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父子回家时面色都不是很好,众人也就大概猜到,今日是不太顺利的。
两人刚落座没多久,赵夫人身穿二品诰命服饰,面色极差的从外面进来。
不等众人开口询问,赵夫人便微微摇了摇头,显然皇后娘娘那边也不顺利。
“林老太君回来了。”赵景舒率先开口,“今日直接上了朝堂请罪。陛下说事情还未查明,要再等等。”
“此事还牵涉了别的?”魏老问。
“应该是。”赵景舒点了点头,将朝堂之上,刑部尚书的话简单说了下。
颜父轻哼一声,不屑道:“这顺宁侯府看来是变成筛子了。也不知道林家这小子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依你看,这事会是谁出手?”赵将军面色不太好的问道。
“不像是本朝的。”
这句话一出,室内一片安静。
若最后真的查出来,下毒之人是外邦的奸细,那赵嘉柠肯定和离无望。
但同时,赵将军也绷紧了脊背,一种大战将至的感觉自他心底升起。
“不能从下毒这里入手。”沉默的颜芷兰开口道,“如今下毒的人身份不明,很可能是外邦奸细,若从这里入手,嘉柠便不占理了。”
众人眼神交换,显然也认同颜芷兰的说法。那么想要和离,便只能从林以安阻拦救治,意图拖死嫡妻这里入手。
“晋鹏啊。”魏老突然开口问道,“你觉不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岳父敏锐。”
顺宁侯府里安插的细作绝不是这一两年的事,这次却直接暴露出了三个,只为给赵嘉柠下毒,却没有直接将人毒死,甚至很可能引起芸京上下的清查,可谓是得不偿失。
赵晋鹏想不通其中关窍,看向自己的大儿子,就见赵景舒也拧着眉头,显然也没想明白对方的这番操作。
“先和离。”赵晋鹏道,“细作的事,我们目前得到的线索太少,着急也没用。但顺宁侯府肯定不安全了,得赶紧将嘉柠接出来才是。”
“这是一场硬仗。”一直没开口的魏老太太突然说道,“自辛国建国以来,从没有女子和离一说。一旦开了这个先例,那么之前因为要被夫家休弃而忍气吞声,甚至直接赴死的女子又要如何?”
魏老太太那浑浊的双眼有些湿润,赵夫人坐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轻声唤道:“娘……”
她知道,她娘是想起她那苦命的妹妹,那个在后宅被夫婿逼死的姨母。
她其实已经不太能记起姨母究竟长什么样了,但直接的姨母笑起来很好看,朝气蓬勃的,却在双十年华香消玉损。
“若不开创先河,如何修改律法?”赵景舒的话讲众人视线吸引到他身上。
那视线有不解有怀疑,但更多的是震惊。
他像是毫无察觉一般,继续说道:“我翻阅过大理寺的案卷,几乎有一半都是内宅案件。杀妻、杀夫、杀子,但只有杀妻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因为只要其夫家撤案,说一句妻子患病,就被认可。仿佛出嫁的女子,便不再是个人,而是个可以被随意处置的牲口一般……”
赵景舒想起他初听赵嘉柠要和离时,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心中却是不认同的,甚至觉得自己的妹妹异想天开。
所以他在晚些时候,又单独去找赵嘉柠谈了谈,却被自家妹妹反问:“大哥,你有看过大理寺的案卷吗?有多少案子涉及女子,其中涉及家宅的案子有多少?”
这两个问题将他问住了,但更让他震惊的是,赵嘉柠之后说的话。
她说:“我一直在想,为何出嫁的女子,就好像什么都不能做了呢?明明在闺中时,还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出了事家人官府也会尽力处理好。但为何出嫁之后,就都变了呢?”
赵景舒发现自己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
所以他在之后几天将大理寺的所有卷宗都翻阅了一遍,惊讶发觉在涉及到女子的案件中,一旦有关出嫁女的案子,几乎都是以女子有罪或家中内部摩擦而结案。
好像自女子出嫁后,她们就在没有说理的地方了,所有人或者衙门,都是向着夫家,告诉她们:这是正常的,你忍忍就好了。
为何会变成这样?明明那些涉及还在闺中女子的案子,都能有个切实结果的。
赵景舒翻遍了律法,却发现没有一条律法是针对出嫁女子的。就好像女子一旦出嫁,就在不受律法保护了,就好像她们不在是切实存在的人一样了。
察觉到这点的赵景舒只觉得浑身冰冷,他再次去找了赵嘉柠,他的妹妹就好像知道了他做了什么,只是给他倒了杯热茶。
兄妹两人都没有说话,就在院子里坐着,直到夕阳洒满院子,赵景舒才开口:“你真的想好要这么做了吗?”
“嗯。”
赵嘉柠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没有过多的解释,但赵景舒已经明白了自己妹妹的意思。
他起身,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头,然后就转身离开了。但赵嘉柠却笑了。
魏老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渐大。
他看着自己的外孙,纵然当年万般看不上赵晋鹏,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几个女儿中,只有嫡长女是嫁的最好的,孩子也是最出息、最得他喜欢的。
他欣慰的说道:“既然你们做了决定,那便放手去做吧!只是这事之后,恐怕圣上会对你们颇有怨言,赵家日后的路会更加不好走了。”
“我请辞。”沉默片刻后,赵晋鹏开口道,“赵家之所以被忌惮,是因为兵权,哪怕我已经上交兵权,但只要我一日在朝堂之上,那么在军中的影响就不会淡。”
容帝现在忌惮的不会是在岭西的赵景明,他忌惮的是从战场上退下了,在他面前的赵晋鹏。
赵景明一个毛头小子,背后没有在朝中的父亲,仅凭他一个,在军中能有什么威望呢?一切不过是靠着还没有彻底退下来的赵晋鹏。
而如果赵晋鹏彻底退出朝堂,那么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也会慢慢消失。
“只怕圣上不会准的。”颜父道,“甚至可能会让圣上觉得,你们是在威胁他。”
“那也好过,让嘉柠留在那个豺狼窝。”
“既如此,那这事就好好计划下,不可明日就上书请辞。”魏老说着起身往外走去,“此事可不能是你们父子二人冲锋陷阵,还需要众人一起啊!”
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还是魏老太太轻笑了一声,跟一旁的颜母道:“咱俩也去好好歇歇吧。之后这场硬仗,咱们也要出把力喽!”
顺宁侯府内,赵嘉柠看着送来的饭食,并没有动筷,而是问一旁的玛瑙:“李神医是不是明天要来复诊?”
“是的小姐。”玛瑙将小厨房做的饭食移到赵嘉柠面前。
张嬷嬷在一旁劝道:“夫人得多吃些,不然身体怎么好起来呢?老夫人还期盼您能早些诞下嫡子呢。”
赵嘉柠闻言轻笑道:“张嬷嬷,你回去转告老夫人,她能关我多久呢?我不是没娘家可依的。一天两天也就罢了,真能关我一年两年,甚至五年十年吗?老夫人这个办法现在确实很好,但是时间久了,就是最致命的。老夫人准备好反噬了吗?”
张嬷嬷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道:“夫人说的我不太懂。老夫人和侯爷就是担心您的身体,所以让您好好休息,什么关不关的,都是一家人。”
赵嘉柠只是笑着,不再说话。
一旁的玛瑙会意,走到张嬷嬷身边道:“张嬷嬷,请吧。”
送走了张嬷嬷后,玛瑙脸上才显现出担忧,“小姐,真的能行吗?”
“我信他。”
第二日辰时左右,李星澜坐着齐王府马车,慢悠悠到了顺宁侯府,结果却被拦在了府外。
“我们老夫人为夫人请了贴身医女,就不劳烦李神医了。”林管家站在门口,客气道。
“哦?”李星澜挑挑眉,不在意道,“也就是以后都不需要我来给夫人复诊了是吧?”
林管家应道:“是的。”
“夫人也是这个意思?怎么不见夫人身边的人过来跟我说?”
“夫人身边的丫鬟都在照顾夫人,我作为侯府的管家,来说是一样的。”
李星澜点点头,爽快道:“行!”
他说完就转身往马车方向走去,却在台阶处停下脚,不经意问道:“林管家,感觉侯府的府兵,好像少了些人。”
林管家笑容僵硬,闻言也不回答,只是颔首致意,然后关上了门。
通和看到阴沉着脸回来的李星澜,连忙问道:“李道长,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复诊吗?”
“情况不太好,赶紧回去找庚诏。”
“王爷去城门口迎接太后了,估计要午时后才能回来……”通和反应也快,大概猜到赵嘉柠可能被侯府软禁起来了,“要不我回去调人来闯进去?”
“不妥。她现在还是林家妇,你凭什么闯进去抢人?”李星澜爬上马车,“先回去。反正今天翻不出什么水花,他们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杀了赵嘉柠。我猜,赵家应该也要采取行动了。”
果然不出李星澜所料,不到午时,新的传言便在民间兴起。
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顺宁侯杀妻不成,现在将赵家姑娘软禁在侯府内,相等风头过去了在处置,甚至连大夫都不让看了。
又不少人早上看到李星澜到了侯府,却没能进门,所以这个传言很快就被百姓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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