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的几个大丫鬟看到赵嘉柠的视线扫过来,下意识低下头,将眼中的各异的情绪掩藏起来。
“翠玉。”赵嘉柠看着身侧给自己布菜的大丫鬟轻声唤道。
翠玉布菜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然后便马上收敛了心神,放下筷子回道:“夫人。”
赵嘉柠细细打量着眼前垂首俯身的清秀佳人,微微勾唇笑道:“翠玉,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最早跟在我身边的吧?”
“是,奴婢在夫人六岁时到夫人身边的。”翠玉谨慎的回答着。
“六岁啊……”赵嘉柠拿起筷子若有所思道,“这么算来,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十一年了。我要是没记错,你应该比我还年长一岁,你家里人没给你物色人家吗?”
翠玉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跪下道:“奴婢只想永远陪在夫人身边,照顾夫人。夫人,您别赶奴婢走。”
赵嘉柠看着跪在脚边的翠玉,果然她刚刚没看错。
在她稍微透露出一点要疏远林以安的态度时,翠玉是神色最为慌张的,但是那慌张中,却又透露出一丝欣喜。
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翠玉已经对林以安产生那般心思了。
想到上一世,翠玉亲手送到自己面前那一碗碗催命的‘补’药,还有后边她帮着那阮姨娘杀害玛瑙。
赵嘉柠眼中不禁漫出些杀意。
她微微闭了闭眼,深呼吸一下,将心中的杀意压下,神色显出些讶异的俯身将翠玉扶起。
“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说什么。”
赵嘉柠语音带笑的俯身将翠玉从地上扶起,她唇角带着笑意,但若仔细看去,她眼中一片冰冷。
然而翠玉偏偏被赵嘉柠刚刚一番话吓到,纵然赵嘉柠十分亲切的扶她起来,她仍是不敢抬头乱看,所以便也错过了那一片冰冷。
“我只是怕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毕竟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若是你的终身大事因此耽误了,我会过意不去的。”
赵嘉柠安抚了翠玉两句,便又执起筷子,若无其事的用起了早膳。
翠玉见赵嘉柠的态度,一时觉得,自己刚刚应该是产生了错觉。她将自己的心思藏得还是很好的,又因为跟在赵嘉柠身边多年,深得赵嘉柠信任。
想来她刚刚应该真的只是担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并没有其他意思。
翠玉轻轻舒了口气,又继续为赵嘉柠布菜,而后就听到赵嘉柠说:“先前一直吩咐你们为侯爷准备的吃食,都有照常做吧?”
“都有好好做着,现下就在小厨房的灶台上温着呢。夫人可是仍按照往常那般,亲自给侯爷送过去?”翠玉见赵嘉柠仍然关心林以安,心彻底放下了。
“一会儿你送过去吧。”赵嘉柠拿起帕子拭了下嘴角,这才接过玛瑙递过来的清茶,“我一会儿要去云珊阁,没空去送饭。你就代我送过去,在伺候侯爷用膳吧。”
翠玉闻言猛然抬起头,眼睛都亮了,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随即她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低下头,藏起脸上的欣喜。
赵嘉柠自然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而她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面色平静的起身道:“玛瑙,我们走吧。”
玛瑙眼神怪异的看了翠玉一眼,便跟在赵嘉柠身后朝外走去。直到两人离开了云沧阁,玛瑙才面带忧虑的开口道:“夫人……”
赵嘉柠抬手示意玛瑙不必多言,施施然的往花园方向走去。
此时,赵嘉柠回想起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在花园中发生的事。
她缓缓停下脚步,看着尽在咫尺的花园入口,微微蹙起眉头。然而不过片刻,赵嘉柠眉头舒展,脸上轻展笑意,迈步往花园走去。
她心中已有一计,此计若成,会成为她和离路上的一大助力。
身后的玛瑙一脸疑惑的看着赵嘉柠的变化,虽然感觉奇怪,却并没有在此多言,只是乖乖跟在赵嘉柠身后往花园走去。
赵嘉柠缓步走进花园,果不其然,在接近花园中心时,一直羽箭破空而来,箭头直指她的胸口。
不等玛瑙惊呼出声,赵嘉柠便侧身后撤,同时护住欲挡在她身前的玛瑙,衣袖在拉扯间往小臂上方堆去。
赵嘉柠似是脚下不稳,踉跄了一下,而后羽箭便贴着她露出的腕臂飞过,留下一道寸许长的伤口。
鲜血从那狭长的口子中慢慢渗出,很快汇聚成线,顺着手腕低落在地。
果然没让她失望啊。
赵嘉柠看向跌落在身后不远处的羽箭,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却还藏着一抹茫然。
“夫人,您怎么样?”玛瑙眼泪汪汪的托着赵嘉柠的手臂,心疼的说道,“流血了,我去拿药。”
“一条小口子,不碍事。你用帕子先给我包起来。”比起上一世直接射穿了她的肩头,这一世可是好上太多了。
赵嘉柠并没在意她腕上的伤,而是好整以暇的看向羽箭飞来的方向。
“夫人?!”一青衣女子惊呼着小跑过来,“您受伤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哎呦,这箭可真不长眼,竟然奔着夫人去了。夫人可有事啊?”
一个身着莲瓣红罗裙的妩媚女子款款走来,对着赵嘉柠非常敷衍的行了个礼,随即就对着青衣女子说道:“吕依兰,你这墙头草倒得到是快啊。”
赵嘉柠玩味的看着那妩媚女子,缓缓说道:“阮静云,这箭是没长眼睛,但是射出它的人可长了。”
阮静云没等到赵嘉柠的暴跳如雷,反而听到赵嘉柠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一时有些怔愣。
她年幼被家人卖入宫内,一路摸爬滚打混到今日,除了姣好的容貌,便是靠着察言观色的能力。
此刻的赵嘉柠,给她的感觉,竟让她恍然回到了深宫,想起面对宫中那些主子们时的感觉。
这赵嘉柠是受什么刺激了?居然准备开始玩手段了?
阮静云心下犹疑,但面上不显,微微一笑道:“夫人这是何意?妾不太明白。妾只是在练习射艺,侯爷过几日要考察的。刚刚有些心急了,这才一时失手,射偏了。”
“哦?这箭是你射的啊。”见鱼上钩,赵嘉柠笑的愈加和蔼,“以下犯上,谋害主母,该当何罪啊?”
阮静云面色突变,不明白往日只要她提到林以安就会失去理智的赵嘉柠,今日居然这么反常,最开始没有按她想象中的来不说,现在居然还反将了她一军。
她看向站在那里的赵嘉柠,明艳的脸庞上笑容夺目看不出一丝怒意,却让她感到阵阵寒意,让她一下子回到了以前在宫中举步维艰的日子。
阮静云咬了咬舌尖,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心中明白,若赵嘉柠今日真的追究下去,闹到了官府,她这个谋害主母的罪名只怕没得跑。
到时候不管她是顺宁侯宠妾,还是皇上亲赐的侍妾,哪个身份都没用。
阮静云从善如流的跪下认错道:“夫人言重了,妾哪里敢有这样的心思,确实是一时失手,妾甘愿受罚。”
“夫人。”吕依兰也听出了言下之意,连忙跪下劝道,“阮姨娘当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看在侯府的脸面上,莫要将事情闹大。”
赵嘉柠看着跪在地上的吕依兰,这是上一世唯一在侯府关心她的人。她身上的愁思,一如前世,仿佛怎样都散不开,让人不由自主的怜惜。
气氛一时间安静的有些压抑,就连周遭仆从都忍不住跪了下去。
往常对赵嘉柠这位侯夫人有些轻视的管事,第一次头冒冷汗,感受到了赵嘉柠身为将军府嫡女的气势。
而直面赵嘉柠的阮静云和吕依兰,更是惊疑不已。
吕依兰忍不住再次开口,轻声唤道:“夫人……”
赵嘉柠在吕依兰抬头看向她之前,将眸底那一抹深沉收起,而后抬手抚了抚鬓发。
她脸上神情有所松动,似乎是被吕依兰说动了,还是选择顾全侯府,顾全林以安的面子。
赵嘉柠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高照,还没到正午,就已经能感受到那温度了。
她缓缓开口道:“既然这样,阮姨娘就先跪在这里反省一下吧。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明白吗?”
她的话刚说完,满园跪着的人都齐齐松了口气。毕竟这事若真的闹到了官府,对于顺宁侯府而言,确实是颜面尽失。
阮静云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随即很快被她压下去,面上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叩首感谢道:“谢夫人宽容,妾一定好好反省。”
赵嘉柠看着俯首在地的阮静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而后她看向一旁跪着的吕依兰,柔声道:“这日头越来越大了,吕姨娘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吕依兰看着赵嘉柠如往常一般的神色,微微敛下眼眸,听话起身行礼道:“是,妾这就回去了,不耽误夫人时间了。”
赵嘉柠微微点了点头,扫试了一圈花园中还跪着的仆从,不悦道:“都没事做吗?还在这里跪着做什么?”
满园仆从闻言,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各自忙活去了。
赵嘉柠也不准备在浪费时间,转身向外走去。
吕依兰站在原地,对着赵嘉柠又福了福身,而后看着赵嘉柠逐渐远去的背影,神色变得有些悠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跪在地上的阮静云此时也直起了身子,看着赵嘉柠的背影悠悠开口道:“还以为这位夫人一夜之间成长了呢?到头来,还是如此愚蠢。”
吕依兰收回视线,并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阮静云,而是转身欲往后院走,同时说道:“你我的身份与夫人终究云泥之别,阮姨娘还是收敛一些比较好。”
阮静云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吕依兰的话,但她的表情却是已经告诉了吕依兰,她阮静云才不怕。
吕依兰没有在多留,施施然往后院而去。
跪在地上的阮静云看着逐渐升高的日头,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赵嘉柠,你还是没有长进,居然敢在这个时候罚我跪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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