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罗森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想要听到况野回答的意思，他随即招呼了一下艾萨克，示意他带况野离开。
“现在也挺晚了，待会我让艾萨克带你去房间，你先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想明天舰长应该会问你一些问题。”
“等一下。”况野叫停准备带他离开的艾萨克，心中有个疑惑，希望罗森能为他解答，“我想知道，阿卡利安号的移民星球为什么那么远？《联合移民条约》的移民星球范围已经扩大到XS编号星球了吗？”
罗森和艾萨克的动作同时顿住，脸上均呈现一种颓败的神色。
“啊——你说这个......让沈确来说吧。”
沈确转身朝向况野，平缓匀速地说道：“百年来，地球气候环境恶化的趋势日益明显。根据最新数据显示，过去一个世纪里，全球平均气温上升了约2℃。全球气温持续上升，极端天气事件频繁发生，海平面上升，冰川融化，生物多样性减少，生态系统受到严重破坏。
因此人类开启了星际移民时代，向其他宜居星球迁徙，以减少地球的环境压力，寻求其他的生命出路。”
到这里，沈确所说的这段话正是况野上学时义务教育课本上所统一记载的原话，也是他所熟知的，但是沈确还在一字一句机械地往下继续说新的内容。
“而近十年来，由于地球环境加速恶化，地球资源加速枯竭，导致极端天气的发生愈发高频且影响愈发严重，地球愈发不适宜人类居住。
2115年世纪大洪水淹没了五亿人的居住地，造成了三千万死亡人数；2116年南亚季风活动失常，热浪造成了四千万人死亡；同年全球各地共计108座死火山和167座休眠火山转为活火山并陆续爆发，如日本富士山等，造成了两百万人死亡以及五千万人迁徙......
人类联合政府于2116年作出加快推进星际移民计划的决定。由于移民规模大大提升，近距离星球不足以容纳，故范围扩大到距离更远的星系。
阿卡利安号是首批出发的中型移民星舰，承载约五万名移民，于2118年向XS星系的192号星球航行，预计2125年抵达XS-192星球。”
五万名！况野不禁流露出震惊的神色，五万名的移民星舰，这还只能算是中型移民星舰吗？
留意到况野的惊讶，沈确以一种无机质的冷调解释道：“之前的移民计划只是尝试，因此规模都在200～2000人之间，而现在的移民计划则可以说是逃生迁徙。
根据人类联合政府2116年作出的决定，小型移民星舰承载一万人到两万人，中型移民星舰承载五万人到八万人，大型移民星舰承载十五万人到二十万人，巨型移民星舰承载八十万人到一百万人。
由于可改造居住的星球数量有限，并且宜居程度和改造难度不一，所以规划迁往各个星球的首批人口不同。”
“XS-192星球是之前某个远航科考船远程探测到的可能宜居星球，正因如此首批派往XS-192星球的是阿卡利安号中型移民星舰而非小型。等阿卡利安号上的移民在XS-192星球扎根后，地球会派出更多移民星舰前往。”
况野见沈确刚刚行为举止表现得那么像人类，现在又机械刻板地匀速“播报”，心下不由觉得有趣。
“谢谢，你知道的真多。”
况野朝沈确挪揄一笑，后者移开视线：“我的智库储存了人类大部分的知识。”
听到况野向沈确道谢，那个叫艾萨克的褐色卷毛小年轻有些惊讶，他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
况野随即向艾萨克说：“辛苦你们了，既然这么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就让沈确带我去房间吧。可以吗？”
“当然可以！”罗森医生大笑，“想必我们的生化人不会拒绝为您服务。”
艾萨克深吸一口气，显得有些焦躁，终于忍不住了，勉强地说道：“况野上校，我想提醒您，不要被生化人的外表骗了。美丽的仿人皮囊下不止有电路和机油，还可能藏着邪恶......”
“艾萨克·邦德诺！”罗森大叫一声，制止了艾萨克想要进一步说下去的念头，不赞同地向他皱了皱眉，“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况野上校再交代几句注意事项。”
出于对老师的尊重和服从，艾萨克点了点头，不情不愿地推门离开了医疗室。
等到艾萨克离去之后，罗森才不好意思地向况野道歉：“请你原谅，艾萨克的母亲是因为第一代生化人的暴乱而死的，他对此耿耿于怀，所以他一直对生化人抱有敌意。”
何止艾萨克·邦德诺，况野看得出，亚历山大·罗森也对沈确暗藏不屑，不过况野点了点头表示没有放在心上。
罗森拍了拍况野的后背，向他伸出手，然后用力把他拉起来，和他撞了一下肩，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开朗笑容。
“欢迎来到阿卡利安号！今晚好好休息，bro，明天让沈确带你去逛一圈阿卡利安号。嘿，这可是个庞然大物！”
罗森将况野和沈确送到医疗室门口，说自己还要收拾一下医疗室，让两人先行离开。
“过几天等你身体恢复状况更好一些，可以去阿卡利安号上的训练室转一圈，那些军人刚上星舰看到的时候都赞不绝口。”
跟着沈确走出医疗室，入眼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地板两侧绿色条形信号灯一直延伸到远处，周围还有两三个其他的门，看上去防守程度很高。
况野随意瞟了几眼，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又投向前方的生化人。
站起来才发现，沈确只比他矮了三四厘米，况野192cm，沈确应该188cm左右。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快走两步和沈确并排：“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语罢紧紧盯着银发美人，因此没有错过沈确白色睫毛的极细微颤动，心下更加确定。
当他第一眼看见那双似被月光浸润的灰蓝色眼睛的时候，就产生一种莫名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这种感觉却来得很是奇怪，因为况野遍寻记忆也未能揪出记忆角落里有过这么一双眼睛。而且，按理说，这么漂亮的男人可不多见，如果真的见过，哪怕是一面之缘，自己想来也不会忘记。
可就当况野产生怀疑以为是错觉时，沈确的表现让他再一次笃定。
况野的直觉一向很准，这种直觉无数次救了他的命，包括在XT-185星球和萨里兰卡号时。
而现在，尽管据沈确所说，他面世时况野正在休眠，客观上不可能相识。但是直觉就是告诉况野，沈确认识他，且不是像罗森一样的在电视采访中认识他，应该是在现实生活中。
况野总感觉他刚醒来时，沈确在他面前流露出了一些不会在罗森和艾萨克面前流露的情绪。
可是沈确却摇了摇头。
“我们并不认识，上校。我是2117年制造的，您自2108年就没有回过地球。”
况野若有所思，不再纠结此事，因为头疼再一次袭来。
他面上不显痛苦，只是安静地跟着前面的如瀑银丝，走过一条条走廊，上了电梯，又绕过几个弯，走到了一个墙上刻印“C-010”的房间门口。
“您住在这里。”沈确将况野的虹膜信息录入门锁，打开门带他进去。
房间里面干净整洁，看上去不久前已经打扫过。大约十五平米的套房，1.5米的床、60公分的写字桌、1.2米的衣柜，标准的飞船船员卧室。
况野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三套基本一样的太空航行常服，和沈确身上的一样，柜子里还放着一些其他的随身衣物。
“阿卡利安号的统一供餐时间为早上7:00-8:00，中午12:00-13:00，晚上6:00-7:00，如果您非饭点时间饿的话也可以去餐厅拿面包零食饮料。由于您还不熟悉阿卡利安号，所以明天早上七点我会带您去餐厅用餐，然后去舰长室报告，之后我会带您参观阿卡利安号。”
“谢谢。”
“明天见。”
“嗯，晚安。”
待沈确离开，况野走进卫生间。
他鞠了一把水扑向脸上，左手随意往后撩起打湿的前额碎发，耷拉着一双桃花眼，眼底尽显颓意和死寂。
“大难不死啊——”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久久出神，想起了死去的队友、朋友和......
突然，有什么红色一隐而过，引起了况野的注意。
况野凑近镜子，用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撑开左眼眼皮，疑惑地观察眼白，却只看见了血丝。
是错觉吗？
况野一动不动观察了三四分钟，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他有些晕眩，正准备放下抬累了的左手，前倾的上半身还没向后靠，那一瞬间他竟然仿佛再次看到了浮现半秒迅速消失的异象——如同长着尖刺的血红色细小枝蔓纹路。
毛骨悚然的恐惧爬上他的脊背，好像有一根粘稠的尖锐前肢刺破他的后颈动脉，“滋滋——”皮肤似乎传来被强酸腐蚀的剧烈灼烧感。
况野猛地转身，背后却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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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异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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