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岚。”
下一秒,天籁眷顾了她。
周非浅使用母语,依然是清冷的语调,但能听得出其中的关心:“你还好吗?你还想继续吗?”
静静等待三秒钟,见窦岚没有回应,周非浅说:"It appears my fellow student is feeling unwell. Could we postpone her turn and allow her an opportunity to make it up at a later time, should she need one?"(“看来我的学妹有些不适,不如先跳过她的回合,如果她需要的话,之后再给她一次补考的机会,可以吗?”)
不论周非浅在英文辩论社中的实际地位如何,有没有话事权,明面上的情面还是要全了的。
众位考官当即表示可以,随即,最初的那位考官又说了一串英文。
是让窦岚自己退出腾讯会议室。
真可悲啊,真可笑啊,一场面试下来,唯一听懂的一句英文,居然是“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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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愣愣、木呆呆地退出会议室,窦岚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坐在阳台上一动不动。
握在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窦岚没去看,一直在阳台坐到刘清越敲了敲阳台门,问:“岚岚,你好了吗?我合唱团的面试快开始了。”
窦岚才如梦初醒,擦了擦脸上的水,打开门进了寝室,把阳台让出来,回到宿舍,坐在椅子上。
坐了很久,窦岚才打开手机,翻出那会儿震动时收到的消息。果不其然是周非浅,只有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学妹,你还好吗?”
当然不好,一点都不好。
但人不能这样反反复复地给对自己好的人添麻烦。窦岚打字回复:“我现在蛮好的,谢谢学姐关心,也谢谢刚才学姐帮我解围。”
周非浅秒回:“没事,学姐相信你的能力。等到补面的时候,你大大方方地展现出自己的水平就好。”
窦岚回答:“好。”
没时间伤春悲秋。
很快到了八点半,接着又是另一场面试,九点还有一场,九点一刻还有一场,疲于奔命似的。
这三场面试,窦岚都如在梦中,只知道自己的身体机械地进入阳台说话,再从阳台出来,把这动作重复了三次。期间,考官问了什么,自己答了什么,却像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根本记不清了。
这天晚上,借口累了,窦岚早早地上了床,缩在被子里,好像今天晚上的面试是一步错,步步错。
可是面试说得清楚是从哪里开始崩溃,那自己的人生又是从何时开始崩溃的呢?
或者说,根本从未崩溃过,因为根本从未构建成功过。
“睡吧。”窦岚催眠自己。但是自我催眠没有起到一点效果。
开学第三天,就这样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早晨七点多的时候,窦岚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得也不安生,隔一会儿惊醒一次,看看手机,等待接收昨晚面试的录取名单。
虽然知道自己发挥成那种德行,能通过任何一个组织的面试的成功率都很渺茫了,但是窦岚心里还是像怀揣了一头小鹿一样惴惴不安,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可惜了,奇迹不会眷顾普通人。
到了中午十二点,除了英文辩论社之外,昨天晚上面试的其他三个组织都给了回复,全部都是不予通过。
呆呆愣愣地看着那三封言辞华丽的拒绝函,那三张不含自己姓名的录取名单。窦岚突然感觉自己的灵魂中有一部分剥离出去了,正在自己的头顶笑。
紧握着的手机又震了两下。窦岚回神,是英文辩论社的补面通知,问他什么时候能有时间参加下一次的面试。
苦笑一声,窦岚打字删删减减半天,只留下一句:“谢谢学姐。但我因为个人原因,决定放弃这一次的补面。”
那头并没有询问原因,窦岚斗胆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昨天晚上的表现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烂到底了。
所以对方就连询问自己拒绝补面这个环节都省去了。毕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很明显,这放弃不是因为任何不可抗力,而是因为显而易见的能力不足。
今天是9月11日,学校依然没有安排任何强制性的活动。据说这一天原本就是用来让新生们参加各个社团的面试的,为了学生们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学校也算是煞费了苦心。
原本窦岚还想在床上继续躺一会儿。但门一开一合,两道不同的脚步声踏进来。杨晴的声音虽然放得很低,但窦岚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都十二点了,雨桐和嘉树早就说了自己喜欢赖床,这个点没起来倒也正常,可是岚岚怎么今天也起得这么晚?”
“岚岚还没起来吗?都十二点了。”张芮宁也小声说道:“不知道怎么了,你说岚岚是不是不舒服,咱们要不要问问她?”
终于有面试失败之外的事情撞进脑海里,窦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整个上午赖在床上,舍友们恐怕都以为自己还睡着。
也就是说,自己又害得舍友们做了一整个上午的哑巴。
窦岚只觉得自己更蠢了,猛地坐起身,哗啦一下拉开床帘,给众人道歉:“抱歉,姐妹们。”
窦岚一脸内疚,“我忘记告诉你们,我已经起来了。”
“没事没事,”杨晴大度地摆摆手说,“哎呀,我们还以为你不舒服呢,只要你身体没事就好。”
刘清越从床上探出头来:“就是,岚岚,你别这么紧张,我也一直睡到现在,和你一样呢。”
窦岚下意识地辩解道:“没有,我没有紧张。”
大家都笑起来。窦岚不明白大家在笑什么,紧紧抿着嘴。
最后还是张芮宁说:“岚岚,你自己好像没有发现诶,你真的很紧绷。”
窦岚还真没发现,但是她做不到直接反驳张芮宁,长篇大论地论述自己没有紧绷的种种证据。
为了尽可能的省事,她只好直接认下了:“或许可能是因为我是第一次住校吧。”
张芮宁好像是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但窦岚的态度显而易见的逃避,这避而不谈的态度让张芮宁不得不闭了嘴。
“先去吃饭吧。”窦岚一边下床套鞋子,一边心想,虽然下午两点、三点、四点各有一场面试,但是爱谁谁吧。
一个人去了食堂。也不知道这运气是好还是坏,明明学校里有三个食堂,加起来有八层楼,八分之一的概率。
可就是这么巧,窦岚端着饭坐到桌子旁的时候,正巧看到了周非浅。
或者说,不能算是正巧,正巧是眼神一触即分。但显而易见的,周非浅正站在不远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今天的学姐穿了一件古着风的衬衫,水洗色的牛仔裤,看样子是刚刚吃完饭,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好像是正要离开的样子。
好像有和此前见面不一样的地方,仔细打量才发现,今天学姐居然化了妆,妆化得很好,看起来好像是她本身的美丽的一部分。
但今天窦岚不想细看,只觉得心烦意乱,一时有些拿不准自己究竟应不应该上去打个招呼,但很快,这纠结就变成了单选题。
因为周非浅径直走了过来。
窦岚不好意思坐着等着,连忙站起来迎接,嘴里打着招呼:“学姐,中午好。”
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周非浅开口打断了。
“为什么放弃补面?”
周非浅眸色沉沉,窦岚下意识有些慌张,不明白学姐为什么突然这样关心自己的私事,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倒不用好奇学姐怎么连自己拒绝了补面的事情都知道,学姐都能做考官了,有优先获知权,也不过分吧。
照实说,肯定是不行。窦岚生怕周非浅为了自己好而长篇大论地给自己讲大道理,虽然她知道学姐大概没这么闲,但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也要杜绝发生。
最起码现在,她不想听。
于是窦岚扯了个很拙劣的谎:“没什么原因,学姐如果非要说有的话,大概是因为英文辩论社的氛围让我觉得不太喜欢。”
“不喜欢英文辩论社的氛围,还是不能接受发挥失常的自己?”周非浅一针见血。
窦岚尽可能使自己笑得坦荡:“都有。”
说句实话,今天和周非浅说的这几句话里,除了“学姐中午好”这句毫无营养的打招呼,剩下的窦岚自己也知道,没有一句是客气话。
直言自己不喜欢某样东西,哪怕是作为借口,对于正常状态下的窦岚来说都是不可能的。
现在她这副样子,但凡是熟悉些的人就知道每句都是夹枪带棒,很有破罐破摔的嫌疑。
她原以为周非浅会不高兴,会觉得好心喂了狗,会认为昨天晚上为自己说话十分不值得,会在心里暗暗谴责自己不识货。
但没想到,周非浅沉默片刻,毫无征兆道:“对不起。”
“什么?”窦岚没明白学姐这是在干什么,自己全责的一件事,她道什么歉?
只听周非浅认真道:“作为英文辩论社的副社长,不瞒你说,我也觉得这里的氛围和我想要的、和我想给到大家的不太一样。”
“明明是相互促进、相互学习为目的的一个社团,但是招收成员的标准却是非winner不要。”
周非浅目光没有移开,苦笑一声:“很可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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