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上柏自打进门,浓郁的中草药味扑鼻而来。
不像医院里窒息难闻的消毒水味,这里的暖色灯光也比冰冷的白炽灯让人莫名心安。
没有那些徒有其表的亮丽装潢,保留古色古香建筑风格,门前的花香与室内的药香相交融。
大有隐隐于市的意思。
石上柏还注意到一点,就是医馆墙上并没有挂着任何专家履历和各项荣获资项,而是不同年份患者送的感谢锦旗,比他年纪大的都有不少。
就是这眼下扎着侧麻花辫的女人,麻布盘扣上衣,年纪看着不大。自看到他的刹那,那对干净通透的杏眼就直勾勾挂在他身上,脸上写满惊讶。过了会又莫名其妙地耷拉脑袋,抿着唇时而紧咬,时而喃喃自语。
反正不太聪明的模样,石上柏不免质疑:“有其他老中医吗?”
辛夷慢一拍的啊一声,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有其他老中医吗?
多么言简意赅,多么**裸的不信任!
虽说辛夷平时没少因为年龄问题受到患者偏见,但头次撞见这么直接不委婉,毫不掩盖的嫌弃意味。
辛夷打眼认真睨他。
黑发剑眉,还有双标准好看的瑞凤眼,初看深邃迷离,再细一看绵里藏针,好似染上这场夏夜里刚起的暴雨。
辛夷不由想起一味常见中药-两面针,活血化瘀,解毒消肿,气味闻着清香,但它从径到枝甚至是叶子两面上都长满尖刺,看起来攻击性和防御性极强。
有益处但不招人喜欢。
因为是素颜状态,眼下还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和电视里光鲜亮丽的状态比明显憔悴不少。加上这个时间点风尘仆仆赶来,辛夷内心笃定这刚结束工作样子,想必是什么棘手问题。
原本一语成谶的负罪感也顿时烟消云散。
“你们也没提前预约哪位中医问诊,这个点也只有我在,如果说不相信我的医术,大可请回!”
见辛夷下了逐客令,谢尧自持理亏,本着经纪人就是善后的跳出来打圆场:“别听他瞎说,看,我们看的。”
辛夷瞄了眼被经纪人疯狂眨眼暗示最终妥协的石上柏。指着老榆木桌子前的诊椅:“决定好的话,那边坐下!”
谢尧自来熟,落座后先是跟辛夷提议搞个路标,“我们也不是故意这么晚才过来,主要是老街路不好找,跟着导航七拐八拐这才耽误了时间。”
辛夷虚心听教,但后面又是扯到老城建设经济话题,她不得不打断:“要不咱还是聊聊病症吧!”
谢尧这才反应跑题,拍拍脑门:“怪我怪我,病症是他...”
一直事不关己的石上柏这时出声打断:“中医不是号称把脉就能看出身体状况吗,有本事自己摸出来!”
口气满是挑衅。
话毕,主动挽起衣袖,露出一截手腕搭在脉枕上。
辛夷感觉完全处于被动位置,到底自己是医生还是他俩是医生。
伸出纤长漂亮手指搭在他脉博上,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泛着淡淡地粉色光泽。
感受到身体来自其他人的温度,石上柏心底燃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摸了有一分钟之余,辛夷才撤回。
谢尧好奇:“怎么样医生?”
石上柏此时关注点也全在辛夷身上,看她能说出给什么一二三来!
“不沾烟酒,身体蛮健康的!不过...”辛夷卖了个关子,“肝气郁结,邪火扰动心神,心神不安而不寐,得疏肝解郁!”
一句不沾烟酒,谢尧差点惊呼,再到后面的不寐,毫不吝啬地对辛夷竖起大拇指:“哇,这都摸出来了?他最近工作强度压力这些确实比较大…”
辛夷垂眸执笔记录,习惯性接话,“什么工作压力这么大?”
石上柏抽回手臂,微微往后背仰靠,视线落在辛夷脸上,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下分外柔和,颔首低眉也不失仪态。
他意味深长:“哦...你不认识我?”
辛夷就是单纯嘴比脑快,顺着谢尧随口接茬,被他这一问,到心虚起来。
她迟疑了几秒,大脑快速飞转,如果说认识,那岂不是明知故问,还不得被按上居心不良的罪名;那说不认识?这个石上柏已经自恋到谁都要认识他的程度?
“认识或者不认识重要吗?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患者,仅此而已!”
石上柏没再说话,敛起一双黑眸看不出情绪。
谢尧没她俩心眼子多,怕被误会自家艺人耍大牌,赶忙解释:“您别介意,我们家石上柏就是谨慎,之前的医院泄漏**的情况太多了。”
不提还好,辛夷一听立马捂起嘴巴,演戏演全套,装出不可思议表情,指着石上柏:“你...你就是石上柏!“
又故作玩笑道,”早说我给你打折,素颜差点没认出来!”
谢尧差点没忍住发出断断续续憋笑声,石上柏一个暗藏警告,威胁眼神扫来,又一秒收住张扬嘴角。
“那有没有在不伤害身体的前提条件下立马见效的,他工作比较急。”
石上柏的睡眠状况一直很差,常年的药力副作用下,愈发的状态不佳,最近的戏份都是重头戏,不允许出任何差池。石上柏又是个严于律己的主,总是不满意自己现如今状态下呈现出来的效果,生理心理双重压力下一目了然的消瘦,谢尧不得已这才带他来看中医。
“工作固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治病本来就是循序渐进的过程,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效果快慢是因人而异不是因病而异,我们中医治的也是生病的人。”辛夷回答。
石上柏:“可是它很苦。”
“良药苦口。”辛夷又秒回。
顿了顿,石上柏冷哼句:“所以现在中医慢慢淡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整个医馆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气氛降到零点。
辛夷脸上一僵,面对这句话竟然无力反驳,有种伤疤被揭露既视感,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回想过往无心对老辛说的那些浑话,留下一句我去配药离开。
谢尧对石上柏语出惊人见怪不怪,无奈跟在辛夷身后道歉,石上柏则继续坐着,背脊挺直,活像一座雕刻完美的雕塑。
辛夷熟稔套上手套,从一格格药匣子头抓药,放在铜秤盘上称重。
“我这边另外加了味酸枣仁,会减少苦味。”
“费心了。”谢尧实在不好意思,怕她介意,“他就是随心所欲惯了,没有恶意的,如果让你感到不适,我替他给你道歉。”
辛夷也只是含笑否认。
换位思考,她确认没怪石上柏,只是现在才体会到老辛的不易,希望不晚。
谢尧又搭话,“怎么称呼您?”
“辛夷。”
递上名片:“这边有意向进娱乐圈吗?”
辛夷稍稍望了眼名片内容。
薪焱娱乐,执行经济-谢尧。
她一口回绝,一边嘱咐完忌口用量,一边利落地两边对折包装纸又对角打包,最后收口扎了个漂亮的活结。
“对了,看你应该是有上火,给你多抓一剂清热解毒的药方,有见效可以再来配。”
谢尧用手机一一记下居然听到还有自己的一份,霍然受宠若惊。
要是换作其他人,前被质疑能力,后被砸招牌,说不定早就大发雷霆。可辛夷也只是一笑而过,不计前嫌地还给自己看病开药。
谢尧内疚不已,但再多真挚话语到嘴边都化作一句:“谢谢你,小辛大夫。”
门头的橘黄色灯光向外延伸出一片光影,那个区域能清晰看见外头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石上柏不知什么时候从座位离开走进画面中,身姿欣长,双手环臂,肩膀抵在门框平静注视雨幕。
头顶的风铃随风起舞。
他迎风孤身而立,不知为何,辛夷竟产生他有种孤寂感很重的错觉。
所以造成他睡眠障碍的原因真的是工作压力太大吗?但又一想,被那么多人喜欢追捧着,有什么好犯愁的。
谢尧拎着药包,以为石上柏在担心雨势:“就一小段路,咱跑过去吧。”
“你们等等...”辛夷喊住两人。石上柏回首时辛夷手里多了把伞。他倏地皱眉,仿佛在表达,真把他当成弱不禁风的病患。
辛夷像是猜到所想:“我是担心那几包中药,而且这伞也是我们为患者准备的。”
人家大大方方地递过来,石上柏不接到显得他小气了。
石上柏别扭接过,偏过头道了声谢。
几不可闻。
由不由衷,辛夷还真没听清楚。
说完立即转身撑开雨伞,谢尧自然钻到伞下,任由石上柏打着伞一路走至车前。
辛夷目送两人离开背影,这明星给经纪人打伞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车内,谢尧还在一个劲地懊悔:“可惜了,真的可惜了,娱乐圈少有的书香气质型,我有信心打造第二个石上柏。”
一直闭目养神的石上柏听到这缓缓睁开眼,反驳他。
“什么叫第二个石上柏,人家也是独立的个体。”
谢尧不以为然:“那说得像是人家愿意一样,你说她为什么拒绝呢,换作谁都会削尖脑袋挤进娱乐圈。”
“而且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绝,医馆上班也比不上娱乐圈来钱快啊!”
石上柏受不了他唧唧歪歪,扰人清闲,指了一条明路:“她叫什么?”
“辛夷。”
“刚才的医馆叫什么名?”
“好像叫辛春堂。”谢尧努力回想。
石上柏轻挑眉头,摊开双手,“嗯,答案出来了!”
谢尧还是没听出其中联系,缠着他说出原因。
石上柏侧过身,不去理他,若有所思地望向那缀满水滴的车窗。
明明就知道他,却要装作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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