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勤政殿内,正等着大臣们过来议事的容帝,闻言抬起眼皮,看着匆匆赶来的王喜,“嗯?”
声音不重,甚至语气都是平稳的,但王喜的脚步却是猛然一顿,连呼吸都放清了几分。
“皇上。”王喜知道容帝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又小心试探了一句。
“有事就说。”容帝将心神从面前的地图上收回,向后靠去,抬手捏了捏眉心,“今天来议事的那几人还没到?”
王喜紧张的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道:“几位大人都到了,不过都在宫门口……”
“来了不进来,呆在宫门口做什么?”容帝蹙眉怒道,“还要让朕亲自去迎他们吗!”
王喜马上跪下,连带着勤政殿内的宫人宫女也跪下。
“皇上息怒。”王喜连忙道,“几位大人不是不想进,而是…而是……”
“是什么!”容帝火气又涨了几分,“你这个御前大总管若是做不好,就别做了!”
“皇上息怒!是平西侯夫人带着一家人,正跪在宫门口……”
“朕不是说平西侯府无令不得出吗?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抗旨?!”容帝气的直拍桌子,“朕看他们是真要造反!京畿营是干什么的!一府的文人和妇孺都拦不住!”
王喜战战兢兢的说道:“启禀陛下,不是京畿营不拦…是他们不敢拦……平西侯一家,将祠堂中的牌位都请出来了…外面的人来报,那牌位都是曾在战场上牺牲的将士,和追随他们而去的家眷……”
勤政殿内静了下来。许久后,王喜才听到容帝的声音。
“他们想干什么?逼宫不成?”
这声音没有怒气,也没有喜意,平平淡淡的,但不知为何,王喜从中感觉出一股轻松之意。
于是他大着胆子说道:“听宫门处的宫人说,是想请皇上下令,派兵增援宜城。”
“呵!”容帝笑了一声,让王喜分不出情绪,便又听容帝问道,“谁给平西侯府开的大门?”
“是…是齐王……”王喜心扑通扑通的跳,就求着容帝看在齐王的份上,能轻拿轻放。
容帝嗤笑一声,嘀咕道:“臭小子,真是为了他老丈人拼了。”
声音太小了,王喜没听清,也不敢抬头看容帝的表情,只是低着头跪在那里,盘算着要不要出声问问圣意。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容帝道:“走,去宫门口看看,他们到底求什么。”
宫门口,兵部尚书汪蔼满脸急色的劝道:“嫂夫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赵夫人眼睛红红的,抿着唇不说话,只看着眼前的朱红高门。
当她听到女儿的计划时,她也是震惊不解,甚至是反对的。这是在拿赵家全族去搏,她不能同意。
但是当她儿子都来劝她时,她动摇了。
嘉柠跟她说,要赌陛下对天下百姓的仁心。
而景舒跟她说,陛下需要有人为他破局,帮他搭出另一条路。
这句话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嘉柠,她的女儿。而后她才明白过来,现在的局面,不破,则不能有丝毫进展。
如今他们迈出了这步,皇上是否真的如他们想的那样,需要另一条路?是否心系天下百姓?
她的一双儿女是否赌对了?能否救下远在边关的她的丈夫和二儿子?
“大胆!你们赵家简直胆大包天!这是抗旨!京畿营为何不将他们拿下?竟还让他们走到宫门口!”
一个声音响起,气愤中夹杂着些幸灾乐祸,让一旁的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但他所说却又在理,让人无法反驳。
“孟大人何至于此?”汪蔼有些不悦道,“赵家现在身上确实有疑点,但不能否认他们的功劳……”
“汪大人,陛下有命,平西侯府的人,无召不得出。他们这是抗旨不尊!我看他们的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京畿营就该在他们踏出侯府时,就将人…拿下!”
赵嘉柠瞥了眼那位孟大人,她觉得这位孟大人刚刚绝不是想说将他们拿下,而是想要京畿营当时就将他们就地正法。
这人是位生面孔,应该没有跟他们家往来过,但却对他们家这般仇恨不免让赵嘉柠怀疑。
眼见这人要连带数京畿营的罪,赵嘉柠开口道:“这位大人何故为难京畿营的弟兄?这事全是我一力策划,所有罪责,我赵嘉柠一人承担。但大人所说的谋逆,我赵家不承认!”
“你们都公然抗旨了,还不是因为背后有你们那谋逆的父兄撑腰!竟然还嘴硬说不承认。”
“大人口口声声说我们谋逆,可有证据?陛下两次派人搜府,我赵家名下所有家产全部查过,可有找出什么?”
“一定是你们藏到了哪里!那人证还有他们手里的物证都清清楚楚……”
“既是清清楚楚,为何他们交代不清是如何联系的?那么多封信,如何交到他们手中的?为何我赵家都已经在京中了,还要费劲心力去寄信?这些大人可否解惑?”
孟大人被问的一噎,只道:“我怎会知道你们这些反贼是如何想的!”
“孟大人一口一个反贼,可是有切实证据了?”一直未开口的赵景舒突然道,“若是大人有了相关证据,大可呈给皇上,也是为陛下分忧。”
“有恃无恐!有恃无恐!”孟大人气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了,临空指着赵景舒道,“你们这些反贼,简直有恃无恐!还带着这些晦气东西来皇宫!不除你们,辛朝难安!”
“反贼?晦气?哈哈!”赵嘉柠笑起来,“我赵家自高祖起义时就开始追随,祖籍所在的村子被南延屠戮殆尽,顶着血海深仇,如今却被说与南延勾结,通敌叛国…何其可笑!”
赵嘉柠抬起头,看向那位孟大人,眸中似燃着烈火,要将这寒冬白雪全部燃尽,震得那孟大人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的耳边是赵嘉柠肃穆森严的声音,“孟大人,你要不要仔细看看,你口中的这些晦气东西,是为了守护辛朝疆土,而牺牲在边境的,我赵家英烈!你现在所享受的安稳生活,是边境将士用自己的血肉堆砌出来的!你凭什么?又为什么!能说他们晦气呢?”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直直劈向在场的所有人。一些感性,心软的人已经小声抽咽了起来。其他人,也纷纷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汪蔼抬起袖子,擦了两下眼睛,上前去扶赵嘉柠,劝道:“大侄女,汪伯伯知道你要求什么,你放心,今天汪伯伯会帮你求情的。这大冷天的,你们这一家有老有小,抱着牌位跪在这里怎么受得住?快带你娘回去,你的事汪伯伯帮你。”
“伯父…”赵嘉柠按住汪蔼的手臂,跪在地上不肯起,眼眶泛红的说道,“我们今日,不仅仅是为我爹求,更是为了宜城那几万百姓求的…宜城增援,刻不容缓。不单单因为我爹在宜城守城,更是因为,如今的战局,宜城被攻破是迟早的。只有尽早派援兵去,才能救下宜城及其周边那几万人!”
“此话何意?”
“皇上驾到——”
两句话前后传来,宫门口不论官员还是百姓,纷纷跪下,埋下头去。
“都起来吧。”容帝吩咐道。
宫人领命,高声唱和,随即禁卫军出来,将周边看热闹的百姓驱赶开,不让他们在宫门口聚集,而再远的地方,便不去多管了。
容帝看着跪在面前,一身素缟,怀抱牌位的人,面上神色复杂。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赵家自高祖时就在,这么多年,赵家为辛朝在边境牺牲的人,属实不少。
他看向赵嘉柠,那张艳丽倔强的小脸,这几年频繁出现在宫门口,每次都是这样跪着,却依旧高昂着头,无比坚定,从不气馁。
容帝思绪飘的有些远,竟开始担心他那儿子到底能不能抱得美人归。
走神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容帝思绪回笼,对赵嘉柠道:“你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手中战报肯定比臣女要更加清晰明了,不知陛下可在沙盘地图上标注?是否发现,宜城的战线要比其他地方后退得多了不少?”
容帝只看着赵嘉柠,不答反问道:“如今那几个细作都说是受你们赵家指使,还拿出了带有赵晋鹏私印的信件,你们要朕如何信你们?”
赵嘉柠知道她说对了,容帝肯定意识到宜城战线问题了,但这个问题,她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不能在只是泛泛而谈赵家的一切,需要具体的事情。这让赵嘉柠少见的语塞。
就在为难之际,赵夫人开口了。
“臣妇赵魏氏,想说几句。也许臣妇说完,陛下就能知道,赵家为何可信了。”
容帝默认了赵夫人的话,于是空旷的宫门前,响起赵夫人不疾不徐的声音,“臣妇嫁给赵晋鹏已经快三十载了,也侍奉过公婆。知道边境艰难时,过的是什么日子,更知道赵家在岭西有着何等声望…”
此话让容帝和朝臣的脸色都为之一变,然而赵夫人却好似没有注意到,继续说道:“边境最艰苦那几年,军饷被克扣,百姓赋税重,边境百姓更是艰难。那个时候,公婆变卖家产去补贴将士,救济百姓,就那样熬过了最艰难的几年,直到陛下您登基,情况才好。但是边境却在这时乱了,公爹病重,临死前留下祖训,若有战事,赵家人不准守孝,必须守在边境……”
赵夫人眼中的泪终于滑落,她有些哽咽道:“皇上,在最艰难的那段时候,百姓民心涣散,赵家军心所向时,赵家都没想过要造反,为何在如今朝内安定,欣欣向荣之时,要想不开造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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