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后圣旨的风不过几个时辰就吹遍了京城，往日她去康王府不过是直奔内苑找凝辉，结果这次她刚派人通传完不久，康王妃便携郡主到了偏殿说要同她一道吃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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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妃出身不高，只是户部左侍郎江大人的嫡女。不过本朝王爷娶妃向来不重门楣，多有忌讳结党营私之嫌。
“还未道贺郡主大喜”康王妃连忙扶起行福礼的嘉柔，示意身边的婢子给紫檀椅铺上软垫。
“王妃客气了，”谢琼华连忙制止，这软垫一铺，怕是得唠到日落西山。看康王府这意思，万一留宿一晚，又要生出许多麻烦。
“嘉柔此次前来是找凝辉姐姐有事相托”谢琼华走到窗沿，看着外面初秋灿烂的桂花。
“早就听闻康王府的桂花是一绝，只是嘉柔从前身子不好，无缘得见。若是能在中秋宫宴之前请来京中才子佳人于王府一聚，岂不风雅。”
谢琼华踱步到康王妃面前，玉手隔着绢帕搭在康王妃手背上，“只是王妃执掌中馈，这宴会到底给王妃添麻烦了，若是王妃应允借王府一宴，嘉柔自会请陛下从大内派人手，不过还是得王妃多操劳。”
康王妃见话都说到这份上，自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且她嫡出的女儿与这位嘉柔郡主一向交好，这个人情她还是愿意给的。说到底，大内派人来王府举宴，不也是给王府门楣增光。
她将手抽出，包在谢琼华温凉的手上，“琼华，我年纪也大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便由你们去。凝辉与你一同长大，何必与我如此生分。这赏桂宴，便交由你和凝辉去做就好。”
温热的掌心源源不断地给着她温度，谢琼华微微怔愣。康王妃却叹了口气，“琼华，有些话，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你母亲早逝，当初戏言的婚约实在当不得真。我看陛下既然赐婚，你也不必多想，陛下于你，是有情的。”
谢琼华其实明白自己这样委婉试探，容易伤了与王府的情分。可她也不得不步步小心，她身上维系着谢氏一族的荣辱，锦山侯平庸不得圣喜，她这个郡主才是谢家体面的象征。
“这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倒也离不开我，我便先告辞了。凝辉，好好陪嘉柔走走罢”康王妃起身领着一众丫鬟婆子便走了。
一个娴雅温柔的姑娘走上前挽住谢琼华的手，将她往后院带去。
“琼华，你我从小一道儿长大，你自是不必瞒我。这赏桂宴，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只管说来便是。”
凝辉郡主远山般的眉眼，原本最是文雅的的容貌，如今忧虑的样子，也极为动人。
谢琼华看着如今秋初荷塘中的残荷，几尾锦鲤悠游，“我不是清高不屑皇权之人，却也不稀得为了那虚位平白辜负了旁人。可我听到了些传闻，都说传闻不如眼见，我想亲自看看。凝辉，我不便出面办这宴会，得你帮我。”
她们携手，绕着王府的内湖缓缓地走。两人都不是话多碎嘴之人，只这样踱步，也是难得闲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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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给两位姐姐请安，还未恭贺姐姐大喜。”
一位穿鹅黄色襦裙的少女带着一个丫鬟过来行了个礼，她约摸十四五岁，簪着素银嵌珍珠簪子。
凝辉微微侧首，在谢琼华耳边说到：“这是我二妹，她母亲是苏姨娘，你见过的。”
谢琼华其实对这位苏姨娘印象不深，只隐约记得是个江南女子，坊间传闻是扬州瘦马出身。
“免礼吧，既是凝辉的妹妹，又何必客气。”谢琼华猜得出她的来意。
庶女出身本就落了下风，偏偏母亲的名声也不大好。这亲事自然十分难说，康王不管，母家无力，年岁渐长可不是越来越心焦吗。
但若是得了皇后赞扬的“蕙质兰心、宜室宜家”之类，就又别说了。
寻常官宦人家还是愿意迎这位王府小姐为妻的。
“郡主殿下，听闻这京中新开的醉花楼里的胭脂极好，不知可否赏脸与妹妹同去。”她微微福了个礼，杏眸中淡淡的水光倒是可爱又可怜。
谢琼华不知她要引自己去那胭脂坊做甚，不过量她也不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给她绊子，左不过是看场好戏吧。
嘉柔郡主的仪制得先帝爷特赐，是比着公主来的。车盖、帷幔无不堂皇，坐下三人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她并无意与康王府表现得如此亲近，士宦党羽之乱犹在。嘉柔郡主刚得册封，还未行礼便已如此得盛宠，多的是人想走她的门路。
只是皇帝着人敲打过群臣，这才免得她郡主府的门槛被踏破。若是此时表现得与康王府如此亲近，怕是有心之人又要找上王府。一个两个能拒得，十个八个如何拒得？即使都能推拒，也于王府声名有损。
谢琼华踏上马夫的背，在竹影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留凝辉郡主并她庶妹在原地，她原本也想同嘉柔一般一走了之。可王府庶子女众多，怕是她将这庶妹撇下，她也难以借到王府的马车。到时又要耽搁许久，也白白丢了王府的脸面，叫人笑话。
康王府的地段自然是极好的，从王府到醉花楼不过两炷香的工夫。
本朝治贪腐甚严，少有如此奢靡之风。这富丽的马车一停下，便惹足了视线。
琼华身上还穿着入宫时候的那件正红宫装，金丝织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云鬓堆鸦，金簪玉斜，这样的贵气竟也没压住那艳丽动人的脸，真真是恍若神仙妃子。
醉花楼前多富户官吏的女眷，不少都是见过嘉柔郡主的。怔愣之后便退到两侧，同她见礼。
掌柜见此忙上前迎接，将谢琼华接至二楼雅间。
此时，凝辉携庶妹将将赶到。
凝辉郡主不喜人多嘈杂之地，正准备上楼找谢琼华在雅间挑选胭脂时，却被庶妹叫住。
“姐姐你看，那是不是赵二公子身边的小厮。怎么赵二公子也来挑选胭脂吗？可陛下圣旨已下……”
“住嘴，”凝辉连忙呵住，清淡的眉眼上也染上怒气，“陛下如何，郡主如何，赵二如何，这些是你能够多言的吗？难不成是想连累整个王府！你什么都未曾得见。”
凝辉招来侍卫，“送二小姐回去，闭门反省半个月不得出。”
“你同她置什么气，咱们不都知道这司马昭之心。不过也是想卖个好，谋个前程罢了。”
谢琼华看凝辉脸上怒气未消，给她递了盏茶过去，“喝点茶清清火，我喝着这碧螺春实在是不错。”
“嘉柔，她虽别有他意，不过你可得小心了。这赵二的胭脂，我但愿不是买给你的。左右你们婚约未证，他另觅新欢对谁都好”
是了，这是对谁的利益都好的法子。皇帝不会将与她的金銮殿之约告诉他人，她已是他名义上的皇后了。
皇后，是断断不能与别的男人有任何礼法外的往来的。
谢琼华看着凝辉郡主脸上切实的担忧，不由莞尔，“凝辉，我都明白，这赏桂宴也不过是让我亲眼见着，再断了念想。”
凝辉长叹了一口气，“便都依着你，只是嘉柔，你是郡主，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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