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然的变故让众人都下意识噤声,有些好奇的看着勤政殿上方。
毕竟六皇子齐王不问朝政是众所周知的事,哪怕他会去早朝,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一个月出现两次,面上过得去罢了。
直到庚诏被传入勤政殿,沈老太君才说道:“也不知齐王殿下奏请的是什么事。”
“总归不会是坏事。”一道男声响起,惊得几人看去。
成王妃惊讶道:“王爷,您何时来的?”
庚讼跪在自家王妃身侧,握住她的手道:“刚来不久。不要怕,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成王妃自入宫后就高悬的心不知为何,突然平静下来。只是平静下来后,她又想起自己那可怜的妹妹,若是她嫁得是庚讼,是不是就不会香消玉损了。
庚讼似是察觉到了成王妃的情绪,轻声安抚道:“雪娘莫哭,害了小妹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任若雪,这是成王妃的闺名,自出嫁后就在没人喊过她的闺名,对她的称呼永远是王妃。
她知道,她在也做不了那个在爹娘怀里撒娇,任性妄为的小姑娘了。她要端庄,要稳重,要担起王妃二字。
此时庚讼唤起她的闺名,她觉得,也许可以在做回那个小姑娘一次,也只有这一次。
“皇后驾到——”
唱礼声传来,众人跪着转了面向,叩首请安。
皇后崔氏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眼中满是心疼。
“你们这是何苦?立法一事陛下也未曾驳回,迟早的事……”她看到赵嘉柠胸前的红,叹了口气,终是没有劝下去,吩咐道,“去将侧殿收拾好,将屋子烘热,准备好姜汤热茶。”
宫人领命下去后,皇后看向上首的勤政殿,深呼吸一下,缓步走了上去:“臣妾求见陛下。”
皇后刚进入勤政殿,就看到躺在门口的折子。她俯身将奏折捡起,并没有多看一眼,边走边道:“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诏儿,你又惹你父皇生气了?”
庚诏跪在地上,委屈的撇了撇嘴,却少见没有跳起来马上反驳,而是低声道:“才不是儿臣。”
容帝总算顺好了胸口堵着的的那股气,抬手示意庚诏起来道:“不是他的问题。”
他指了指皇后手中的奏折,沉声道:“你看看吧……朕竟不知,我辛朝竟然有许多这样的事……”
容帝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力和沮丧,让皇后的心紧了起来。
她直觉这奏折中所写的事,恐怕是与那和离之法有关的,但当她真的看到奏折中记录的内容后,只觉得遍体生凉,手都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这还是天子脚下的芸京,竟就有这么多家庭发生了这种殴打妻女、买卖妻女的事,那在远点的地方呢?那里的女子会经历什么?
光这样想想,皇后就打了个战栗。她不敢细想,若是自己置身于这些女子的境地,她会多么绝望。
曾经她觉得,后宫中的那些尔虞我诈便已经让她很是心累…而今看了这奏折中的内容,她竟觉得,比起那些女子,还在后宫中有精力斗的妃嫔幸运了不少。
这一刻,皇后理解了那些跪在勤政殿外的官眷,她们跪的不是自己的前程未来,是自己女儿的未来啊!
皇后眼圈发红,她合上奏折,放到容帝面前后,恭敬的跪下道:“皇上,我身为国母,所有人都说我母仪天下,是天下女子典范,但我突然觉得我不配……我甚至没有跪在殿外的官家夫人小姐看的清,实乃我的失职……”
皇后说着,叩首下去,声音带着颤抖道:“皇上…请皇上准了和离之法吧!”
“母后……”跟着皇后一起跪下的庚诏膝行到皇后身边,扶住了皇后,低声劝道,“母后,这不是您的错。若不是今日闹开,这些事大家都不知晓的。”
“皇后……起来吧……”容帝向后靠去,疲惫的仰着头,道,“你这番话何止是再说你?这些事也是朕的失察啊……若你说你有错,那朕的过错只会更大……”
皇后被庚诏扶着起身,然后安置在一旁的软椅上。
殿内陷入了一时的沉默,而后就听到容帝长长的一声叹息:“王喜,去将赵家、林家,还有歧国公与成王一家叫进来。其他人,先安排去侧殿休息一下,然后出宫去吧。”
“是。”王喜应声退下,出去宣人进殿。
很快,赵嘉柠被自家大嫂搀扶着,跟在父母长辈后面,进入了勤政殿,跟随着长辈们跪地行礼。
此时她嘴唇都已经没有血色了,身上阵阵发冷,眼前更是时常发黑。她知道,这是自己失血太多导致的,但她现在不能倒。
庚诏见状紧张的往前挪了挪,别一旁的崔皇后注意到,稍微拦了下。然后皇后开口道:“嘉柠,怎么脸色这么不好?听闻你受了伤,可有处理过?”
“哪有时间处理啊?一离开顺宁侯府就往皇宫过来了。就这样,在门口还被一群人围殴了呢!”
庚诏被崔皇后抓着衣角不让动,但嘴又没被捂着。不让动,那就说呗!
崔皇后脸上的笑都有点僵住了,看了眼这不争气的儿子,又偷偷瞟了眼上首的容帝,见他神色正常,微微松了口气。
这要是被皇帝看出庚诏喜欢赵嘉柠,先不说别的,就说赵嘉柠目前的身份可还是顺宁侯的夫人,要是被有心人传出当朝皇子觊觎臣子的夫人,那庚诏这辈子别想抱得美人归了!
容帝眼神复杂的看着赵嘉柠,只是在触及她披风内的那隐隐可见的血红时,还是吩咐道:“传太医。”
“是。”
王喜刚要让人去找太医,就听庚诏道:“再带两个医女过来。”
王喜连忙又将这个要求加上,这才派人去传太医和医女。
一旁的庚诏好像又恢复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对赵嘉柠说:“你可得感谢我,不然太医来了也没用。”
“谢陛下、皇后娘娘挂怀,谢齐王关心。”
赵嘉柠对于庚诏这正经不过三秒的样子习惯了,闻言便也老实谢恩,这倒让庚诏有些不习惯了,有些不自然道:“都是小事。”
崔皇后见状,在心里骂道:这不争气的东西!
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能报上孙子?她只能将目光投向成王,指望他们夫妻二人可以早日圆了自己抱孙子的梦。
这一看,却是又看出了问题:“成王妃,你怎么打扮的如此素净?”
这样的装扮不似赵嘉柠那种久病出府入宫,反而像是家中有人过世,换上的丧服。
成王妃闻言,红着眼跪下道:“回母后,儿臣的妹妹……没了……”
此话引得殿内众人都有些诧异。毕竟成王妃的妹妹,任将军家的二小姐,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陌生。
“起来说话。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朕记得这小姑娘身体好的不行啊?”容帝说着看向皇后,得到皇后的肯定后,变更是奇怪了。
“是她夫家派人过来说是病逝了……”
这话一出,容帝的脸更阴沉了几分,实在是最近因为这立法一事,刑部和大理寺没少将相关卷宗抄录呈给他看。‘病逝’这一词都快让他应激了。
“老身记得,这任二小姐是嫁去金陵了?”沈老太君问道。
“王喜。去让刑部派人好好查查。这好端端的人,怎么说病逝就病逝了?”容帝沉着脸吩咐道。
王喜心中为这金陵知府上了柱香。显然皇上是准备拿他们开刀了。
处理完了成王妃的事,容帝才将目光转向赵嘉柠。他又叹了口气。
容帝感觉自己最近叹气的次数多了很多,好像比自己刚登基那会,甚至在知道庚诏要去研究商道时都多。
“赵嘉柠。”容帝沉声唤道。
“臣女在。”赵嘉柠跪地。
“你先前在殿外,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罪,罪在何处?”
“臣女罪在,辜负陛下期望,也误了陛下的一番好意。不能跟林侯好好相处,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致使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为陛下增添烦忧。”
这其中,容帝的期望与好意是什么没明说,但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尤其是同为有实权的武将之女的成王妃。
容帝没有接赵嘉柠的话,而是看向一旁的林以安,问道:“林以安,你呢?”
“臣同罪。辜负了陛下的期许,请陛下责罚。”林以安干脆的跪地认错,显然已经表明了态度。
然而林老太君不干了。
她对着容帝跪下道:“陛下,以安他知错了,他会改的,请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修明和晚娘去得早,就留下以安这么一个孩子。他小小年纪没了父母,在如何对待妻子上,哪里有人言传身教呢?陛下,顺宁侯府,就剩下以安一个了啊!他也是您的外甥啊!”
林老太君哭诉着,不惜搬出已经去世多年的儿子儿媳,只求容帝能打消念头。她何尝看不出容帝已经妥协了?准备让两人和离了呢?但林以安现在不能没有赵家的帮助啊!
容帝看着下首跪在地上,被林以安低声劝着的林老太君,久久无言。他又看向林以安,那精致的眉眼,让他想起了那早逝的表妹。
终于,容帝开口了。
“林老太君陪母后在广宁寺礼佛旧了,想来不怎么关注京中消息。以安这孩子,没你想的那般经不住事,他自会成就一番他自己的事业。来人,送林老太君回侯府好好休息。”
容帝的话等于直接拒绝了林老太君,让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上首的帝王,口中轻声呢喃着:“陛下……”
但是王喜没有给她更多机会,招呼了几个宫女,小心搀扶着林老太君出了勤政殿。
只是在林老太君刚要迈出勤政殿时,她听到容帝下旨:
“传朕旨意,赐顺宁侯林以安与护国大将军嫡女赵嘉柠和离。另外关于和离之法一事,由赵景舒担任律法起草编纂,刑部和大理寺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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