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晌午日头正毒,丹青从将军府的小厨房拎了食盒,往荆晶的房间走。
经过廊子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忠良面色惊慌地往这边走,看见她的时候,脸色还有些许怪异。
“忠良哥,这是怎么了?”
忠良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匆匆和她说了句:“齐公子中毒了。”
丹青啊了一声,看着忠良往崔玉书房走去的背影,这个时候崔玉应当在书房看兵书。
齐公子中毒了?
丹青面色一变,不好,早上姑娘才去给他送了松针酒,这怎么就中毒了?
不会吧,这齐公子虽然讨厌,但姑娘应当不至于要下毒害他,况且姑娘哪里会这些腌臜手段!
她心中计较万千,赶紧回去跟荆晶说了那边的情况。
“姑娘,你……”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丹青看荆晶面上不见惊慌,倒有几分好事,这才放下心来。
眼见荆晶几步就跨出门去,丹青忙跟在她身边劝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还不知道齐公子是怎么中毒的呢,万一姑娘去了也沾了毒可怎么是好……”
荆晶边走边道:
“齐公子这人幺蛾子多,我若是不去,待会没准就变成是我给他下的毒了。”
丹青面色一凛,想起方才忠良的神情,还有自己先前的担忧。
连自己都曾对此有所怀疑,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
这头崔玉得了消息,放下兵书便往贺景云房里赶。
一进门,崔玉便看到床上面色苍白嘴唇发黑的贺景云,床边还有一滩血,似乎是刚吐出来不久。
府上的大夫黄老正在把着他的脉,皱着眉头,面色有些许凝重。
“黄老,这是怎么回事?”
黄老见崔玉来,面色稍缓道:“是三虫三草毒,毒性猛烈,若不及时救治,中毒者活不过三日,幸而方才已经给齐公子喝了药,把毒血吐出来不少,现下脉象已经平稳了,只是身子受了损伤,还需好好将养。”
崔玉点头,又看向贺景云:“阿云,你今日食用了何物,如何会中毒?”
贺景云目光似不经意瞥过桌上喝了一半的松针酒,又很快收了回来,低着头不发一言。
崔玉瞳孔一缩,松针酒从何来,她自一清二楚,想到荆晶和贺景云的矛盾,一时有些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荆晶的声音,她一进门,周围丫鬟小厮的目光纷纷聚在她身上,还有人拿眼去瞟那酒壶,她顺着目光瞥见喝了一半的酒壶,当即发作。
“又来了,又来了。”
她满眼委屈气愤,望着崔玉:
“你是不是觉得是我下的毒?”
崔玉躲开她的眼神:“现在事情还没搞清楚,不可妄下定论。”
“那你就是怀疑我了?”荆晶扬声,一脸不可置信,“好,是我,就是我下的毒,我赔给他!”
荆晶冲上前一把端起酒壶,在崔玉惊慌失措的目光下仰头便饮。
崔玉一手打掉,厉声斥责。
“你厉害了是不是,连小命都不要了?”
荆晶眼泪汪汪,语带哽咽。
“我不要这条命,就要一个清白。”
贺景云坐在床上,一张白脸隐隐发青。
真要是命都不顾,喝那么小口作什么?就该全部灌下去,尝尝他现在受的苦!
这家伙道行太深,幸好他尚留有后招。
“我想下毒之人,许还藏有毒药。”
荆晶轻嗤。
“哪有人这么蠢,下毒还留证据,等别人发现吗?”
贺景云气得一只手在被下把床单抓皱,看到时从她房中搜出毒药还怎么狡辩。
床单收紧,不经意露出一角黄色纸包。
崔玉拿起,低下头嗅出正是他中的毒,她的脸色顿时一沉。
众人心底有了定论。
荆晶掩唇轻笑。
“还真有这种蠢人,下了毒还留存货。”
贺景云低头不语。
药包并非他所放,但此时争辩无益。
终究是他小看了这个对手。
--
是日大雪,梨花满地。
荆晶起的有些早,眯着眼在廊上看雪。
她穿越前是南方人,只有极小的时候看过一场雪,那时的记忆已不甚清晰。
而今,是她在将军府度过的第二个冬天,想起李白形容雪说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觉得颇为贴切,一时竟有些入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过神来,感到一束目光落在身上,转头对上贺景云平静的双眼。
崔玉不喜阴谋诡计,何况要害的是荆晶,他上回栽了大跟头,受了从未有的冷遇。
柳絮纷扰中,他语气淡淡。
“穿个单衣出来,没钱买狐裘么。”
她恍然,起得太早人都恍惚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忘记披外氅了。
她佯作不解:
“买狐裘作什么,自有人与我披。”
他不语,把身上的狐裘解下,披在她身上。
她目露讶然。
“说的不是你。”
这狐裘不会有毒吧。
他沉默片刻。
“当初见你,还以为是主人家。”
荆晶黑脸。
贺景云却柔声道:
“你别误会,我只是很羡慕你。”
“我与你针锋相对,不过是妒心作祟,希望能同你一样,得将军青眼相加。”
他直直望着她,眼周微红,更添一分艳色。
“过往种种,是我鬼迷心窍。”
“荆姑娘,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今后好好弥补你?”
荆晶脸色怪异,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不……”
见势不妙,他迅速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她手里。
她掂了掂,有点份量。
“……是不行。”
他松了口气。
这家伙,男色还打动不了,幸亏她眼里还看得到银子。
不过也不算意外,毕竟之前她对他从不留手,他也只是想再试一试。
毕竟他在这将军府中,未免惹人怀疑从不与部下联络,收入也只能靠着崔玉平日赏赐,今日来这一遭,没剩下多少了。
“有机会,我会跟玉姐姐说一声,我们俩已经冰释前嫌,让她也别再责怪你了。”
他眼神一亮,这倒是意外。
他原只想着她能不再去崔玉那头说他的坏话,倒没想到她竟然愿意自己去找崔玉为他说情。
“多谢荆……阿晶!”
他蓦一笑,眼中闪出几分货真价实的喜悦,倒是她见他笑得最顺眼的一次,毕竟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
她垂下眼,他近日不在崔玉身边所以不知,其实崔玉对他态度已有所松动,只是碍着荆晶的面子不肯松口。
心之所向,挡也挡不住,不如顺水推舟,让他俩记个人情。
--
“阿晶,你真的愿意原谅阿云?”
崔玉喜出望外,颇有些不敢置信。
荆晶面色平静,
“若我不肯原谅他,你就不喜欢我了。”
崔玉急道:
“怎么会!你和阿云对我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人,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也不想你们之间不睦。”
她忽有些明悟,
“你原谅他,是为了我?”
荆晶扁了扁嘴,
“他不在这段日子,你每天都不开心,我不想你不开心。”
崔玉心底动容,将她搂入怀中。
“委屈你了。我会好好跟阿云说,让他以后改过自新。”
她调转话头,语气轻松道。
“我的跑马场后头有座大山,野味颇多,明日我带你和阿云去打猎如何?”
荆晶埋在她的怀中,沉默点点头。
崔玉摸着她的头发,她何德何能,有如此贴心的妹妹。
--
“将军,云……不会骑马。”
贺景云站在马前,一脸为难。
他自然会骑马,只是不想惹人怀疑。
崔玉一愣,转头看荆晶。
“我……我会骑马!”
她一脸轻松,只嘴角略有些抽搐,正装作驾轻就熟踩上马镫。
一个不稳,差点摔到地上。
崔玉上前把人接住。
荆晶尴尬一笑。
“太久没骑,有点不熟。”
对着崔玉看透一切的双眼,她颇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
贺景云转开眼,真是死要面子。
崔玉失笑,是她考虑不周,只顾着自己喜欢打猎,没想到这两人连马都不会骑。
“你们坐着休息会,我去猎几只山鸡野兔回来,咱们烤着吃。”
荆晶拉着她,
“别呀。我就是怕你这么说,我才说我会骑马的。”
“我想去打猎,你带我去嘛!”
崔玉拍拍她的手,
“这山上野兽很多,虽没有什么猛兽,可若马儿受了惊,对不会马术的人,就是最大的危险。”
崔玉策马而去,低头一声叹息。
若是只有一个人,便可以同乘一骑,也能多关照着些。
只是两个都不会骑马,她也不忍只带一个去。
--
崔玉身影渐渐消失在密林深处,荆晶起身往跑马场的帐子里走。
贺景云侧头,语带关切道:“阿晶若是觉得无趣,我们去学骑马如何?”
“临时抱佛脚有用,她便不会自己去。”
他并无不悦,只笑吟吟道:“可等我们学会了骑马,她才会再带我们打猎。”
他回看一眼,她脚步未动。
“闲着也是闲着嘛。”
她嘴角一抽,用上这句传承千年的金玉良言,看来是真的想叫她一起学骑马。
“行,闲着也是闲着。”
她伸着懒腰走到一匹马旁,示意马场的小厮帮忙。
贺景云快他一步,冲她伸出手。
她一脸莫名地扶着他上马,这么低三下四讨好她,弄得跟主仆似的,有这个必要?
荆晶还未细思,他忽翻身上马,稳坐在她身后。
她一扭头,眉头微皱。
“你会骑马?”
贺景云语带笑意:“只会上马,方才看了一会就会了,你个头小才会那么难。”
荆晶简直气笑了,
“那你跟我同骑作甚?”
两个人真的很挤。
“你放心学,我保护你。若是你不小心摔了,我还可以给你垫着。”
这倒挺让人心动的,他现在还不敢耍她,应该是真来当垫背。
她叮嘱道:“那你保护好我。”
他点点头:“放心。”
她在小厮的指引下,慢慢悠悠绕了几圈,忽而狠狠一甩马鞭,马儿瞬间飞奔起来。
“姑娘小心!”
小厮在后头心急如焚,这姑娘一看就是新手,竟敢用这般快的速度,若跌下马可怎么办啊。
“阿晶慢点。”
贺景云面色微凝,忙伸手拉住缰绳。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若没有他帮忙控住马,知不知道这样多危险。
她面容专注,口吻却随意。
“方才小厮都听到了,是你说要保护好我。要是我摔了,你得负全责。”
贺景云失笑,原来是这样,倒挺信任他。
“我一定竭尽全力,但你稍微收着点。”
“知道了。”
她敷衍应是,只专心骑马。
他虽然不能暴露马术,但当个垫背还是不难,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渐松开缰绳,由她自己掌控,未免惹人怀疑,还是一摔为好。
没想到荆晶倒颇有天赋,无所畏惧之下进步很快。
俩人跑马不过一个时辰,不仅没有发生什么事故,反有些驾轻就熟的意思。
他目露惊讶:“阿晶真厉害。”
她嘴角上翘:“本来也不难。”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