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宫洛雪上屋顶和成广并排躺下。
江玄见他来了开口道:“宫兄若是不打算回去休息,便替我盯着,我得去一趟桐安狱。”
宫洛雪应道:“江兄且去,这里我与成广守着即可。”
江玄一抱拳,纵身离去,只剩他二人躺着发呆。
成广似是想起什么,道:“兄长,我觉得救下林玉安之后,你变化很大。”
“是吗?”宫洛雪双臂枕在脑后,缓声道:“说来听听。”
“你看啊!”成广一下坐起身来:“不管是淮州宫氏宫洛雪,还是朝鸣山庄程非凡,兄长什么时候怕过事?比如初三那日,换做你以前的性子,早把那宫诺雨拿下了,怎的那日畏首畏尾。。。”
“不就是怕他给林玉安下毒嘛。”不等他说完,宫洛雪拖沓着声音回他。
“... 好,那昨夜呢?我听江玄说你跟疯了一样,对那轻吟小班的班主扎了好长一针,听他说着都觉得痛!你何时这般失控过?”
“我不扎,他能说这么快吗?”
“... 那出发的时候,林玉安只伤了肩,腿脚又没事,整天给人抱来抱去的...”
宫洛雪突然坐起身来急问道:“怎么?林玉安给你说什么了?他讨厌我这么做吗?”
成广吓了一跳说:“不,你这么激动干嘛...倒没看出来他讨厌,也没给我说什么。我的意思是...哎呀。前年在庆州救了个姑娘你还记得吗?后来去了三娘山头那个,人家当时受那么重的伤,你搭个脉还隔着帕子。”
“......”
“再早以前,老爷一朋友,晋州富商的女儿,人家见了你要死要活非你不嫁,那哭得呀,天可怜见的,你看都不看一眼!”
“这有关系吗?”
“还有,刘胡子拉你去青楼那次!记得吗!又是姑娘又是小倌儿直往你怀里钻,人你喝趴了一屋子,手指头没见你碰一下。”
见他依然望天发呆,成广又说:“那不说姑娘,就说阿志吧。阿志上次受伤断了腿,你给接回去的。接好了扔一根树枝让人自己杵着走,也没见你抱一次...”
“别说了!”宫洛雪两手蒙耳,成广赶紧住嘴。
“完了。”宫洛雪双手抱头道:“我完了。”
成广一脸疑惑:“什么完了。”
宫洛雪双眼恐惧,伸出手看着他:“快替我把脉,我是不是中毒了!”
成广吓得不轻赶紧给他把脉。
他同阿志二人在宫氏长大,基本的号脉问诊不在话下。
“脉象正常,只虚火偏旺,没有中毒迹象。”
“那为什么...”
为什么满脑子都是林玉安呢?
成广问:“什么为什么?”
宫洛雪闭口不答,成广又问一遍换来他不耐烦的伸手扶额。成广不再追问,躺回去继续看天。
天边蒙蒙亮时,宫洛雪突然问道:“成广,可有心悦之人?”
成广不好意思地笑道:“那...那当然...当然有。”听他不继续往下问,又坐起来正色道:“兄长!虽然我有心悦的姑娘,但将来你出家的时候,我也是要跟着剃度的!”
这句话倒是把宫洛雪逗笑了,问:“滚!我只是想问你...心里装着人是何感觉?”
成广改盘腿坐,盯着天边一点点橙黄光晕柔声道:“成日闲下来脑子里都是她,见不着十分想念,见着了眼睛便离不开她;怕她饿着,怕她冷着;怕她不笑,又怕她笑得太好看被别人看了去。”说完嘿嘿傻笑,转头看他兄长竟然是一脸痴笑盯着什么地方,顺着视线看去,那是林玉安的房间。
只一瞬间他便明白了。
“哦~!!兄长心里有...”话没说完就被宫洛雪飞身蒙住了嘴。
他震惊片刻,举起双手示意不再往下说,宫洛雪将手放下,和他一起盘腿坐,盯着天边渐渐弥散的光晕。
宫洛雪夜间完全无法入睡,一闭上眼全是林玉安。
受伤的林玉安,流泪的林玉安,睡着的林玉安,吃饭的林玉安,满眼星星的林玉安,开怀大笑的林玉安。
一开始他怀疑自己只是可怜他,行走江湖他见过太多凄惨的人,可怜一个人的时候会惋惜,会感叹,会愤怒。
而他对林玉安更多的是情不自禁的触碰,是难以抑制的心跳加速,是既想亲近又怕被讨厌的手足无措。
这是他二十六年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后来他明白了,这不是可怜,是渴望。
他渴望独占林玉安。
“什么时候开始的?”成广问他。
宫洛雪答:“不知道!别问!”
“好好好。”成广笑道:“兄长,那咱们不出家了吧?”
“滚!”
“诶!”成广应着纵身跳进院子大喊:“林玉安!!!”他早看到林玉安房里点亮了烛火,还没等他喊出下一句,后腰便挨了一脚,随即转身迎战宫洛雪。
不出十招,成广便被擒住。
宫洛雪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威胁:“臭小子!那姑娘是三娘山头的吧?再叫唤看谁做主给你提亲去!”成广听到这话连忙求饶:“好兄长,好哥哥,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宫洛雪放开他横劈一掌:“滚去煎药!刚刚的话谁也不许说!”
成广趟腰避开,旋身摆腿高踢,可惜被宫洛雪稳稳抓住脚踝。
“只求兄长一件事!别再文绉绉的说话了好吗!求你了!太难受了!”成广压低声音恳切道。
不等宫洛雪回答,身后传来林玉安的声音:“早啊!”
他俩吓了好一大跳,原是都没看见林玉安什么时候站在廊下的。
成广跳起来笑道:“玉安弟弟早啊,我去给你煎药!”说完转身便跑。
宫洛雪背对林玉安,一时不敢看他,林玉安走到他身后轻拍他肩头道:“起这么早!”
“哈!哈哈!”宫洛雪僵硬转身:“是啊!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林玉安伸着懒腰笑道:“一夜好眠,已是睡足十分!昨晚的药里加了什么吗?”
见他容光焕发,宫洛雪也放松下来答道:“加倍助眠。”
气温未上升,阳光悄无声息的铺开来,暖阳均匀洒在林玉安身上,闪闪发光。经过几个月的精心调养,眼前人已是面色红润,气色上佳,许是昨日用林氏剑法将那老色鬼一顿狠抽给了他极大的信心,肉眼可见的心情好。
宫洛雪死活挪不开眼。
“对了!”林玉安回神看他说:“还未来得及翻看岑子带来的剑谱拳谱,不如你替我挑挑哪套适合我?”
“好啊。”宫洛雪双手负在身后,和林玉安并肩向房里走去。
***
辰正时分,家仆已摆好早饭。
宋知念坐在桌边打着哈欠,见宫洛雪和林玉安一同进来打了个招呼,满脸倦容懒懒道:“昨日发生太多事,一闭上眼一会儿是王中元,一会儿是黄寿三,受不了。”
说话间众人陆续入内围桌而坐,他正想问江玄在哪,就见这人闪身进屋,递给他一折文书。
他展开看着,江玄一手盛粥道:“黄寿三拜徐升为师后,在他府上做了三年学生,深得徐升喜爱,很多事徐升也不避着他。名册他见过,但没看过里面的内容。”
盛好一碗放在宋知念面前,又自己盛一碗坐下接着说:“已传书临都调阅徐升档记,一并查证胡茹卿一案中关外商人身份,不到卯初已飞书王府,应很快会有消息。”
“行。”宋知念快速将文书看完放在一侧道:“玉安弟弟身体怎么样?”
宫洛雪应道:“已恢复□□成,药里加了穷奇晶,我日日守着他,无妨。”说完又想起什么,对着林玉安发问:“昨晚你是怎么被绑走的还记得吗?”
“记得。”林玉安正想问这事:“昨夜抓捕的人中,可有一剑客?”
江玄才从狱里回来,听这话一惊:“并无。可见着相貌?”
林玉安答道:“我双目被遮,在马车上听他气息应是武功不凡,后来在...在中途他闯入房间,以湿布蒙面看不清相貌,一袭黑衣手持青剑,剑身嵌银丝云纹,当时情况下也未看清有何其他特点。”
“竟有漏网之鱼。”宋知念思索片刻道:“这事黄寿三脑子干不出来,肖玉明之所以被放在潞州节度使的位置上,是因为他背景干净,对陛下忠诚,不可能与他同流合污。这背后必然还有人。”又转向江玄问道:“浮生阁那边怎么说?”
“啊!”江玄一惊对宫洛雪道:“把这事儿给忘了。取针之后,班主似是深陷梦魇醒不过来,昨晚在狱里闹腾一宿,医师没瞧出个所以然来,晚点儿你还得跟我去一趟看看。”
“呵。”宫洛雪冷笑:“死不了,让他多魇会儿。”
江玄只觉后颈又凉了一下,回神接着说:“浮生阁昨夜已经封了,里面的人说,阁内有一暗道,是把人送进来用的,我去看了,林玉安便是被人绑了通过那暗道直通后院上的马车。他们知道黄寿三在背后支持,但并不清楚具体是谁在绑人,恐怕还得班主醒过来才问得出。”
宋知念听完细想了一会儿道:“浮生阁是哪年建的?”
江玄答:“十年前。”
宋知念一惊,抬头看他:“黄寿三到桐安七年,这阁内暗道不可能后头才加上去,难道在黄寿三用之前就有人这么用着了!”
“恐怕你的猜测是对的。”江玄放下筷子对他说:“浮生阁的东家是前年才接手的,之前的事一概不清楚,但我查了近十年的案卷,潞州每年报失踪四五十人,最终无法结案的每年都在二十人左右,头三年女子多,后七年失踪男子超过女子。”
“行啊江哥哥!”宋知念笑道:“说明这事十年前就开始了!黄寿三根本就是个挡箭牌嘛!这下可有意思了。上一任潞州节度使是谁来着?”
“前两任潞州节度使都是王中元的学生。”
宋知念一拍桌道:“这事王中元必定参与其中!有劳宫兄去一趟把那班主弄醒了,江哥哥亲自审,务必把背后的人给挖出来。”
***
早饭过后,宫洛雪跟着江玄去了桐安狱,就在二人出门间,许阿昌醒了。
他与追杀之人互不相识,他们动手之前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到底给林家那小子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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