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们是不是把人家的招牌砸了？”
“所以他才会搬至我们对面，想报复我们！”宁愉遂说着说着，摩拳擦掌起来，那模样竟是蠢蠢欲动，想和对方打一架。许泽看他那模样，毫不留情地直接给他一个爆栗，顿时老实了。
“我也是如此想的。”
所以，他必须要自保。医与毒相互对立，又相辅相成，他或可从毒术中寻求解毒的答案。
……
是梦。
许泽做了一个梦。
在混混沌沌的迷雾中，他摸索着前行，重重浓雾似是要将他包围。越往前走，视线才越清晰起来。远远地，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十五岁时意气风发的自己。
梦中的他站在一个令他极为熟悉又心安的地方，那是他的师门——无刻门。梦中的他正在演武场练剑，长发梳成高高的马尾束起，身袭端正儒雅的弟子服。一招一式从容不迫，苍劲有力，带着凌厉的剑风，如鹰飞鹤唳，引得武器架上的武器铛铛共鸣。
“许师兄，不好了——”
他正练得入神，一名弟子面带惊色，急匆匆跑了过来。
许泽反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良剑入鞘，一双含着春色的桃花眼看了过去，带着几分紧张与担忧：“别急，发生了何事？”
“乐、乐雅阁阁主突发急症、暴毙而亡，引、引发内乱，师、师父他让我来、来叫你去城中请、请人相助……”那弟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完。
少年一下子便领悟到了其中的意思，师父让他去请帮手，说明此事极为棘手，他要将离乐雅阁最近的门派召集请来，以及，城中坐镇的那二位江湖绝客。
因着师门关系，许泽与那二位绝客——墨俞、翎子壑关系交好。故这二人并不难请，难的是那些个门派，为了自身利益，不免会明哲保身，难以说服其出手。
许泽不再犹豫，牵来一匹快马，翻身而上，对那弟子道：“我明白了！你去同凌师妹知会一声，我和师父都不在，让她守好无刻门，我一定尽快回来！”
“是！”那弟子应下，看着快马扬长而去的身影，立即按大师兄的吩咐去做了。
来回一路马不停蹄的，许泽终于在三日后带着人手赶到了乐雅阁。那时，阁内已斗了个天昏地暗，三日三夜，死伤无数。
许泽本以为自己带来的援助可以及时止损，却不曾想，师门中人叛变了！局势顿时扭转，反叛者占了上风。为了分散部分反叛者的注意力，他支开了一部分人。
周围的场景不断闪过，许泽一手执剑，扬着马鞭，飞快地驰骋在曲折的山道上。后头有源源不断的利箭划破长空，向他袭来。
“吁——”
许泽终于停下马步，翻身下马。他此刻脑中嗡嗡，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着，急促的大口大口呼吸。
那伙黑衣人已举着弓箭，向他一步步逼近，许泽拼尽全力，也无法抵御万箭齐发，身旁跟随他的同门弟子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他已经支撑不住了。
他……难道要死在这吗？
他抬头瞧了一眼为首的黑衣人，又后垂眸，额前凌乱的碎发遮住了半只眼，叫人难以看清神色。
“你跑不掉了——”黑衣人面带挑衅，拉开弓箭。
许泽回头看了身后一眼，复又回首一笑，似是冷嘲。身后是万丈高崖，眼前是禽兽成群。
赌一把吧。
他想，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咻——”
穿云箭划破天际，周围凌厉的风声猎猎作响，吹起他散乱的乌发。他毫不犹豫，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身，闭眼纵身一跃。
“噗呲——”是血肉被穿破的声音，许久，他伴随着一阵水声响起，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心口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似是被长针刺入，疼的他喘不过气。下一刻，他猛然睁开双眼。
入目是熟悉的青纱帐，床头不远处的台上点着一支将燃尽的火烛，刺啦作响。
许泽坐起身来，背后湿透了的衣衫传来凉意，他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最近……又开始频繁做梦了。
纤细修长的手捂了捂额头，许泽半眯着眼，抬眼瞥见手臂处又开始加深的紫红色花纹。
他侧着身子，盯着那诡异而奇艳的花朵，坐了半晌。某一瞬，似是想通了什么关窍，眸中划过一丝亮光。
他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
子时，今日闭市的鬼市烟雾弥漫，散至每一角落，三步之外就已教人瞧不清前路。街上空寥寥的，一阵阴风刮过，沙沙作响，吹走街道边破旧的纸灯笼。四处门窗紧闭，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浓烟味。
“子时至，鬼兵巡市，纳采阴气，诸鬼避让——”
嘹亮尖细的嗓音从鬼市深渊处传来，连念了三遍，回声响彻半空。
紧接着，便见三列鬼兵整齐有序，身披鬼甲，面上戴着青牙面具从缭绕的迷雾中现身。他们左手持着采阴的幽魂绿鬼灯，右手执锋利尖锐的鬼弯刃，因衣服下摆坠地，掩住了双脚，看上去就如同幽魂鬼魅般施施飘过。
许泽从纸糊的窗口缝隙中瞧见的，就是这副诡异又可怖的场景，这可真是长见识了。
他在鬼市待了半年，入鬼市以来就经历过两次闭市，这次是第三次。但头两次时，那会儿他忙着在鬼市立足，没怎么去注意，也不将其放在心上。以至于如今细细探究来，好奇的同时竟觉得几分有趣。
他对鬼市的规矩和势力并未完全摸透，关于鬼市的许多消息，大都是从病患和宁愉遂口中得知的。
就比如，他听一个病客闲聊时提到：组织鬼市闭市的，是鬼市中的“阎王殿”。
这阎王殿盘踞于鬼市多年，背后之人似乎是江湖中的某股强大势力，早些年就已一家独大。鬼市许多古怪的规矩便是阎王殿定下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也无人敢置喙什么。
后鬼市又几经波折，有多股势力崛起，就此达成相互制衡的局面。但再凭其他家怎么努力，也没能完全压过阎王殿去。于是，近些年来，鬼市就更乱了，该牵扯的、不该牵扯的都被扯了进来。
许泽入鬼市前，也没想到这里的情况远比想象中的复杂。
“叩叩叩——”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许泽飘远的思绪。
谁会在这个时候上门？
许泽心中浮现疑惑，同时也升起了几分警惕。
外面的人似乎见里面没动静，拍门的动作愈发大了起来。许泽随手披上外衫，从后院走去前门，院子同样被灰蒙蒙的雾气围绕，静悄悄的，仿佛潜伏着什么危险。许泽路过院中时，瞧见了宁愉遂平常练武用的木剑，顺手拿上了。他看了一眼别屋，广白和宁愉遂睡的很沉，没有被吵醒。
许泽来到大门前，侧着身子贴近门板，握紧手中的木剑，低声问：“何事？”
话音落下，门外之人拍门的动作停止了。隔着大门，许泽听见对方虚弱的声音：“……是我，玉卿公子。”
像是怕许泽想不起来似的，他又补了一句：“上次，你解了我身上百毒居的毒……”
这么一说，许泽才想起他是谁来。不过，眼下即便对方表明了身份，许泽仍不敢将人随意放进来。今夜特殊，免不得有意外发生。
“今夜你为何来此？”
门外的司徒延心情有一瞬间复杂，他面色苍白，微微偏头看了看身后，蒙蒙浓雾，什么都看不见，那群鬼东西没有追上来。
许泽听见他道：“我……中了毒，情况复杂，玉卿公子可否……先让我进去避避风头？”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地不安与惧怕。
就在司徒延以为对方不会答应他的请求时，眼前的门开了。许泽伸出手将人拉了进来，迅速锁上了门。
“说罢。”许泽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明亮的暖光在一方小空间的范围内，映照在司徒延那张苍白的脸上。
司徒延对他道了声谢，又小心翼翼的瞥了他一眼。
许泽身披外衫，头发散乱自然垂落，桃花般的美眸中毫无情绪波动，平日里温润的气息好似被霜雪覆盖，整个人显得冷淡平静极了。
司徒延觉得今夜许泽可能心情不太好，所以跟平时见到的不大一样。不过想想也是，半夜把人吵醒，确实是个不礼貌的行为。
“深夜叨扰玉卿公子，实在抱歉。”司徒延抱了抱拳，轻声解释道：“今日本是鬼市闭市，我却因被仇家追杀，误了时辰，被鬼兵发现后一路追杀，误打误撞逃到此处。又因……”
司徒延说着，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因……因身上不小心中了仇家下的毒，我心中抱着一丝侥幸，所以拍门求助。”
许泽闻言颔首，语气又复往日的温润：“我看看。”
司徒延伸出手让他把脉。
“玉卿公子……我身上的毒可否解？”
“可以，这不是什么无解奇毒。”
说罢，他走向药柜，拉开了一个格子，从里边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司徒延：“这是解药，吃上三日就可完全解毒。”
“……谢谢。”司徒延神色复杂的接过，面色尴尬看向他，扯出一个笑来：“只是我这次，依旧没带银钱……”
[化了]好怕自己把人设崩了啊哈哈
因为这章还穿插了曾经，不过师兄是差点死过一次的人了，性格肯定会和从前不一样啦[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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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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