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灯台上不安地跳动,将两人扭曲的影子投在织锦的屏风上。
空气凝滞,带着血腥味的尘埃与绝望的气息。
脸上是四处奔命的灰败,但那双疲惫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骇人的、近乎癫狂的火焰。他死死盯着面前身怀六甲、脸色惨白如纸的妹妹。
“没用了……都死了!国公府没了!大火烧尽了,父亲、兄长……都没了!”陈念低吼着,声音却越来越尖利。
陈舒年的眼泪早已决堤,她拼命摇头,双手护住微微隆起的腹部,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阿兄!不!别说了,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我们逃,我们一起逃得远远的……”
“逃?”陈念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笑声在密闭的房间里撞击回荡。
“往哪里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挖了根,就要灭尽苗!下一个……就是你!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带着血污的手指向陈舒年的腹部,眼神凶狠又绝望。
陈舒年被这残忍的现实震得摇摇欲坠,带着迟来的悲痛和对现状的无力。
陈念从腰间抽出一把的匕首。
冰冷的刀刃在烛光下映出她惊恐的双目,陈舒年下意识后退一步:“阿兄!你要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脸上癫狂的神色被决绝取代。他大步上前,不容抗拒地一把将它塞进陈舒年冰凉颤抖的手中。
陈舒年的手像触电般想要缩回,他却用自己沾满污垢和血痕的手,死死地包裹住她纤细的手腕。
“听着!”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灼热的气息喷在陈舒年耳边,“只有这个法子!只有这个法子能保住你!保住你肚子里的……我们家的血脉!”
陈舒年的手被他强行牵引着,那刀尖颤抖着,一点点移向他自己的胸膛。她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膛下心脏的搏动。
“不——!阿兄!放开我!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陈舒年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看着陈念眼中那混合着疯狂、算计和某种诡异的“希望”,只觉得天旋地转,肝胆俱裂。
“你必须做到!”他低吼,死死盯住陈舒年惊惶的眼睛,手继续施加力量,将那冰冷的刀尖压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把我的尸体……带去给他!告诉他!告诉我们这位君父!告诉他……我死了!死在你手里!告诉他……逆贼陈氏夜闯王府被你就地正法!用你皇妃的身份……用你腹中皇子的身份!”
刀尖刺破了破败的衣衫,冰冷的触感穿透皮肤带来疼痛。他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任何退缩,反而将陈舒年的手握得更紧,向前猛地一送!
“噗嗤——”
一声轻微的闷响。温热的液体濡湿了陈舒年的手和她胸前的衣襟。
陈舒年的哭喊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咙。
她瞪着通红的双眼,瞳孔里映着陈念带着癫狂,解脱与最后一丝祈求的脸。
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所有的力气似乎都随着那涌出的鲜血流逝。他包裹着妹妹的手终于松开了力道,随着身体倒下的方向缓缓滑落。
烛火依旧在跳跃,将地上迅速蔓延开来的血泊映照得更加诡异。
“舒年,好…好活着,阿兄…对不住你”他说。
陈舒年僵硬地站在原地,双手还握着那把滴血的匕首,上面沾满了她至亲的血。她低头看着地上迅速失去生息的躯体,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和微微隆起的腹部……
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悲痛和荒谬感将她彻底淹没。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黑暗。
不是虚无,是粘稠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黑暗。
那是他鲜血凝固的味道,是陈念迅速消散的体温。
心脏的位置,那被匕首贯穿的剧痛并未消散,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意识。
“舒年…孩子…活下去…”
滔天的恨意、锥心的悔痛、以及那份被他强行塞给妹妹的、沾满自己鲜血的“生路”,在他脑海中冲撞、咆哮!在痛苦中反复撕裂又强行粘合。
“舒年……”灵魂在无声地嘶喊。
“她才多大……她还怀着孩子……她可是我的……胞妹啊……”
他所谓的“生路”,只会让她余生都活在弑兄的梦魇和血腥之中!这比死亡本身更令他痛彻心扉!
恨!我好恨,恨天家无情!更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疯狂!恨自己竟将刀,递给了最亲近的人!
“若是……若是能再来一次……”这念头在他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中疯狂滋长。
再来一次……我定不会……不会让你……背负着罪孽!阿兄……定会护住你……护住国公府,用我的骨去填!用我的血去换!哪怕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我只要!我只求!
“我只求,再来一次的机会…”
灵魂泯灭的刹那,彻底归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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