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在熹微的晨光中,高银寻着了他们。它拿脑袋轻轻蹭了下道闲,又用鼻尖亲昵地蹭了曾澄的脸庞,将他们弄醒。
二人刚睡下不久,此刻皆是睡眼惺忪,头脑混沌迷糊。
澄只觉拥着自己的这个怀抱温暖舒适,舍不得离开,过了半晌才忆起昨夜发生之事,忙起身将自己收拾齐整。她留意到垫在身下的罩裙上落下了几点红色的印记,心中不由有些懊恼。她轻叹一声后,动用法力将罩裙清理干净,若无其事地穿上身。
道闲也终于回过神来,胡乱穿戴好,追上一言不发、已经迈步逃离的澄,伸手拉住她。
澄回首道:“我得尽快回去,夜不归宿的,又要被母亲责罚了。”
道闲依旧懵懂,只觉这段经历带给他感受格外美妙,宛若置身梦境,此刻心中对澄的依恋也比以往更甚。他不愿放手,呢喃问道:“往后我们还能继续这样吗?”
澄轻轻拂开他的手,垂首冷声道:“我们不该这么做。你把这事儿忘了吧,千万别跟旁人提及。也别再回神宫找我。”说完便撇下一脸委屈的道闲,匆匆离开。
出了万木林,刚回到南殿外的甬道上,澄便听撞见了她的仆从连声高呼:“找着了!找着了!”
澄这才得知,昨夜她迟迟未归,神宫内乱作一团。神宫硕大,众人彻夜未眠地找寻,几乎寻遍了宫殿内的每一座屋宇,却忽略了那片广袤的万木林。
不出所料,淼刚见到澄,便将她劈头盖脸一阵训斥。
澄自知犯了错,垂着脑袋,乖乖挨训。面对母亲声色俱厉地询问自己去了何处,做了什么,她只嗫喏答道:“我在万木林躲清静,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今早才醒来。”
同样居住于神宫的瞳,自然也参与了搜寻。他一夜未合眼,眼圈青黑。
瞳语声和悦地安抚着怒不可遏的淼,终于求得淼神的宽容,准允澄回屋闭门思过,只得了十日的闭门禁令作为惩罚。
待回到澄的住处,瞳语带责备地高声问道:“你糊弄得了你母亲,可骗不过我。老实交代,你昨夜去做了什么?”
澄最不喜他拿出长辈的姿态管教自己,她挑眉着眉,阴阳怪气道:“你不操心你的未婚妻,管我的事做什么?”
“你就为这事闹情绪么?”
澄撇撇嘴,不悦道:“这么大的喜事,你怎么不事先知会我一声?”
“我事前并不知晓与柳氏的婚约,母亲也从未征询过我的意见,昨晚为了不驳母亲和柳夫人的面子,我只得暂时应下这门婚事。”
见澄眼中又起了希冀,瞳狠下心,沉声道:“我早晚会同他人结合,还是劝你不要对我抱有任何不实际的念想。”
遭了这般直白的拒绝,澄顿觉羞愧难当。原来瞳一直明白她的心思,只不过将她的情意视如草芥,不愿搭理。
澄恼火道:“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我何曾对你起过心思,不过是把你当作我的兄长罢了。”
瞳似是不在意地点头道:“那敢情好。在我眼里,你永远只是个孩子。”
澄心中的怒意更甚,头脑一热,脱口而出道:“你不是想知道昨晚我做了什么吗?实话告诉你吧,我在与人欢度良宵,怕被人发现,所以才躲在万木林里头。”
澄毫无顾忌地诉说起昨夜的经历,甚至提了些令人面红心跳的细处。看着瞳的面色逐渐转青,她心中竟有一丝报复成功的快感。
瞳已然气极,勉强耐着性子听她的描述,末了斜她一眼,冷哼道:“没想到你竟会幕天席地地胡闹,别忘了你的身份!”
听了瞳的斥责,澄竟未觉得难堪,只觉得解气。她折腾了一夜,疲惫感席卷而来,此时只想躺下,好好睡上一觉,于是绷着面孔,对瞳下了逐客令。
得了禁足令的澄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派人拿着余下的酒前去草堂询问瑚叔。
原来那酒是催情的药酒,许是泉姨为了留住她那不着家的丈夫亓武而使出的无奈手段。
澄本不与泉姨亲近,经由此事,她反倒有些同情泉姨,心中不由起了惆怅,不知自己未来的配偶是否也会像父亲和亓武一样,被迫归入神族,对她心生埋怨。
道闲一如既往地顺从了澄的嘱咐,并未登门叨扰。他并未获准在京都久留,没几日便被道祐打发回余末城。
得了消息的澄有些后悔,那日清晨对他过于冷淡,此刻很希望能同他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可碍于母亲下的禁足令,她不敢离殿半步。她亦不敢写信问询,怕母亲会截下信件,只得拿出道闲在过去一年间寄给自己的信件反复阅读,像是这个好友仍在身旁听她倾诉,给予安慰。
临行前,道闲得了淼的恩准,前来与澄告别。他似乎终于弄明白了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面露歉疚道:“前几日的事,我很抱歉。”
澄假装不在意地笑道:“我们都是着了那酒的道。况且酒是我偷来的,之后那样也是我先主动的,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因此变得别扭尴尬,希望你仍是我最为亲密的好友。”
道闲若有所思地低头咬着唇,沉默半晌后,似是终于鼓起了勇气,抬首望向澄,目光热切道:“可我不想仅仅做你的好友。”
道闲的话语和神情让澄隐隐有些不安,她避开他的视线,催促道:“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出发吧。”说罢转身欲走,却被道闲一把握住了手腕。
道闲轻声道:“这几日,我很想你……”
道闲的声音微颤,听得澄心头一抖。她稳了稳情绪,而后转回身,玩笑似地问道:“你是想我呢,还是想着做那事?”
“两者皆有。”道闲诚恳道。他牵起澄的手,拿手指轻轻摩挲澄的手背。
澄从未经历过眼下的情境,一时不知如何应答。道闲炙热的目光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她垂下眼,一言不发地盯着二人牵在一处的手。她忆起那夜的美好,此刻也丝毫不反感他温和的触抚,反倒觉得心中的不安,被他轻缓的动作抚平了。
不知不觉间,澄竟像回应似的,拿大拇指轻抚道闲的手背。
似是得了鼓励,道闲低声道:“我没法像你所要求的那样,当作无事发生。既然已经做了,我们为何不能将那一夜当作一个开始?”
澄叹息道:“我心中已有人了。”
道闲的手一紧,沉声问道:“是瞳吗?”
澄自认为从未表露出内心对瞳的向往,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心中的秘密就被敏锐的道闲窥见了。澄讪讪笑道:“这么明显吗?”
“那晚你那般沮丧,甚至躲起来独自一人偷喝闷酒,想来你也心知肚明,你与瞳不会有结果,何苦沉溺于其中?”
澄忽然意识到,眼前的道闲已不再是一年前离开时那个跟随在身后的淘气少年了,他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和笃定让尚在努力摸索神主继承人之位的她心生羡慕。
道闲抓起澄的手,轻按在胸口,道:“我不介意你心中另有他人,我愿意等你转变心意。”
澄望着他,目中含笑,道:“那若是我转变不过来呢?”
“那便是我无能了。”
澄心中莫名地一暖,提醒道:“倘若你选择与我在一起,就会失去你的姓氏。”
道闲释然笑道:“我明白。正巧我不喜我的姓氏,且道氏族人恐怕也同样不怎么待见我。”
“你将来会失去入阁做事的机会。”
“那并不是我所追求的。”
澄又问:“你得重回神宫,离开余末城,你舍得将这一年的努力拱手相让么?”
道闲笃定答道:“你我都尚未成年,从相处到结缡,还需一段时日。期间我会完善余末城的种种制度,物色好合适的接班人选,我的努力成果不会白白浪费。”
“未来你会被无数繁文缛节束缚,需要出席各式各样的仪式,打理琐碎的事务,生活在旁人的监视下,一举一动不能有任何差池。你真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道闲笑道:“你这是铁了心要吓跑我么?有人陪着你一起忍受,总比你一个人独自苦熬要好些。放心,我会想法子让这一切变得没那么无趣。”
澄垂首暗忖:瞳已明确拒绝了她,她又何必自讨没趣?她未来的伴侣无外乎就在那几家旧族之间选择,柳氏长房无男子,白岩律则像是自家亲弟弟,无法想象自己与他成为夫妇,比起其他几位并不相熟的公子,意气相投的道闲似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于是,澄回握住道闲的手,微微笑道:“那好,我们就开始吧。”
道闲闻言,瞬时满眼欢喜,低头在澄的手背上落下重重一吻。
澄似是被他满溢的愉悦情绪所感染,心中竟也有几分雀跃,嘴上仍嗔道:“你我之间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你这热乎劲儿不知能维持多久。”
道闲上前半步,揽住澄的腰,郑重承诺道:“我每个月都会来看你。”
这样的亲昵并未让澄反感,她自然地将手攀上他的肩,劝道:“还是别了,要是被你父亲发现你未经他的许可出入京都,又该苛责你了。两年后,等你成年了,摆脱了他的管束再说吧。你仍像从前那样给我写信吧,每回收到你的信,我都格外高兴。”
道闲点头应下。
屋外的高银发出一声低鸣,似在提醒主人该出发了。
临别,道闲略带犹豫地垂首,缓缓靠近澄的唇瓣。
澄并未闪躲,而是扬起头迎接。二人皆是初入情场,光是轻轻的触碰就都红了面孔。
明明没有喝酒,澄却觉得脑袋晕晕乎乎,似是醉了。她低声呢喃道:“我有些好奇,那晚的酣畅淋漓难道只是那药酒的作用么?”
道闲听出了她话里的意味,心不受控地狂跳起来,接话道:“要不我们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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