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不住与那兴事的女子使眼色,她方不情不愿地又说一遍。
别允心里虽气,但见几人已然认错,也不想与人为难,面色温和说了句,“罢了。”
又向江氏投去感激的笑容。
傅莽适才拱手抱歉,“此时因我而起,真是对不住了。”
别允欠身道:“确是我踩到傅世子衣角在先,应是我对你不起。”
清和回来找不到姊姊,正好望见不远处一群人围在一处,好似还隐约听到了姊姊和世子哥哥的声音,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她心下好奇,连连带着人往此处来。
“阿允姊姊,可是发生了何事?”
清和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流连审视着。
别允不欲生事,连忙与她说:“无事,我出来赏花,正巧碰到了傅世子”。
说着,几人回身往里走去。
此时,百里音已从江氏处知晓了此事,又有下人来报了一遍来龙去脉。
她缓步走到别允身旁,同她低语道:“还望阿允妹妹海涵,原本今日的游园,是不会有这些不相干的人在场。但府上来了许多父亲部下的家眷,家母便让我分担一二。”
别允心道无碍,便如是答复她。
待再回到茅草屋中时,方才那些陌生的面孔大都不见。
堂中多的是她见过几面的,有清和公主、傅莽、百里姐弟、孟氏兄妹、赵瑾岚、苏觅,还有江氏与一陌生男子,以及刚刚在外呛声的那女子,应是被称朱氏那位。
赵瑾岚同那陌生男子拱手,“江少卿,久未见少卿露面,今日怎么得空来此?”
那人瞥一眼赵瑾岚,面无表情点了点头,道“今日恰巧无事”。
江氏拉过那位江少卿,同别允引荐。
“别娘子,这是家兄,他比较忙,你之前未有见过他。”
那人抬手见礼,“江知宇!”
别允亦还礼。
说着,江娘子又拉过朱氏,别允方知,她是中郎将之女。
“朱嫣。”
那女子与她一礼,她亦还礼。
江知念十分热情,说这朱嫣是自己的闺中密友,还说她只是性子直了些,其实人还是好的。
寒暄一番,随从进来,说席已备好,请各位贵人入席。一行人便行至外间。
梅间错落着布了三张席子,席下铺草,席上有褥,褥上再覆席,周遭皆摆满燃着的火炉。
大家纷纷入席,别允同清和坐在一处,百里音随席,余下四位女子同席,百里子佑、孟钦昀、赵瑾岚、江知宇列座右席。
单余下傅莽一人,同公主三人拼了一席。
朱色缠枝纹的漆杯中盛满清冽的美酒,酒上漂浮着三两朵翠玉的梅花,旁边配着红梅酥。
在这香风阵阵的林中坐着,品上一口酒,好似真就是这梅林的仙人一般。
众人不由得一通夸赞。
“相府的厨子,手艺一如既往,顶好!”清和说道。
江氏附和着,“是呀,特别是在这自然之景的衬托之下,愈发显得有巧思。”
别允亦点头附和。
一口酒下肚,暖意直达全身。
别允心道,原来聚会宴饮,也可以如此有意思,不由得暗叹,自己原来错过了许多乐趣。
此时的她,已然忘记了上一回宴会上的尴尬。
今日虽是晴天,但积雪未消,长久待在外面多少还有些受不住。宴饮之后,众人便又回到茅草屋内。
江氏兴致勃勃地说道:“不若我们再玩一次射覆?上次在宫中时,朝颜一举射中太后娘娘的玉佩,还说,是因兄长耳濡目染,不知今日孟公子可否让大家开开眼?”
座中男子也早从自家姊妹处听得此事,均附和着想开眼,女娘们也都跟着起哄。
孟钦昀见绕不过,也不推脱。
百里音拿出一只镂空雕刻梅花的香囊,并一串如意铃铛,举到半空说道,“那便立规矩,将此香囊轮流传送,铃铛声落,香囊落在谁手,那人便是覆者,然后指定一人做射者。未射中的,可是要罚酒的!”
众人笑说好,游戏便这么开始。
但因大家都想一睹孟家兄长的风采,因此,不论是哪个拿到香囊,均指定孟钦昀来做射者,几轮也都叫他猜中。
这下,众人方知孟家小妹所言非虚,对他钦佩不已。
铃铛声起,香囊到了傅莽手中,他言“先前孟兄的风采已是睹够了,在下想请别娘子做射者”。
几人一脸期待地向别允看去,别允只觉汗颜,心下纠结了一番,干脆微笑着端起面前的酒杯,说道“既如此,那这杯酒,我就先干为敬了”。
说罢抬手一饮而尽。
杯酒入肠,别允心虚地腹诽着,这傅莽可真是人不可貌相,他究竟是怎么精准地,从人群里,一眼挑中最不会玩的她?果然,自己还是不适合参加聚会。
许是一个人待了太久,她没有意识到,其实她心里有些发怵,也正因为如此,才会频频在心里打退堂鼓。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看上去温婉娴静的女公子,竟会有如此豪放的一面。
一起去过望江楼的几人却是早有体会,清和抿嘴偷笑望着自家姊姊。
而傅莽则是一脸懵,为何自己还未出题,就被别允以一杯酒结束了。
而对于别允心中是如何评判他的,则更是一无所知,也未曾发现,每每有别允在的地方,他都忍不住靠近。
江氏大笑道:“别娘子,好魄力!”
这游戏玩着玩着便失了射覆本身的意旨,转而成为推杯换盏的引子。
酒过三巡,有人不胜杯杓引吭高歌,有人清醒着陶醉其中。少年之狂放,少年之恣肆,不过如此。
别允觉得有些无趣了,开口邀清和公主一同去外面林中赏花。
清和摆手拒绝,“姊姊,我有些头昏”,说罢就要往案上伏去。
见状,百里音赶忙招来两个侍女,连同公主的贴身婢女合力将人扶到隔间歇息。
别允庆幸自己得了上回望江楼中的经验,今日没有贪杯。
见清和安置妥当,便提步悠然往梅林走去,天色将晚,寒风袭来,拂落一树梅花。
“好一幅冰清玉洁的美人图!”
别允回首,见出言之人是江氏的兄长,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本是光明磊落的对视,却叫她蓦地生出一丝胆寒,见礼的话便生生堵在嘴边。
他看着她,她便也看着他。他的眼神里暗藏了千里冰封,相视一眼便令她动弹不得。
别允骨子里的直觉告诉她,应该离此人远一些。
半晌,她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不动声色地回道:“多谢足下谬赞!”
转身欲走,怎料正好与不远处的傅莽对视上。
他站在茅草屋前,定定看着这边,粲然一笑走上前来,“江兄也在此赏花呀”。
少年向花间走来,眉下两弯和煦,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显得玉雪可爱。
别允顿觉方才的寒意骤然消散。
她主动搭话道:“傅世子,有一件事,困我已久,可否请世子为我解惑?”
见状,江知宇说宫中有事,自己要先行一步,便离开了。
傅莽回身,笑着问:“别娘子有何事问我?”
别允开门见山道:“上次在望江楼,可是公子将我送回马车?”
其实好奇的问题还有很多。
比如说,那个让人为之一掷千金的女子,为何要与她说那番话?说的那番话,又是何意?
他又为何来寻她?
但这些问题,她实在是问不出口,难以启齿。
傅莽不知在想些什么,略有沉吟后回道:“是在下,那日眼看天色将晚,未免惊扰到娘子,便自作主张让人将娘子先送到了马车上。”
“既是如此,便谢过傅世子了。但若有下次,世子将我的行踪告诉清和即可。”
此言一出,傅莽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异常。
连忙拱手,一本正经地道歉,“是在下鲁莽了,望别娘子宽恕。”
别允点了点头,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莫名地烦意乱,转头往回走。
傅莽见她步伐仓促,唯恐他是什么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立时从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沮丧。
对于那天的事情,她竟是一点也记不得了吗?
二人回到堂中,皆是面色如常,再不见方才的郁郁寡欢。
一场欢筵终到了要散场的时候。
府门前,几个女子惺惺相惜地抱在一处,当场便约好了下一次的相聚。
别允与清和公主同乘,待到宫门口,清和拉着别允的手,意犹未尽。
“姊姊,不如与我一道去母后宫中蹭饭吧,要是看到你去,母后肯定特别高兴。”
别允犹豫片刻,清和便着急起来,生怕她要拒绝一般,拽着她的手晃晃悠悠,目光诚恳又灼热。
“你都不知道,每次我去母后宫中请安,她都阿允阿允地问我一大堆,不知道的,还要以为阿允姊姊才是母后亲生的呢!”
清和如此可爱,别允再说不出拒绝的话,两人便一道往北宫去了。
昌宁殿,清和拉着别允的手往里走,皇后听见动静,匆匆迎了出来。
“清和给母后请安,母后长乐未央!”
“别允给皇后舅母请安,舅母长乐未央!”
“快快平身!”
皇后亲切地扶起别允,又转过脸去,严肃地看向清和,斥道:“看看你,还有半点公主的样子麽?听说,你今日在西园喝的酩酊大醉,可是有此事?”
“母后怎能道听途说,现下女儿不是完好地站在您面前吗”,清和公主靠着皇后的肩膀,撒娇道,“女儿不过是想替母后看看,西园的梅花,今年开得如何了。”
边说着,还不断向别允眨眼睛、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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