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怎么醒了?”正在整理包袱的温辰稍微地直了直腰,看向从床帐里面闹出声响的那个身影,“是我动静太大,吵醒你了?”
冷青罕见地没有立刻答话,甚至都没有把目光分些给他:“醒了就是醒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今天又没什么事情,查黑市、火药,我自己去也成,你若是没休息好,尽管躺下继续睡觉。”温辰说道。
“差点被人炸山埋在里面,还有那个心情干耗着?”一边说着,冷青一边摸了一摸胸口,像是整理衣服,又像是把什么东西放进了怀里,“赶紧找他出来、将他杀掉,这样才能安心不是。谁让他们胆子那么大,都欺负到我头上了。”
“嗐,”温辰重新俯下身子打着包裹,“咱们这还算是走运的,正好摸到暗道及时逃了,那些白白丧命的兄弟姐妹要找谁说理。”
“不感谢感谢我?救你一命,我可是劳苦功高。”
撂下手中的活计,男子立刻直起了腰杆:“感谢,必然得感谢。请顿饭?不对,你的饭我已经包了,饰物你又没那么喜欢,再说,我也不会挑选,送不好被你嫌弃,还不如不送。其他的……”
“想那么复杂作甚,”说着,冷青挪到了床边,光着脚丫踩到了地上,“你欠我条命,就那么简单。”
“要说的话也确实如此……”温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一拍胸脯,拍得震天撼地,“那好,就这么定了,我这条命算是欠你的,你什么时候想要,什么时候拿走。”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赖账。”
“绝不赖账。”
说着如此严肃认真的话题,冷青却没有看着那边,只是自顾自地理顺着长发,像只慵懒的猫儿一样。温辰直勾勾地瞪着眼睛盯了一会儿,在心里暗戳戳咂了咂嘴,才重新整理起了那个随身的包裹。
等着冷青也收拾好了,两人溜达出门简简单单地吃了一个早饭,而后,便在街上闲逛起来。
闲逛也是获取消息的一种方式,大街上面那么多人,搞不好就会被他们听到一句有用的东西。暗卫们打听暗卫们的,他们打听他们的,互不干扰、互不交叉,多好,顺便还能培养感情。
嗯,这点心干果看着不错。
“你在这儿慢慢挑,我去那边看看。”
“哦。”温辰老老实实点了点头,确定冷青离去的方向之后,把视线收回到了面前的摊子上面,“这个怎么卖?能挑吗?”
“能挑,您要是买的多,就给您便宜算。这种二十文一两,那个三十文,那边还有五十文的,越小的越甜,指甲盖大小的最好,跟蜜似得,您指的那个味儿淡——”
再看冷青,他背向温辰,径直冲着一个挑着扁担的农家去了,到了那人跟前,低头捡了一块红薯拿着翻看:“那张纸条是你放的吧。你就不怕他会先行发现?”
披戴蓑衣的农家压压斗笠,赔着笑说道:“这位爷,您说什么呢,小的怎么听不懂啊……”
“莫要跟我装模作样,大梁几乎人人熏香,你的身上便有纸条上的那种味道,别妄想骗我。”冷青漫不经心地搓了一搓红薯沾着泥土的外皮,像是真在耐心挑拣那般,“好心奉劝你,在我心情还算不错的时候把话交代清楚。”
“……”作农家打扮的男子瞥了不远之处的温辰一眼,“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既然这样了解我们,把戏又搞得那么悄无声息,怎么不自己动手?”冷青把那个红薯放下,拿了另外一个起来,“我又不是时时刻刻都跟他一起,碍不了什么事。”
“现在看着确实没什么防备,但是,你也许感受不深,他的警惕心非常重,对你是个例外罢了。”说着,男子蹲了下来,像是帮他挑菜似得,“我们当然试过直接对他下手,然而那群家伙难以攻破,他也不好对付,来找你是实在没有办法。”
冷青鼻哼一声,没有对此做出回应:“所以呢?你们就想干脆推到我的身上?”
“至少我们目的一致,不是吗?如果是你,即便明知是毒,他也会欣然喝下去的。”
“三爷!”正在这个无比关键的时刻,温辰拎着几个纸包小步小步跑了过来,打断了他们之间秘密的谈话,“你在这儿挑什么呢?红薯?你爱吃这个?”
“不啊,随便看看。”既然已经被他发现,冷青索性站起了身来,拍打着手上的土渍跟他说话,“这么少见的东西,怕是得跟外边有些关系才能拿到吧?”
菜农蹲在菜筐后面低着脑袋,声音也压得很低:“您说笑了,小的家中有亲戚在边关贸易,买过几个分给我们,我们没舍得吃,都种起来了。”
“哦,原来如此。”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冷青的心里大致有了考量,于是,便转向一旁的温辰搭起了闲话,“买的什么?”
“买了点蜜饯果脯,还有,嗯……花糕酥饼之类,”说着,温辰就要打开那些包裹,“你看看喜欢哪种——”
冷青没等他说完,直接否道:“不喜欢。”
短短的三字而已,便让男子欢欣的笑容如同被凛冬寒风狠狠拍打了一般,瞬间僵死在了脸上。
“我不是说过吗,我不吃甜。”看着那副受伤的表情,冷青不由自主笑出了声,“我也说过,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对你好的。非要找这个不痛快作甚?”
“……他说这个没有那么甜,我试过了,确实不是太甜,还蛮好吃的,我想让你也一起尝尝。”心上人笑得毫无怜悯,温辰低下头,企图用包装纸皮的动作假装自己的冷静,“也是……你说过了。我好像有些误会,你别在意。”
温辰撂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冷青抱着双臂把他叫住,从他后面喊道:“到哪儿去?”
“随便转转,你打听完了先回去吧。”
闻言,冷青挑了挑眉,没有出声。
“若我是他,定然会与你争吵厮打一番。”两人在那边的交往全都被他看在眼里,菜农撑着膝盖蹲在地上,觉得有些好笑,“不都说他是边关的一头猛狼,这哪里是狼?狗崽子还差不多。你那样给他气受,他竟然还能全盘接着,甚至给你道歉,真是不敢置信。这活给你,看来真是找对人了。”
冷青又笑一声。
“既然在这儿被你找到了,事情便更好说了。”菜农站直两腿,作势挑起了担子,“去见见我家老爷?”
菜农说着这话站起身子的那一瞬间,冷青注意到了他藏在蓑衣下面的两柄刺刀,于是,他没有拒绝,欣然地应了下来:“行啊。不过,我可没带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别见怪就行。”
“如果你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礼品自然是我们来备。”一边说着,菜农带起了路,引着他穿行在略显空荡的大街小巷,“话先说好,我家老爷的性格比较难以捉摸,一会儿聊起来,你可注意一些。”
“那是自然。”冷青观察着两侧的情景,随口一应。
“你喜欢热闹?”
“此话怎讲?反正闲来无事,随便看看而已。”
“我是觉得,人还要再少一点才算适当。”菜农低低地念着,声音几乎只够身边的冷青一人听清,“人多了就要争抢、就要针对算计,整天乌乌泱泱的,乱得很。现在日子好,人填饱了肚子,又想着换着花样玩耍,吃喝嫖赌什么都干,跟一群蛀虫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干脆消失。”
冷青收回视线,嘴角绽得更加开了。
“不好意思,多说了几句。”
“无妨,不怎么打紧。”
“我一直很好奇,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下手,为什么非要拖到现在?”
“啊。”冷青将表情松了,“得先把我想知道的事情打探清楚才能动手不是。否则,当事人死了,还要怎么探听。”
菜农领着他穿过了一条传出哭声的巷子,斗笠下面的脸上毫无表情:“那现在是打听清楚了?”
“怎么会呢,不过,至少有一件事情比较确定。他跟我们家的事情无关,对那些家伙也不甚了解,所以,是留是死,都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如若有贵客想要,我当送个人情也是不错的选择。”察觉到了旁边投来的目光,冷青瞥去一眼,轻轻笑道,“别紧张,我不知道你们是谁,至少现在还不知道。我作此断言,是因为你身上这香料罕见,而且,那张密信的纸张也比寻常之物更加厚实细腻,普通人家财力有限、不怎讲究,定然不会使用这些。”
“哼。”菜农拐进了一条阴暗的鸡脖小巷,“跟我来吧。”
外面看着倒是颇为寻常的一个院子。那人敲开偏门之后,冷青随他迈了进去,顺从地站在墙边等着引荐。
若是记忆不错,这地方好似离那个井口不远。二者离得那么近,他才不信全是巧合。怪不得呢,原来整个院子就是他们的。不知这里面还藏着什么秘密。其他的就算没有,那只木箱也应当有吧?
似乎是怕他打量太久漏了馅去,他站在那里没有一会儿,便有几个穿着讲究的家仆排列整齐过来请他:“贵客快请进,老爷在里头等着了。”
冷青点了点头,放下手臂随了上去。
这些人身上的香气跟那家伙一样,辛辣、独特,虽然并不算太过浓烈,但比起常人爱用那种,也算是显眼得独辟蹊径了。
哦……他忽然懂了。
对啊。如果这里存有足以移平一座山坡的火药,那硫磺的味道肯定是藏不住的。若是使用花香果香,两种互不相容的调子混在一起,肯定会让人感到怪异。但若是这种相近的辛味,火药的味道就会更加地容易掩盖。原来如此。
“您在此稍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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