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末想到自己遇到的顾春生,是不是也像话本子里说的,是个良人。以前,她是白灵的时候,她总是把白轻衣代为那个良人,但这样让她更加沦落和自怨自艾。但苏末末的现在,若是想到话本子,她总会想起顾春生。一个明明茶泡得很好的人,能喝下她煮的那么糟糕的茶,没有半丝嫌弃,还主动给她煮茶,最起码是个好人。若是,顾春生也愿意和她去云城,她一定好好待他。只是,顾春生家大业大,不知道能不能放得下,在不在意她的这份对待。这样想想,她又有点泄气。
她看着安然下棋的顾春生,无来由地叹了一口气,再叹了一口气。
果然,顾春生是个好人,好人是看不得别人烦恼的。他在结束棋局后,快步到她面前,盯着她看了又看。
“何故寻愁觅恨?”顾春生托着下巴,打起了笑腔。
“陌上谁家年少,正风流,”苏末末硬着头皮接了一句。
“咋咋咋,你们会带坏良家少女的!”胡兮兮摇头叹道,“出门左转,月上柳梢头,人约园艺坊。”
“要不,趁少主不在,你们,私奔吧!”良家少女胡兮兮,语不惊人死不休。
“啧啧,胡丫头,小心少主听到了,乱棍把你打死!”洛老头听不下去了。
胡兮兮立刻噤声,连忙看了一眼窗外。
“呵呵,我只是觉得,少主在现场,不说你们,我都要憋死了!”胡兮兮赶紧摆脱干系,以正视听。
“好主意,”顾春生难得叫好,“那,我们私奔了!”顾春生拽着苏末末就往外跑。
“这么帅!”胡兮兮追着他们的身影,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吓吓吓,”胡兮兮端起茶,“洛老头,我们不在现场不在现场!”
“少主怎么今天就偃旗息鼓了呢?”胡兮兮左顾右盼,“可是对情况估计太乐观了。”“本来有我们在,情况是可以乐观的。但是,”胡兮兮摇摇头,“我们不在就不好说了!”
“洛老头,你说万一……”
洛老头横了胡兮兮一眼,截住她下半句话,“胡丫头,今天你来煮茶!”
胡兮兮抱头鼠窜,逃似的离开了藏书阁,就去追苏末末,剩下洛老头翘胡子又瞪眼,没见过这样懒的丫头!
出了藏书阁,苏末末喘着粗气,甩掉顾春生的手,“去哪里?”
顾春生斜乜着她戏谑,“莫非,你真的想和我私奔?”
苏末末白了他一眼,“嫁娶随心,我苏末末哪用得上私奔!”
顾春生邪魅一笑,“那就等我风风光光娶你!”
“收住收住,”苏末末皱眉,“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上次说要带我看花的,现在带我去吧。”
顾春生嘴角一翘,那就走吧。
园艺坊在茶艺坊的邻街,中间隔着宽宽的路,长长的商坊,苏末末以为,园艺坊和茶艺坊应该差不多,顶多,就是茶衣换成了各色各样的花树。
顾春生,你的园子应该撤去围墙,拆掉那些商坊,不然,委屈了这些美景!苏末末由衷地说。
顾春生浅浅一笑,我的园子可不是轻易给外人看的。苏末末,你看,我对你真好!
走了进来,苏末末还是震惊了,那长长的商坊后面,尽是花红柳绿,百花环绕,绿草茵茵,更有竹林涛海,深杳密林……她这么一个王宫里长大的公主,竟然毫不知情。她这15年光阴,真的对得上辜负二字。
顾春生看着满脸惊诧的苏末末,“你不要告诉我,你在这王宫,号称种得一手好花,竟是没有来过园艺坊?”
顾春生才觉得,苏末末的人生,肯定在哪里错位了。那个叫白灵的公主,只是识得深宫寂寞。
苏末末宫殿里尽是绿里带黄的秋色,那青绿的幽兰,倒是不时冒出一点或紫或红或白或黄的花来,但也带不起这秋的气色,唯有桂花满园馨香浓郁,一圈圈藏在那有点干黄的叶子里,带来一些花的慰藉。苏末末好久没有弄花了,因为那花,尽管花团锦簇,却猝不及防地萎落得太让人扫兴。
可是,这园子里的花,高高大大一树又一树,连点叶子都不来掺杂一下,十分的爽快畅意。满树的花,把热闹开到天空里去了,连枝都无比妖娆俏丽。微风阵阵,不只芳香扑鼻,那花叶也跟着洋洋洒洒,树方圆之地,全都是粉白粉白的一圈,里里外外铺了个紧,道是花泥也醉人。
就是没有花的树,那叶子也是树树葳蕤,密密丛丛,幽幽杳杳,把天空掩了个严严实实,活像一顶顶华盖。阳光从细细碎碎的叶子缝隙里透过来,那影子斑斑驳驳,层层绕绕,显得别样的婆娑和风流。
若看满了这花花树树,那草草丛丛似乎也要过来赶热闹般,貌似杂乱地长了一匝又一匝,那些细长嫩枝的花便从这杂草里钻出来,颤颤巍巍地一风三摇,那风姿也是出尘得紧。这小花小草就这样你追我赶你纠我缠满地跑了一遍。
满树满园满地,顾春生这园艺坊,竟是如此的豪横!再想想自己那些盆子里的弱不禁风三天两头地换的花花草草,可是可怜?
苏末末忽然觉得,她宫殿的花花叶叶,他园子的林林木木,竟是像极了她和他。他和他的园子看上去,让她又欢喜又羡慕又寂寞。
若是可以,她宁可住在这园子里,也不要回她那连盆盆栽栽都落满拘束的寝殿。
就在她那里心口奔腾的间隙,顾春生如同变戏法地在那大大的花木之间,拉出了一个秋千架在那里,“看累了吧,休息休息!”
顾春生把她拽上秋千架,秋千起,那花下起了一阵阵花雨,悠悠扬扬飘飘洒洒漫天飞舞……苏末末仿佛身在梦境,自在飞花轻似梦,仗剑江湖伴君行,那气息,都是带着花味的甜蜜。
目光灼灼,星光点点,笑靥妍妍。
这梦,来得如此的诗情画意,铺天盖地的欢喜。
顾春生觉得,自从遇见苏末末,自己很乐意成末末之美。
苏末末叹道,“翩翩君子,儒儒雅士,丰神毓秀,玉树临风,风姿卓绝,如意郎君。”自己在心里补了一句,“甚得妾心。”
“这么好,嫁给我定是不吃亏。”顾春生循循善诱。
“定是。”笑靥如花。
“花前月下,天媒地证,当此良宵,佳人可愿芳心一许?”
“那你可接好了!”苏末末抓了把花瓣,扔了顾春生一身。顾春生转过来,撑着树把苏末末锁在怀里,苏末末也就没能跑得脱。
“答应我,这么好的人是你的,这么好的园子也是你的,还有那么好的茶也是你的……”星目朗朗,笑语晏晏。
“那我得做个记号!”苏末末吃吃一笑,把头凑近顾春生的胸口,顾春生搂着苏末末顺势让她转到自己怀里,在花树下躺下。她趴在顾春生的胸膛上,听见“咚咚咚”的响动,那响动带着自己跳跃地更欢快,苏末末迷糊在一片欢舞声中,已经分不清哪个是顾春生的哪个是自己的。
顾春生托起苏末末的头,“再这样听下去,心都要跳出来了,”“你的记号留好了吗?”
苏末末噗嗤一声眉开眼笑,眼波里春光流动,“嗯,我告诉它要好好记得我,以身相许,就不能再反悔了。在我这里,反悔也没用!”
苏末末流连陶醉在这大美秋风春色里,到得宫殿门口,已经华灯初上。苏末末在门口,和顾春生一步三回头,等顾春生的背影消失在这暮色里好久,苏末末才进寝殿。
她不过一回头,脸上的笑意很快就挂不上了,白轻衣抱着手冷冷看着她,明显有了一段时间。
她强作镇定,“少主,是在等我吗?”
白轻衣从灯后的晦暗处走出来,“你和顾春生打情骂俏,连句轻衣都不愿叫了?”
“轻衣,”苏末末在心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才惊觉,好久,自己没有开过口了。
这人生的境遇竟是如此的难以预测,往日,她追着他如影随行,今日,她要走自己的路了,他却不愿放手了。她与他,在哪里什么时候交汇,又在哪里,什么时候相背而行愈行愈远。
苏末末开不了口。
白轻衣走近,把她逼到门上,环住她的头,“灵儿乖,叫轻衣!”
苏末末掉转头却没有成功。
白轻衣浑身上下透出的那阵寒气,让她整个人都为之紧张。
“你,怕我?”白轻衣把苏末末抱住,越束越紧,“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你说我总是把你一个人扔下,我回来陪你,你却跑去和其他男子厮混。”白轻衣用手用力揉捏着她的头发,“我以后都不会把你扔下了,我会一直在身边陪着你,你就不会寂寞了。你不开心?”
泪从苏末末眼睛里倾泻出来,苏末末咬紧牙,倔强地不吭一声,似乎如此,她就和白灵永远切割了。
白轻衣拽着苏末末的手,穿过殿堂,在寝殿前的草地上,坐下来,把苏末末一个扭身拽到了自己怀里,“我看到你和顾春生席地相依,你笑得那么开心,你喜欢这样?”他顺势躺了下去,把苏末末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上。
震惊和恐惧劫掠着苏末末,她瞪着眼睛看怪物般瞪着白轻衣,那眼里漫卷来无尽的黑暗,像是从万丈深渊四面八方地席卷过来,潜入她的眼底,侵占了她整个双眼,她大叫起来,歇斯底里,不顾一切地就像要撕破自己的喉咙……
这叫声,也把白轻衣刹在原地。他终于停住了自己突如其来的愤怒。他从苏末末的嘶鸣里听到了不可原谅的自己,她浑身僵硬冰冷,陷入了彻底的嘶鸣,他想去抱她缓和她让她安静下来,可是,都不奏效,苏末末完全陷入癫狂。
突然一个身影闪至,从白轻衣手里迅雷不及掩耳抢过苏末末,在她脖子后一记后刀,苏末末便昏了过去。
只剩那声音和着秋风,和着走廊的长铃,尖锐而肃杀地响彻王宫上空,余音不息久久绕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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