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化东西的出现,让凌黛一直以来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这里真的有人曾经存在过。
破布掀开,隐约能看到皱巴巴的纸上有字迹。
原本打算查看一番,膝盖刚弯曲准备坐下,突然顿住,想到一个重要的事情。
既然有东西留下,那么人呢?
以这里的痕迹和灰尘来看,人已经不在很多年了。
不管怎么样,总该有尸体在吧。
凌黛随便把塞进口袋里,小心翼翼捏着纸,举着胳膊,不让身上的水渍碰湿纸张,开始查看山洞。
直到把山洞都走遍,依然没有找到一点人类遗体的痕迹,倒是角落里有鱼骨洒落,还让她找到一把粗糙的斧头、几个竹筒、几根不知道用什么植物搓成的绳子,和一些类似盆的石头材质的东西,不知道做什么用,看样子是上一任山洞的主人留下的成果。
拎着这些破烂往外走,她感觉自己现在像是开荒游戏里的小人,有点好笑。
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是不是要换上一身草皮裙,会更加贴合游戏一点。
之后干嘛,开荒基建?
国人骨子里种田的基因,不会在今天彻底爆发吧。
出去之后,凌黛把唯一的口粮拽出来,艰难地用斧头把鱼鳞内脏啥的处理干净,双.腿盘起坐在地上,开始疯狂摩擦打火石,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在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摩擦出火花。
利用落在地上干枯的树叶,非常小心地,慢慢把柴火点燃,两边支起架子,一根树枝从鱼嘴里穿过,架在两侧的架子上。
“没盐不行啊。”凌黛正发愁呢,目光突然顿住,视线正凝聚在石头盆上。
一拍大.腿兴奋起来,这不是现成的么,海里有盐,盆能接水!
说干就干,抱着盆旋风一样朝着海边冲去,不到一会端着一盆水颤颤巍巍回来。
小眼神一路紧紧盯着盆里的水,视线就没从盆上移开过,都饿成这样了,胳膊举起别提多稳,愣是一点没撒,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一边转动鱼,一边慢慢往上浇海水,水滴在火堆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烤鱼的香味也慢慢散发出来,直往鼻子里钻。
反正岛上除了她也没有第二个人,凌黛干脆把衣服裤子都脱了,随便扯过来几片大叶子裹在身上,重新拿前辈留下来的绳子又绑了一个架子,把衣服搭上去烤干。
随着温度持续不断升高,又在有了食物的情况下,干渴重新掌握主权,占据身体绝大部分的主导地位叫嚣。
凌黛拎起那几个竹筒,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厉害了我的前辈,转头开始垒石头,开始蒸馏海水,提取淡水。
简易的蒸馏工具做好,将竹筒横放在火堆上,淡水一滴滴落在石头盆里。
为了不让太阳蒸发掉仅有的淡水,凌黛还把衣服挪了上去挡住阳光。
做好这一切,鱼也熟了,等都等不及,啊呜一口咬上去,鲜的眉毛差点掉了。
“嘶……呼,呼!”烫了舌头都舍不得吐出去,舌头耷拉在外面散热,像只狗。
举着烤鱼越吃越开心,凌黛看着花海,感觉到无比的安宁。
人生这么多年,这是她唯一一次,得到的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
不会突然接到名为关心,实则命令的电话;也不会被突然地造访打乱所有计划;更没有人在耳边歇斯底里,让她被迫承受另一个所有负面的情绪。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什么是幸福。
不是豪车别墅,也不是人人恭维,只是单纯的一顿烤鱼,没有人打扰,就这么简单。
可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她走了三十年,在要活下去的时候,峰回路转,把她送到这片世外桃源。
看不见的天上好像有一只怜悯的大眼,在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关键时刻赏赐下一点慈悲。
一条鱼很快吃完,提取的淡水只堪堪把盆底铺满,凌黛顾不得什么体面,直接趴在地上喝起来。
“呼。”淡水很快被喝完,不舍地舔了舔嘴角,仰头躺在地上,闭着眼晒太阳发呆。
微风轻抚脸颊,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把她浑身的海水味驱散,也腌的香喷喷,十分好闻。
忙活了大半天,凌黛这叫一个累。
她也没想到好好的自杀,愣是闹成了荒野求生,这找谁说理去。
现在也别说别的了,有生存这件头等大事在前面顶着,在忙碌中根本没有任何悲春伤秋的想法,还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呢,饿死多难看。
虽然心底压抑还没有散去,但至少她现在找到了一点生活的乐趣,想要为之努力一次。
无论结果怎么样,反正现在的状态,十分令她满意。
衣服在太阳和火堆的双层烘干下很快干燥,凌黛随手往身上一搭,遮住肚子眼,嘴角带着笑,悠然午睡。
等午睡醒来,太阳西斜,光亮逐渐变淡,天空的云被夕阳染成红色。
她突然想起来最喜欢的那人说过的话,山里的黄昏,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确实如此,孤岛也一样。
凌黛支着下巴,面无表情看红霞漫天,身体上的疲乏褪.去,心口的疲惫重新涌上心头。
按理说现在该是吃晚饭的时候,她应该拎着小鱼叉去叉鱼。
凌黛扭头看向一旁过滤出来的淡水,午睡之前还准备给自己储备物资,开荒种田,想象得很美好。
却没想到情绪反扑得如此之快,一把将未来推翻,抬手一口喝完所有的淡水,没有再留恋,径直往海边走去。
沿途没有再欣赏周边的美景,双.腿僵硬的和从前每一次疲惫时候的感觉一样,重若千钧,深深拽着她往地下拉。
脑子一片空白,视线总没个定点,天大地大,竟无容身之处。
周围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却强迫自己一.丝.不.挂。
赤.裸裸的审视和透射,让她感觉自己是一个被扒光衣服,强行推上舞台表演的小丑。
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人捧腹大笑,就连这样的价值,也是看客不屑赏赐的赎金,救赎她无处安放的灵魂,和孤苦无依的心口。
凌湘君总不明白凌黛为什么不快乐,她要钱有钱,要事业有事业,虽然漫画在她看来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别人家的孩子还不是医护,就是教师,或者公务员,每次出去聚会,只有自己的女儿画漫画,很没有面子。
但好歹能挣钱不是。
外面日子过的苦的多的去了,从小到大没让她吃过苦,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是啊,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凌黛每每苦笑,转头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做出合群的模样,能让凌湘君沉浸在别人的夸奖中。
“湘君一个单亲妈妈,却把女儿养得活泼可爱,一点都没有别人家单亲孩子的怯懦阴冷。”
凌黛冷眼看着凌湘君被人夸赞,只有她心里知道,这不是真实的自己。
伪装的时间长了,就连她都忘了原来的模样,只要面对别人的时候,条件反射伪装成活泼开朗的模样。
就连曾经的朋友,也是这样被她吸引。
真是的面目是什么,凌黛扯起一侧嘴角,冷哼的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任由身体往前倒下。
满目冰冷,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鱼群,和每一次独处时候的表情一样。
善良、热情、活泼、开朗、这些所有的所有,都不是她原本的样子。
她原本的样子应该是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讨厌无畏地社交、讨厌七拐八拐的关系,无论是凌湘君的亲戚,还是她的朋友,和朋友家的孩子,对她来说都是嘈杂的垃圾,让她心烦的存在,比苍蝇还要令人不耐。
世间万物争相生长,无论是一棵树、还是一条狗、或者一个人。
在凌黛眼里,没有任何区别。
她尊重万物生灵的习惯、欣赏他们各自的美。
但绝对不包括,对方可以肆意地侵入她的生活中,还要指指点点,随意破坏。
窒息感呛入鼻腔的感觉很不好受,没有人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连着两次杀死自己,凌黛的心好像被黄连泡大。
人的苦难,不会因为财产、社会地位和学识的高低而有所差别。
该苦的人一样苦,每个人的委屈都不同,没有人能完全体会另一个人的痛苦。
她不怪凌湘君女士,却再也不想见她了。
你看,妈妈,有些人,连道别的话都没有说,这一走,就是下辈子也别见。
凌黛已经自己会死,她这样做的,跳海前还给胸口绑了一个石头。
最后被海豚抵着背在背上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
面对海豚关切的眼神,终于再也绷不住所有情绪,抱着对方的大脑袋嚎啕大哭。
哭声引来海里的鱼群,和天上的飞鸟,大家在她身边盘旋、飞翔,默默无声陪伴着,直到她冷静下来。
“谢谢你们。”凌黛哭着笑着,趴在海豚背上,和大家一一打招呼。
海豚把凌黛送到岸边,还拍打着把不少小鱼一起送过来,看样子是给她的食物。
头顶的鸟有给她送鲜花,也有给她漂亮的石头,还有一只苍鹰,不知道哪抓来的兔子,利爪一划,鲜血从兔子的脖子上冒出来,被她丢在凌黛脚边。
凌黛……
抱着一堆战利品,和大家挥手告别,回去把食物都放下,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苍鹰送兔子可以理解,海豚送鱼,就说离不离谱吧。
中午除了一顿鱼,兔子还热乎着,晚上干脆烤兔子吃。
她记得成都有一家烤兔子特别好吃,好多次想要再过去吃,一直都被各种事情耽误,现在终于有时间,也出不去了。
正好中午提取淡水,正好把盐也弄了出来。
凌黛把兔子烤上,一转头,看见从山洞里拿出来的几张纸,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只好借着火把的亮光看上面写了什么。
【陌生的小友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亡多年。我不问你为何流落到这个岛上,你也无需好奇我为什么会在此留下文字。或许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们应该是同一种人。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请原谅我离世多年,无法给你一个拥抱,那么作为朋友,我在洞口的左边给你留了一个礼物,用斧头挖开就可以看到,希望你心情愉快。
一个希望你快乐的人留,如果不快乐也没有关系,那么我希望你自由。】
凌黛凑在火堆前艰难看完信上的字,短短不到两百字,看完之后已经让她泪流满面。
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受了委屈,只说不至于。
带着高高在上,不屑的评价,轻易给别人的人生写下判语。
凌黛哭了很久很久,好像要把从前所有的痛苦都要哭出来。
兔子烤好,温度降下来,凉了很久,她才重新收拾好情绪。
小心的把信纸折叠,轻轻地放在靠近心口的口袋中,十分郑重,低声说道:“谢谢你,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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