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研究所食堂因为楼上环境在开专家研讨会而菜品十分丰盛,自然,来的人也是很多的。
许知夏来得早,占据了餐盘回收最便捷的那张风水宝座,以及拿走了刚出炉新鲜热乎的糖醋小排。
她可是直接刷卡拿了两碗,现在就嘴上啃着小排,余光穿过大半个食堂,落在入口处。
心里想见的人迟迟没来,许知夏啃小排的动作都变得心不在焉。整个人视线游离着,没有特别想什么事情,但就是失去了干饭的快活感。
“夏夏!最近可是难得一见你这大忙人啊。”
唐韵端着餐盘,一手护着窗口抢到的最后一份小排,安稳放在许知夏对面,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嘴贫。”许知夏很快收拢散出去的心思,白了唐韵一眼。自从她跟着孟归鹤两点一线后,唐韵可没少拿这事打趣他们。
无外乎,肥水不流外人田或抢手金砖趁早抱走这等话。
毫不夸张,许知夏估计唐韵是整研究所适龄单身女性里,唯一一个希望许知夏早日把孟归鹤拿下的。
然后她这个作为好同事与半个闺蜜的人,就可以在这个所里拥有一个更靠谱的靠山。
是的,许知夏一想到这些职场派系小弯弯,科研的心都在动摇。
与她读研时满心以为的那样不同,纯净的学术圈基本不会存在,职场就像深水,其中暗流涌动。
哪怕是现在所在的这个在海市名头不显的小破研究所,都分有三大派系,五大群体。以大老板、唐韵顶头那个小老板,以及新兴派孟归鹤组成。
当然,孟归鹤本身并没有主动参与研究所里的派系之争。
但人最是架不住出风头,年轻又科研实力强悍的孟归鹤,无疑是那两个老派系眼中最想拉拢又最是眼中刺的存在。
许知夏明白孟归鹤为什么要在传出了一点风声后急于想同她拉开距离,并非是怀疑她投诚的真心,而是不想将她架在两团火下。
许知夏入职,走的是后门。
她身上从一开始就贴上了大老板派系的标签,她与孟归鹤从一开始就应该是势如水火一样的存在。
他们,不应该走的太近。
明白是一回事,真的做到却很难。一想到这些复杂人际问题,嘴里的小排彻底不香了。
唐韵却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站队同理。
“放心好了,你们两就算走得再近,王扒皮也不会动孟老师的。”唐韵使着眼色,示意许知夏靠近点。
轻到几不可闻的声音顺着空气飘到许知夏耳中。
“据说上头很看好孟老师,他现在是新生派科研人才,咱所里在指望着借孟老师超额完成kpi咧。”
食堂谈话戛然而止,一直到屁股挨在办公椅上,许知夏都没法从复杂情绪中完全抽身出来。
电脑桌面上,CAJ阅读器24小时长挂。
许知夏刚来所里时,王建仲大概是想建立一个好上司形象,将手头有盼头的项目申请分给了许知夏一个。
她只需要负责写,之后项目无论是做还是不做,都和许知夏没有什么关系。但挂了名,以后简历上就能落下这一笔。
指尖在键盘上断断续续地敲了一阵子,许知夏突然“噌”一下站起身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鼠标在连接着打印机的电脑桌面上轻轻一点。
清脆声后,打印机嗡声运转。许知夏拿着一份材料,去了王建仲办公室。
那是一份申请书。研究所公共助理研究员如果想参加除自己的带教老师以外的其他项目时,需要和带教老师提出转组申请。
双方皆同意,她才能参与到别的项目组课题中去。
直到将申请书放在王建仲桌上,关门离开,许知夏都没有生出半点犹豫。
她不怕被人贴标签,与孟归鹤的纠缠如同两根红绳,上天注定要他们绑在一起时,是断开都可以重新打上结的。
但是,许知夏才不想这么快和那个嘴笨的男人和好。她依旧记仇着孟归鹤说要和她拉开距离的话。
耿耿于怀的那种。
晚间。
实验楼依旧有大半的房间亮着灯,从楼下向上望去,能看见一群身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或团队,或独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大老板今天没来上班,所以许知夏的那份转组申请也一直孤零零地躺在办公桌上,还未被查看。
许知夏很少有这么早就回去的时候,一直走到了楼下,鬼使神差似的,她抬头在二楼的那一排朝南窗户中依次扫过。
最后落在研究楼左侧中间的一扇,灯光明亮的窗户上。
人影忽然出现在窗框里,隔着上下两层楼的距离,许知夏的视线与孟归鹤低头俯视时的眼睛互相触碰。
他招了招手。
心领神会下,许知夏停驻在阶梯下,头顶天花板灯泡落下的昏黄光线将她愉悦的神色藏住了几分。
片刻,急促的下楼脚步声与那道身影一同,出现在许知夏的视野中。
“来道歉了?”许知夏挎着牛仔小包,插着腰,她微抬着脸颊,面上是有几分娇纵的揶揄色。
孟归鹤下午极为难得换了一身衬衫与西装裤,同往常T恤宽裤的朴素打扮很不一样。
应该是刚去理了个发,额间碎发剪短后,眉宇间添了几分清爽气。
孟归鹤的皮相自然是好的。
“是。”孟归鹤承认,“我堵不住人言,但我会尽可能不让你被伤害到。”
许知夏闻言,挑眉,“就只是口头道歉?”
从特意回职工楼换了一身衣服,又去理了发,之后便一直等在窗前,孟归鹤的种种举动早就表明了,他在进行一场有预谋的碰面。
“南城区星湾湖音乐喷泉重新开了,晚上去不去那里走走?”
“走呗。”
星湾湖音乐喷泉曾经一度因为喷泉变式少,音乐不符合年轻人口味而屡屡遭到差评,许知夏读研时还不信邪,约上孟归鹤去过一次。
喷泉体验感确实很差,但那一次是许知夏与师兄第一次单独出去,如今日这般别无二样,是一场意外中的出行。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将这一趟出行冠以约会的名头。
日子虽然逐渐拨向夏日,湖边晚间的风吹来时还是凉快的气息。不愧是停关三年,努力提升后再次开启的喷泉。
随着音乐起起伏伏地跳动,水面上放置的灯光闪烁着五彩的光,将一个个水柱渲染上色彩,又喷向高空。
水滴哗啦啦下,灯光交织出了色彩独特的彩虹。
这一晚,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在外度过。
音乐喷泉在晚间十一点才落幕,临湖的长凳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许知夏拨弄着戴在手腕上的防虫腕带。
“接下来什么安排?孟老师”
“爬山怎么样?”
许知夏点头。她算是知道了,今日孟归鹤主打一个重温当年,一模一样的地方,一模一样的海市晚间出行攻略。
市区的山,在版图上只是充当点缀意思的小土丘。因为不是什么夜爬景区,故而山道无光。
临时起意虽然充满了意外感,但到底准备上并不充分。
借了手机手电筒微亮的光,许知夏在前,孟归鹤在后,两人只差半个身位,走在狭窄的山道上。
天气预报说明日是个大晴天,山道上零零散散有两三个人。
离开熟人区,许知夏与孟归鹤之间的局促感也消散了不少。
山道很短,期间有一段上山路很陡,许知夏几乎是靠着孟归鹤半推半拉下才上去。
到山顶时,哪怕风是凉的,两人还是出了一身汗。
贴身且紧致的衬衫沾了汗水,紧贴在孟归鹤肌肤上,许知夏看着腰腹部隐约可见的那一片肌肉,眼神突然就狐疑了起来。
“士别一下午,孟老师怎么变化这么多。”
对于孟归鹤的寡淡无趣,许知夏一直都清楚。
她是喜欢孟归鹤身上那种不兴波澜的平静感,但今日换了一身行头,走上诱惑奶狗风,新鲜感让许知夏更为心动。
“唐韵说,要有适当的惊喜。”
得到回复,许知夏是一点都不惊讶。
她就知道!凭孟归鹤那颗榆木脑袋,他哪里会是想到要收掇一下自己来博取加分项的。
席地而坐,前半夜许知夏还兴致勃勃地仰着脑袋看城市里的星空,下半夜瞌睡虫上来,身子已经不自觉地歪到了孟归鹤身上。
似乎对脑袋下骨感明显的肩膀有些不满,许知夏时不时嘟囔着,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当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出来了”时,许知夏醒了。
薄雾挡不出要喷薄而出的日光,浅浅的云层反倒被金红染色。
当那一轮格外艳红的太阳落在两人眼中时,此前山路的漆黑,与等待时的索然无味一扫而光。
爬山的意义大概就在于从黑暗中一路前进,最后看见曙光。
“孟归鹤。”许知夏突然唤了一声,在他闻声低头时,许知夏一把将人揽在怀里,是一个一触便分开的拥抱。
“你看我们可以一起上山,也可以一起见日出。”许知夏稍微停顿了一下,“等会的下山路,我们也可以一起走下去。”
就像三年前那一场许知夏一直没问出口的意外,如果孟归鹤没有以拉黑微信作为逃避选择,他们,也是可以一起去面对的。
说了矫情的话,许知夏又别扭地加了一句,“但你别得意,要是哪一天我觉得你没那么好了,我可是会旧事重提的。”
“好。”
孟归鹤轻笑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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