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urt!”
在玫瑰湾高等法院第238民事法庭内,一位头戴假发,庄严肃穆的女法官缓缓入席。她抬眼巡视了一遍法庭内的人员,开始庭前询问。
“现在开始核对原告人邵薇和被告人王森的基本资料,请问两位有无异议?”
“没有异议。”
“现在开始核对原告代理律师郭霭思的基本资料,请问有无异议?”
“没有异议。”
“被告人王森,你没有选择代理人,即你选择本人应诉,是不是?”
“是。”
“那双方对对方出席人员是否有异议?”
“没有异议。”
法官敲一下法槌,朗声说:“现在开庭审理原告邵薇起诉被告人王森性骚扰及多次言语威胁纠纷。”
“请原告陈述诉讼请求与事实理由。”
邵薇坐在原告席上,闻言从容站起来,对法官鞠躬。她的眼神坚定而笔直,丝毫不落在坐在被告席上的王森身上。
在安静的环境中,她说:“我的诉讼请求与事实理由与起诉状一致。”
“请被告作出答辩。”
王森盯着邵薇,没有动。等法官不耐烦地敲响第二次法槌,重复一遍后,他才不紧不慢站起来,对法官说:“与答辩状一致。”
法官瞥了他一眼,说:“被告,本席再次向你确认,你是否真的不考虑请代理律师?”
“是,我不考虑。”
得到王森的再次确认,法官才继续推进进程:“请原告出示证据,说出证据名称与待证事实。”
郭霭思从原告律师席站起来,她先是对法官鞠躬,然后就证据资料进行回答:“我方出示证据与庭前提交一致,其中有361页的聊天软件记录,被告对原告主动拨打单次高达20次通话的通讯记录等。”
法官点头,又对王森说:“被告请对原告出示证据进行质证意见。”
王森不假思索:“被告没有意见。”
法官皱眉。
“请被告出示证据,说出证据名称与待证事实。”
王森站起来,“被告出示证据与庭前提交一致,其中有4557聊天软件记录,原告与被告高达312通通话记录。”
“请原告对被告出示证据进行质证意见。”
郭霭思说:“原告方否认被告出示的证据与本案有关联性。被告出示长达4557页的聊天记录与312通通话记录多数是原告与被告的工作交流,根本与本案骚扰诉讼无关联。”
法官点头,还没要求王森作答,只见王森“噌”一声站起来:“反对原告方否定我出示证据的关联性。我出示的证据多数与本案被告有关系,且其中暗藏许多原告对我的暗示。我不认同我的证据是没有关联性的。”
法官看了看王森,又看了看郭霭思,只能先提醒王森:“被告注意你的出庭秩序。原告,被告所讲不无道理。本席采纳被告出示的证据。”
“是的,法官大人。”
郭霭思扭头看向邵薇,后者回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了一下很快就离开。
郭霭思坐在原告律师席上,身边的助理小满给她递上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了3行字,其中第二行字已经被划掉。
它们分别写着:
【在翁官面前表现自信】
【质疑对方所示证据的关联性】
【精准打击王森心理痛点】
“现在请原告代表律师开始发问。”
郭霭思收好纸条,站起身,对王森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王律师。”
王森不为所动,只是不咸不淡回复了一句:“你好。”
郭霭思首先发难:“我刚刚叫你王律师,你不反感吧?”
“不反感。”
“为什么?”
“我为什么会对别人称呼自己王律师反感,我本身就是一个律师。”
“你说你是一个律师,那想必你对于法律必定很熟悉了?”
“当然。”
郭霭思微微一笑,“那你能告诉我性骚扰的定义吗?”
王森冷笑道:“性骚扰的具体表现包括但不限于以口头方式、行为方式以及设置环境方式去作出一系列违背他人意愿的行为。”
郭霭思拿出证据本,“翻开134页,在2021年11月29日凌晨3:31分,你突然对我方原告发出一则信息,内容如下:Venus,我好想你。这一句,你认为满不满足你上述所说的以行为方式作出违背我方意愿的行为?”
“我认为不满足。”
“理由呢?”
王森看向邵薇,“她没有拒绝我。”
“她当时处于已婚状态,请问你三更半夜给一个已婚女人发送这么暧昧的信息,你怎么确定她没有拒绝你?”
“她没有回复我的信息。”
郭霭思恍然大悟:“所以对你来说,不回复就是不拒绝的意思?那我假设如果我给你发送暧昧的信息,比如说:王律,我好想你。但你后续没有回复我的话,那算不算你没有拒绝我?”
“反对,”王森说,“反对原告律师作出无意义的假设。”
“反对。法官大人,我只是试图通过假设去贴合被告人的内心,理解他的举动。”
“反对无效,被告请你作出回复。”
王森瞪了郭霭思一眼,咬牙切齿:“算。”
“好的,谢谢王律师,”郭霭思翻开下一页继续问,“那翻开136页,在2022年1月1日凌晨0点0分,在没有任何信息的前情,你突然对我方原告发出一则信息,内容如下:Venus,今天跨年了,夜晚很美,想你。这一句……”
“不满……”
“我没说完,先别着急,王律师。”
郭霭思打了王森一个措手不及,她竖起一根手指,说:“这一句过后,我方当事人仍旧没有回复你信息。如果按照你所说的,她并没有明确‘拒绝’你,那为什么你紧接着给我方当事人打了10通电话?你急着联系我当事人做什么?”
王森说:“没做什么。”
“那你打这10通电话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
郭霭思眼神一凛,“不,你是想急于去证实我当事人看到了你这条信息!你之所以这么着急给我当事人打电话,是因为你根本心里没有底。你并不是真的如你口中所说的,没有回复就不是拒绝,你很清楚你被拒绝了!”
王森大声说:“反对!反对原告律师作出没有依据的推测。”
“反对有效。”
“法官大人,我没有问题要问了。”
法官看了一眼情绪还在起伏的王森,问他:“被告你现在可以提问原告吗?”
王森深呼吸几次,从被告席上站起来,他猩红的眼神看向邵薇,连声线都颤抖起来,就像尘封多年的大提琴,随便拉一拉都有崩弦的危机。
他缓了缓,问:“原告,你对被告是一种什么感情?”
邵薇冷静地说:“前辈对后辈的关爱之情。”
“除此以外呢?”
“没有别的感情。”
王森也预料过这种答案,但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红了几分,“你对被告有没有产生过一瞬间的情愫?”
“这种情愫是指什么?”
“爱情。”
“没有。”
“你认为前辈给后辈发送关怀短信是正常的吗?”王森质问她。
邵薇平静且无情,她点头:“正常。我认为律所之所以采用师带徒的模式,就是为了让前辈更好带动后辈去适应、接受、融入法律社会。”
“那你认为前辈拥抱后辈是正常的事吗?”
“正常,”邵薇不留情面地指出,“那时候你第一次上庭诉讼失败,我怕你会想不开,所以给了你一个安慰的拥抱。不光是你,我对我所有带过的徒弟都是一样的态度。”
王森嘴唇开始颤抖,他忍住所有翻涌的情绪,一次又一次去确认:“那你认为前辈对后辈分享生活的事情是正常吗?”
“如果你指的是我丈夫的事情,我只能说是因为他上律所闹事,我不得不平复一切才和你们说的。这一点不是分享,而是交代。我不光对你交代了,我也对其他同事交代了。”
“那聚会呢?”
“正常的聚会,我从来没有和你单独出去过。”
“那我生病了,”他哽咽了一下,“你开车送我去医院,又陪我打点滴怎么说?”
邵薇疑惑歪头,“这是人文关怀,无论是谁遇到下属或者是同事生病,都会这么做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对我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
“没有,”邵薇顿了顿,强调道,“从、来、没、有。”
王森死死地瞪着她。
——
“证人,请问你是怎么看待被告王森和我当事人邵薇的关系的?”
郭霭思传了律所前台阿may做证人。阿may显然是第一次卷入这种纠纷里,她有些局促地坐在证人席上。
“很明显Sam就是喜欢Venus。”
“你口中的Sam是不是被告王森?”
阿May迅速扫了有些狰狞的王森,点头:“是啊。”
“那你能不能举几个例子示意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明显啊,每天他都是最早回来的。一回来就进Venus办公室帮她浇花,写To do list,等时间差不多了就会站在律所的落地窗前看Venus的车开回来没有。如果开回来了,他就去冲咖啡,放在她的桌面。”
“你说的时间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Venus每天上班的时间都很固定,时间差不多就是说差不多到Venus上班时间了。”
郭霭思了然,“如果是这些的话,一般徒弟都能做到吧?还有什么是让你们确定他喜欢我当事人邵薇的吗?”
阿May想了想,“有!前台本来都是比你们早下班的,但是那一天我把钥匙忘在了办公室。我刚好又外出玩,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那我肯定急忙回律所拿钥匙。谁知道我一回去就看到Sam在给Venus披外套,那个眼神深情得很。”
“那我当事人邵薇对他又是什么态度?”
“没什么态度。Venus一向对人很温和,我感觉她对谁都一样,并没有感觉她对Sam有多特别。甚至有的时候,Sam还会向我打听Venus的事情。”
“什么事情?”
“就问她什么时候出去的,为什么出去,和谁出去。其实我哪里知道那么多,Venus这种大律师出去根本不会和我们报备。大概这么回答了几次,Sam就有点不开心了。”
“所以他并不知道我当事人外出的事情。”
“我想,他应该不知道。”
阿May的话音刚落,坐在法官席上的法官轻微摇了摇头。赵忠为坐在旁听席上,恰好捕捉到她这一细微的举动。
他暗自皱了皱眉,又听隔壁的于晶说:“我听说打这种官司一般会申请女法官,因为女法官很容易共情被骚扰的女性。”
“王森的精神有问题。”赵忠为看着远处的王森说。
“那您……”
“我会实话实说。”
——
“法官,我想传召我的证人赵忠为出庭作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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