之后，微微侧头，“卫少不出来吗？”
王佳佳的工位还是之前的工位，因为牵扯到案件，所以卫左让人隔了起来，但是并没有撤走。
他眼睁睁地看着黎修白走到王佳佳的工位面前坐下，慢条斯理地带上黑色丝绸手套，将所有的东西一点点地整理出来，归纳。
脑海里还在想着黎修白说的那句，“不是真正的遗物。”
这句话明明很普通，但是却让他有一种毛孔悚然的感觉。
总觉得，黎修白所说的遗物，和他理解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王佳佳工位上确实没什么东西了，大部分都被警察觉得可能会有价值作为证物收走了，要做进一步的调查。
看着盒子里少得可怜的东西，黎修白也没什么失望的，盯着桌子笔筒里面各种动物造型的笔，直接将一只熊猫头的笔取出来。
熊猫头掰开之后，是一个小小的U盘，如果不打开，很难发现。
至少，卫左是真的没看出来看上去就是一支可爱中性笔的东西，居然是一个U盘。
黎修白并没有立刻查看U盘里的东西，而是将U盘重新塞回熊猫头，将这支笔也放入整理的遗物中。
“多谢。”
黎修白对卫左冷淡点头，手中抱着装着王佳佳遗物的盒子起身，“麻烦卫少还是将这个工位尽快处理了吧，死者已逝，这个留着，对你们公司也没什么好处。”
这也算是对卫左高抬贵手的一个小回报，虽然说留着王佳佳的工位是因为到现在都没找到凶手，方便警方那边随时来查看。
但是警方其实已经来过很多次，这里并不能找出什么，完全可以处理掉。
卫左愣了下，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神神叨叨，不过他还是点了下头。
原本他也是想着这两天让人把这个工位撤走，该配合的他们公司已经配合，翻来覆去的检查也检查了很多次，他们公司能够保留一周的时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卫左招手叫人过来处理工位的事情，等再抬头，黎修白已经不见了人影。
他快速走到电梯口，正好看到黎修白站在电梯里，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闭合。
最后看到的，就是那张看上去没有一丝血色，但是却有着通透玉感的脸。
“咔哒。”
“咔哒。”
塑料拖鞋的声音踩在地板上很是明显。
黎修白捏了捏眉心，从床上坐起来，起身倒了杯水，这才走到客厅，随手打开落地灯，坐在沙发上。
“请坐，王佳佳小姐。”
他声音平淡，很像山顶的冰雪，让穿着拖鞋和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有些局促。
王佳佳缩了缩脚趾，微微咬唇，鼓起勇气和黎修白打招呼，“黎先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不用紧张。”黎修白指了下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说。”
王佳佳闻言乖乖坐下，手掌老实地摆放在膝盖上，显得格外乖巧。
“你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有遗愿未了。”黎修白眼神幽深，看着王佳佳似乎带着安抚的力量，“我可以替你完成遗愿，只要你在完成遗愿之后，将你身体里的愿力自愿奉献给我。”
王佳佳“啊”了一声，脸上带了点惊喜和不可置信，“您愿意帮我完成遗愿吗？”
一直听前辈们说，云城有个黎先生专门可以替他们这些鬼魂完成遗愿，但是无鬼知道，如何才能找到黎先生。
没有鬼知道他住在何处，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这位黎先生，让他同意帮助他们完成遗愿。
没想到，她今天无端来到一个陌生地方，见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刹那，她就知道这位就是前辈们口中所说的黎先生。
“是。”黎修白声音很轻，“我是受你爷爷委托。”
原本还一脸兴奋的王佳佳顿时有些萎靡下来，眼眶立刻泛红，“黎先生，我爷爷，他还好吗？”
爷爷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
她父母从小就发生车祸去世，后来她就被爷爷接到家里，和爷爷相依为命。
她虽然没有父母，但是爷爷却一直很疼爱她，供她读书，让她成才，她也并没有觉得比别人缺少爱。
后来她入职云城最好的集团公司，她当时第一时间和爷爷分享了这个消息。
“我本来这次都请好假，想趁这次的假期，回去陪爷爷过生日。”王佳佳眼中有着遗憾，“只是可惜，我蛋糕都做好了，却再也没办法陪爷爷过生日。”
她眼角带着泪花，看着黎修白笑得很温柔，“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想陪爷爷过一次生日，给他唱歌，陪他吹蜡烛、吃蛋糕。”
她死的时候，眼睛一直是看着冰箱的方向，因为那个里面，放着的，就是专门买给爷爷的蛋糕。
那个时候，她还在想，好可惜啊，那是爷爷最喜欢吃的芒果蛋糕，里面放满了芒果果肉和果酱，是她亲手做的。
然而她却没办法送到爷爷面前，让他尝一尝孙女亲手做的蛋糕。
她想听爷爷说一句，“我家佳佳最厉害了，爷爷很喜欢吃。”
手背上渐渐多了几滴晕染，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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