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车堪称人满为患。
毕竟是一个月才通一次的列车，是正规去往联邦的唯一道路。
拿着自由银河联盟的身份，韩逸和赵文斌顺利买到商务票，商务舱室是两人小隔间，配有小桌和狭窄但好歹能睡一下的躺床，对面的隔间是一对有点粘糊的情侣，幸而因为隔间是开放式，两个人只能规规矩矩拉着手，没做什么其他不适合全年龄观看的事儿。
这趟车从帝国到联邦，不算停靠，行程要走一个月，如果用星舰或者Mars战甲飞，实际只需要两三天功夫，但民用列车的动力自然不能与战舰相比。
“一个月。”赵文斌思忖道，“巢母的拟态维持不了一个月。”
韩逸看了他一眼，点头：“确实。吃不吃？”
“什么？”
思路被打断，赵文斌闻到一股腥味，随即低头一看，韩逸手里拿着一小袋小鱼干。
“我自己做的，再不吃坏了。”韩逸说着，捏了一小把塞进自己嘴里，细细品味起来。
“谢谢。”赵文斌只好也捏起几条，放入口中。
腥，真的很腥，而且没有任何调味料的味道。
赵文斌抿着嘴唇咀嚼，忍了又忍，然后半分钟后，韩逸自己先哕了。
“呕~呸！”韩逸吐掉那口鱼干，表情都扭曲了，“怎么这么难吃啊，天哪你居然吃进去了，你这么饿？”
赵文斌面无表情地咽下反胃的感觉，慢慢回答：“我只是觉得，吐出来不太礼貌。”
韩逸：“……”谢谢，现在你可礼貌了。
赵文斌一针见血：“而且你没放盐。”
韩逸狡辩：“这是给我家猫做的，所以没放盐。”
赵文斌忍俊不禁：“哦，我现在算你家猫吗，你给我吃这个。”
“别记仇，我自己不也吃了。”韩逸说着，遗憾地看了一眼小鱼干，放回口袋里。
很快赵文斌意识到韩逸坐下以后开始吃吃喝喝的原因——一队列队整齐的帝国治安官从他们身旁有条不紊地走过，虽然没有停下专门盘查每一个隔间，但的确目光所及，专门往表现异常的旅客身上看。
不大一会儿，韩逸他们后面的隔间抓出一个神色慌张的男人。
“帝国公民Omega-C13-100921，你有出境许可证吗？”
赵文斌闭了闭眼，韩逸侧头看了过去，指尖动了动。
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腕，赵文斌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们还有其他任务，每趟车上试图混出帝国的人都很多，你有多少胳膊和腿可以断？”
很快，男人没什么反抗地被带走了，表情显得一片平静麻木，似乎早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近年来帝国盘查越来越严格，不过好在……”赵文斌低声叹息，“和十年前不一样，现在因为逃跑的Omega不在少数，所以抓到也不会被处罚太狠，毕竟法不责众。”
韩逸咕哝了一句什么，坐回座位上，摆出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
车还没开动，这时候车上太乱，到处都是检查的帝**人，如果四处寻人，会显得太过醒目，所以他们只能老实呆在自己的位置上。现如今韩逸和赵文斌也做了一定的伪装，韩逸的纳米机器人等级很高，它们有很多在外人看来有点离谱的功能，比如——
“为什么纳米机器人能把你的头发变成粉色？”赵文斌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这个功能用于伪装潜入非常方便，纳米机器人改变发色的原理和促进伤口愈合、增强骨骼强度等都是一样的。”
赵文斌摇头：“不是，我是问，为什么只能变成粉色？”
韩逸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赵文斌：“你喜欢粉色。”
“……我喜欢黑色。”韩逸坚定地回答。
除了发色，韩逸还把自己的脸画得黑了两个色号，再加一道长而扭曲的伤疤，使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光彩夺目，义肢也开启了仿生迷彩外观，配上一身乱七八糟的黑市装备，看起来确实完美符合人设——三流雇佣兵，年轻，刺头，爱出风头，不知天高地厚，会吹嘘什么伤疤是战士的勋章所以不做去疤手术的那种。
赵文斌的伪装相对简单，他只简单换了发型，戴上一副商务人士喜爱的全息智能眼镜，配上他温文有礼的笑容和刻意的礼仪，竟然也真的很像个黑心商人。
韩逸闭着眼睛，低声说：“现在确认追踪定位信号都在车上，看起来只有你的逃生舱偏离了航线，他们应该会分小组行动，信号现在很跳跃，应该没在一起，但不确定拟态的巢母会是什么样子，所以一会儿搜寻的时候要小心。”
“嗯。”赵文斌一一核对名单，“七位安保人员，张雯雯，安德鲁，肖恩，娜吉塔，白月颜，昂热，于洋，其中后四位是联邦第一军校的实习生，经验尚浅。最后一位文职叫安娜，是我同组的助理外交官，此次担任我的助手。这是我所带队伍的情况。”
韩逸嗯了一声。
一队持枪的帝国士兵从旁边走过，路过的时候看了过来，赵文斌对他们露出虚假的礼仪性笑容，韩逸依旧维持人设，闭目养神。
士兵没做停留，只简单看看就走远了，于是赵文斌继续说道：“我们接应的这位工程师，自称是想要投效联邦，但被帝国阻拦，只不过我们接应她的时候，我判断她并不是帝国人，因为她对ABO等级制度相对陌生，听肯定是听说过，但并不像真的生活在等级中。”
韩逸则说：“如果真的在帝国，达到这种水平的工程师地位也都会比较高吧，我很少见到帝国高阶级公民选择脱离帝国。”
“的确，这也是我怀疑她不是帝国人的原因。”赵文斌点头，“她的资料是直接递交给了我的上级部门，她本人以不完全信任我们为由，没有透露姓名，她身边的一位女助理也是，但那位助理给我的感觉更像雇佣兵，应该是伪装做助手的安保人员。”
他们交谈的时候，列车缓缓启动。
“出发了。”赵文斌看着窗外的星空，帝国的星河与联邦的天穹并无太大差别，一样瑰丽动人。
“别松懈，还没出帝国国境，帝国士兵还没有下车。”韩逸说。
如今星际局势相对混乱，除了敌对的太阳联邦与第三帝国，中间还夹着以商业为主要生存手段的自由银河联盟，除了鼎立的三国，其他大小组织也多不胜数，但太小的组织约等于流民或星寇，成不了太大气候。
“如果不是帝国人，自由联盟与我们关系尚可，不至于扯到背水一战变节投效。”赵文斌的指尖敲打着扶手，他认真思考着，没注意到自己敲的其实是韩逸的义肢。
他沉思后，说道：“我怀疑，是新世界盟约，或者，干脆就是夜落。”
听到最后两个字，韩逸来了兴趣：“夜落的人如果真的投效联邦，那可是相当了不起。”
“夜落”，这个组织在近百年间崛起，他们的目标概括起来也很简单——夜幕落下，太阳再不升起。
简单来说，这是一群以熄灭太阳为存在意义的极端疯子，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太阳怎么惹到他们了，他们公然宣称，太阳的存在桎梏了人类的发展，只有彻底抛弃，才能张开怀抱，迎接更广阔的星际。
列车已经进入了平稳行驶，但忽然之间，车辆广播系统却响起了不一样的声音。
“下面播报一则帝国通缉令——”
赵文斌与韩逸齐齐面色一变。
“……两名逃犯从帝国星环监狱越狱，在越狱途中，他们制造了大量伤亡，现公布其特征如下，其中一人佩戴义肢……”
光屏上同时出现了赵文斌与韩逸入狱时的3D影像。
“……请旅客朋友们提高警惕，如有可疑人员，请及时向帝国战士汇报情况，第三帝国感谢各位的协助……”
“躲一躲。”韩逸低声说，“躲到联邦境内。希望这是全境通缉，并不是确认我们在车上。”
但韩逸的心中有种感觉，如果是希瑞尔，他会判断出一二也未必不可能。
列车外，有帝国的战机在伴飞，不难猜到，如果他和赵文斌真的暴露身份，列车将会紧急停下，让战机将他们带走。
赵文斌回头看了看：“不好，帝国战士正在一排一排查人。”
他看了看手中的假身份，摸了摸眼镜，顺手擦掉眼角一丁点红痕，当机立断：“分开躲，我会被发现的，通缉令是默认我们会一起逃亡的，所以分开不会那么显眼。”
韩逸点头：“正好，顺便在躲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
几百节车厢的星际列车，车上大约有三十几个帝国士兵，想要搜索到分开躲藏的两个人，的确没有那么简单，所以韩逸认可了赵文斌的计划。
车上的卫生间在每节车厢的末尾，韩逸没有动，赵文斌起身走向卫生间，他的伪装没有韩逸那么厚，还能看出和通缉令上的照片极为相似，所以必须要重新补妆。
帝国士兵很快到了跟前，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粉毛雇佣兵，不太客气地要求他出示身份证明，于是韩逸也态度恶劣地丢出伪造的身份，帝国士兵简单看了看，似乎不觉得这个杀马特粉毛会是他们的目标，所以摆摆手，去了下一个隔间。
等士兵走远，韩逸悄无声息地起身，向列车另一端走去。
……
卫生间的水流哗啦啦地响着，掩盖了敲门的声音。
赵文斌脸上还没来得及画上其他妆容，他从随身包里拿出工具，一点一点沿着发际线挑开，动作干脆利落地撕下一层连着头发的假皮肤，而后，柔软的墨色长发披垂而下，他对着镜子理了理，露出额角一处烧伤的疤痕。
那一小块被刻意保留的疤痕……赵文斌抬手轻轻摸了摸，曾经，这样的痕迹遍布他的全身，哪怕后来联邦的医生说能够完全祛除，他也不想那样做。
他随手打开厕所门，门外的士兵第一眼就看到墨发青年脸上的伤痕。
士兵摆摆手，示意没事，然后转身离开。
于是赵文斌转身，向车厢另一个方向走去。
只是改变了发型，但现在的赵文斌没有在韩逸面前时的温文尔雅，他看上去苍白、阴郁，周身散发着冰冷病态的气息，他仿佛变成另一个人，那是他另一段人生留下的回响。
车厢里人很多，这里不是商务舱室，而是普通座舱，只有座位，没有躺床，甚至还有不少站着的乘客，因为抢不到坐票，又迫切想要去往联邦。
他穿过人群，但背后始终有一个声音跟随。
于是赵文斌再次走向卫生间。
果然，在他关门的一刹那，一只手伸出，将他推进门里，随后自己也跟了进来。
“帝国公民Omega-C12-11258，真的是你。”
文斌：啊，对象在看我，要装得阳光一点！
文斌：咦？他喜欢粉色。
韩逸狡辩ing
……
新年快乐！晚上还有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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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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