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扁舟孤零零地在海上漂泊,大雾浓聚又散去、日月星辰辗转俯瞰,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海面,和分辨不了方向的废柴,带着一个冰凉的行李箱在海上游荡。
绝望吗?也没到那个份上。
其实就连凌黛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还能不能回去。
诚然,如果当初没有从孤岛离开,再多储存一些食物,也许可以度过漫长的寒冬。
但是,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三十年了,她好像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生活好像有选择的权利,走到今天也还算顺利。
却总感觉缺点什么,日复一日地枯燥的生活,早就磨灭了对生活的探索。
这不就是大部分人的一生的写照么。
可凌黛不甘心呐,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叛逆,平静的生活从来都不是一个生来自由的灵魂所喜欢的。
偶尔也会换位思考一下,为什么凌湘君女士非要让自己嫁出去,也许婚姻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曾经的失败在岁月中没有被淡忘,反而越发耿耿于怀。
她没有达成的事情,想要在自己身上看到圆满。
明白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一回事。
没有谁的人生,需要背负另一个人的梦想负重前行。
可惜凌黛不愿意,母女之间就此爆发剧烈的冲突,然后对生活感到无望。
好在命运垂怜,这一次,人生这条路,舵手只有自己,不管前面是什么,只要这个决定没有别人干涉,是自己做下的,那么无论结局如何,她都甘之如饴。
海风把发丝吹得在脑后狂魔乱舞,凌黛拎着酒瓶站在船头,一瓶二锅头顺着喉管下肚,辛辣一瞬间占据整个肠胃,翻涌着、叫嚣着不住闹腾。
“哈”凌黛小脸通红,美滋滋摇头晃脑,哼着小曲,整个人欢快的不行。
怪不得人们常说海上宝藏多呢,风平浪静的时候,凌黛会把渔网拴在船尾,一路前行一路搜刮东西,除了鱼之外,捞了不少宝贝。
整个船上几乎有一小半的地方,堆着这些宝贝,其中还有几件弄不明白年头的老物件,一看就很有底蕴,很值钱的样子。
凌黛全程咧着嘴傻笑,一副财迷的模样,捧着宝贝,眼里露出饿狼一般的光芒,绿油油的十分吓人。
日子就这么一点点过去,又是一个黄昏,凌黛正准备睡觉,眼神突然一凝,愣愣看着远处一个亮点,虽然很小,但她清楚的知道那是家的灯塔。
困意顿时一扫而空,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直接把船震得晃了晃,趴在船头死死盯着远方的亮光,握着船头的手兴奋得止不住颤抖。
仰天大笑两声,“哈哈哈哈哈,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不大的手掌拍的木船啪啪作响。
凌黛抡起船桨疯了一样往灯光的方向划去,随着天色从黄昏到完全漆黑一片,她也没能从这种激动的氛围中清醒过来。
直到后半夜,酒意逐渐褪.去,理智慢慢汇拢,船也即将靠岸。
凌黛看着熟悉的海岸,仿佛那天从汇丰楼离开一样,还是那么安静。
低头扫视一圈船上的宝贝,和放置在角落,被绳子绑住的行李箱。
嘴角大大咧开,在月光的照耀下,露出一个无比开心轻松的笑。
心境到底不一样了。
当初离开的时候对这个世界失望到了极致,眼里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自己无处发泄的委屈,犹如丧家之犬。
如今带着宝藏满载而归,莫名觉得自己像一个远航很久的水手,流浪过很多地方,最终还是要回家。
双脚终于踩在地上,踏实,是她现在唯一的想法。
整个人在岸边又跑又跳,开心得像终于逃出五指山的大圣。
嘴唇撅成一个圆形,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手很有节奏地拍在嘴上,两相作用下,真成了吗喽。
海边不止她一个,暗处还要有两对小情侣,猛地听见城市里有吗喽的声音,立马吓得浑身一震,两人之间旖旎一扫而空,瞪着双眼满是惶恐,搀扶着跌跌撞撞离开。
经过大半年的孤岛求生,凌黛可以说极其敏锐,立马发现这点动静,一个闪身躲在石头后面,正好错过那两对小情侣查看。
等她再探出脑袋,只看到两队匆忙逃离的背影。
不明白他们这是怎么了,撸了一把头发,转身回船上,先把行李箱放下来,再把所有宝贝包裹在船帆里,系成包袱的模样背在背上,拎着行李箱往派出所走去。
临走前也没忘了把自己辛辛苦苦凿的船,藏在一处少有人烟的地方,等着回头从派出所出来收拾一下,再把宝贝接回家。
凌黛雄赳赳气昂昂背着破烂包裹,推着行李箱走在大街上,刚刚路过一个大的商场,终于看到大半年来第一个时间,凌晨三点。
这个时间,又是偏僻的郊区,路上人已经很少了,偶尔有两个醉醺醺的人从身边走过,看凌黛的眼神充满着同情。
这些还算酒品好的,凌黛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落魄的模样,看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女流浪人员。
多新鲜呐,在新中国这片繁荣茂盛的土地上,竟然还能出现流浪汉,就离谱。
凌黛已经习惯在孤岛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日子,尽管浑身衣服破破烂烂,犹如一个捡破烂的,嫩白的小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看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一个心智不全,但长得好看的弱女子形象么。
然后……两个借着酒意耍流.氓的狗东西,就这么猝不及防被凌黛三拳两脚打翻在地。
她这个暴脾气,放开束缚的闸,当即不依不饶,一点都没有揍完人之后离开的意思,脚死死踩着两人的胳膊,从怀里掏出来一根麻绳,把四个胳膊绑在一起,拖垃圾一样拖着他俩往前走。
至于他俩挣扎?笑话,敢动一下就得挨一巴掌。
等凌黛带着两人走到派出所门口,明明是臭流.氓,竟然流下终于得救的泪水,看得门口警卫一愣一愣。
正好云台市有大案,专程过来这边接手案子的专案组吃宵夜回来,还要继续忙碌,就看到派出所门口一个衣服破破烂烂的小姑娘,在灯光的照耀下咧着小.嘴大笑,身后拴狗一样拴着两个大男人,两人脸上通红的巴掌印十分明显。
“这是什么情况?”苗嘉桐面容一肃快步上前,看看凌黛,从上到下扫视一圈,目光停在她破破烂烂的吉利服,和赤着的脚丫子上面。
凌黛正对着警卫嘿嘿笑呢,猛不防对上苗嘉桐一张美人面,眼底的锐利令她心底一紧,知道这人是个见过血的。
苗嘉桐此刻看凌黛也有这种感觉,此人一定见过血!
这种只有在生死之间走的人,才能对同类身上感受到相同的地方。
凌黛眼珠子一转,哆嗦着脏兮兮的小手,指着身后的两人,紧跟着眼泪已经淌出眼眶,十分的胆小怕事娇柔无力:“他俩要强.奸我!”声音细细小小,却十分坚定。
重案组五人站在原地看着凌黛睁着眼说瞎话,虎口的老茧、精壮的肌肉、下盘稳成那样,戏演得稍微有点假,嘴角没忍住疯狂抽搐。
两个只想耍流.氓的男人!!!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
张口就要反驳,被凌黛冷冷横了一眼,缩着脖子又退了回去。
然后又想起来,这可是在派出所,周围一圈警察,我怕个屁啊!
紧接着挺起胸膛,把挨了无数巴掌的脸往前凑去:“我们哥俩在路上走得好好的,这个疯子上来就是一顿……”
男人控诉的话,在凌黛蹲下身子,拉开行李箱,露出一具面色青白的女尸时戛然而止。
兄弟俩身体紧紧靠在一起,也控制不住身体无意识的颤抖,看凌黛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杀人狂魔。
心底不免生出一丝庆幸和感激,还活着真好。
重案组的五人目光被行李箱中的人吸引去目光,看着那张泡的肿胀的脸,异口同声道:“金娇!”
站在苗嘉桐身后的一个女警一把把人扒拉开,凑上去仔细查看一遍,确定行李箱里的人就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的死者金娇。
派出所里面的警员听到动静有人出来,领头的男人一眼就看到灯光下的人:“凌黛!”
苗嘉桐蹙眉:“你们认识?”
凌黛看了那警察一眼,茫然摇头:“不认识。”
警察:“她是半年前跳海自杀的漫画家。”当初她跳海的事情就是他们几个出警,对于凌黛这张脸记忆尤深,尤其是她还有那么一个妈。
凌黛有死者的线索,重案组要把人带走。
“可以,但是我先要报案,他俩要强.奸我,可以找路边的监控查我说的话是否属实。”她现在正是一点委屈都不想受,谁敢让她不痛快,那她就让对方一辈子都不痛快。
说着在一堆警察的包围下,上前两步,“啪啪”一人又给了一个大嘴巴,恶劣狞笑:“咱们不死不休,狗男人。”
在场的男人们……
速度快到警察们都没来得及阻止,打完她又快速回到原位。
苗嘉桐板着脸教训:“不可以随便打人。”意思意思得了,看俩男人的样子,就知道凌黛说的是真的。
至于耍流.氓还是强.奸?呵呵,耍流.氓本质上就是强.奸未遂,没什么区别。
凌黛十分乖巧懂事,“好的。”
俩流.氓……合着受伤害的只有我们哥俩?
凌黛在派出所待到天亮,把“强.奸案”记录在案,然后跟着重案组转移到了刑侦支队,又过了一天,才重新获得自由。
拒绝了他们要送自己的好意,换上警察给自己买的新衣服,背着破包袱,一个人溜溜达达走在大街上,十分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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