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维找到贝塔时，小狗趴在他的房间里，像在发呆。
听其他人说，昨晚是个破破烂烂的仿生人把他和贝姆扛了回来。
“饿了吗？”列维拿出她专用的碗。
贝塔晃了下尾巴，睁开一只眼睛。小狗一言不发的时候实在太多，列维已能通过细微的变化捕捉到她的情绪。
“昨天麻烦你了。”他将装满了的碗放到她面前：“每个满月夜，我都会变成那样，像是怪物吧。”
贝塔起身，凑到碗边。她的身体已从大犬，恢复成了小狗的身形。
“一般。”她吞下一口罐头。
“我是能主和梦魔的后代。”列维蹲在她面前。
贝塔并不意外。
“怎么，你已经知道了？”
“不知道。”贝姆舔了舔唇边：“梦魔是什么？”
梦魔，传说中，以死亡为食的怪物。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死亡，梦魔这一族就不会死去，哪怕不吃不喝，也能活下去。
他们最大的敌人是能主，因为梦魔的液体能令能主发狂。但梦魔有个最大的弱点，即他们在满月的那日会变回原身。
在这一日，他们会变得很脆弱，而且忘记要隐藏身份。
在掌权者都是能主的托莲，梦魔被视作怪物，在很长一段时间，每个满月都会死去很多梦魔，因此族群的数量也越来越少。
不过在普通人眼中，梦魔和能主都是死亡的象征。
“那，”贝塔歪了下头，“你要吃什么才能活下去？”
列维笑了，他抱起贝塔，轻声道：“吃下一个你。”
“我不好吃。”贝塔扭动了一下身体，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列维。
接着，她就听列维问道：“昨天那只黑色的兔子玩偶怎么样了？我失去了意识，你没被它伤到吧。”
闻上去没有血腥味。
“那不是玩偶。”贝塔带着困惑道：“它和我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
“怎么说？”
她想列维肯定已猜到她的情况：“它也能操纵仿生人。”
可是她清楚地感知到，这个玩偶和她不一样，玩偶没有原身。也就是说，玩偶的意识无法再和人连接。
在这点上，玩偶的身体和她不一样。
她是从人类进入了类仿生存在里，如果说她是这具小狗身体里的后来者，那么小狗的身体和本玩偶，就是同一种性质。
她，贝阿特丽茜塔，通过实验，占据了他人的身体。
“你说……”列维沉默了一瞬：“黑，那只玩偶也能操纵别的仿生人。”
贝塔看到，列维的神情变了。
不需要太多，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列维想过，他有朝一日会将所有线索连在一起，但没想到，会是在他向贝姆吐露真相后的片刻。
他记得很清楚。
见到他的第一面，白兔说过的第一句话：“你都长得这么大了。”
他疑惑到现在，但也并没将这疑惑放在心上。
既然是联合会的会长，哪怕在此之前从未见过面，或许听说过他。毕竟，他是托莲王室里的那个怪物。
在这一刻前，他以为两只兔子只是某些人影子，其他人通过他们的身体在说话。
“那，他们和你一样，”列维问道，“也有真正的身体吗？”
贝塔的呼吸骤然停滞。
“我看到了。”列维说道：“坐在轮椅上的少女。”
贝塔身上的毛直接炸了，小狗立高了尾巴，满怀警惕。
“就在昨晚。”列维朝贝塔伸出手：“只是几个片段。”
贝塔：“……”
他看上去没有敌意，也不像是知道了她是谁。
完美避开地雷的唯一方法，就是不经过这片区域。不然哪怕是最顺手的身体，也会沾染尘埃。
“……这是它不一样的地方。”贝塔闷闷道：“它没有本体。”
列维一下站起了身。
他们是这般肆无忌惮地在宇宙中横行，以为他不会发现还将他当成棋子——
他要立刻告诉贝姆，告诉他就在同他谈起的十五分钟后，他就得到了答案。
“列维队长！”门外传来一声紧张的报告声。
列维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贝塔想看看他要做什么，也跟了出去。
“什么？”列维不待这个队员说完，就快步往贝姆的休息室里走去。
“是贝姆副队长——”
走廊上挤满了人，队员们看上去都是人心惶惶。看到列维后，他们一言不发，欲言又止，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最前的几个手拿武器，对着房间内。
列维走了进去，贝塔穿过众人脚步，与他同时到达。
房间里躺着一个身影，庞大的绿色身躯，头身分离，在这能主身体上拿着一把短刀，而他的右臂，空空如何。
“报告！”通讯机里传来消息：“能主在网边发起进攻——”
明明是白天！
接着，走廊上人的队员也叫道：“看！”
一道巨影驶过上空，联合会的标志在舰艇上闪闪发亮。像是下起了黑色的雨，点点雨滴落下。
不用到跟前，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联合会的部队。
“我们有救了！”一个人叫道：“是联合会的增援！”
贝塔仰头看去，心中却感到一丝不安。
照列维所说，那只玩偶属于联合会，还是联合会的会长，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到渡流的联合会……
一个身影倒了下去。
贝塔得到了答案。
她跑回房间，看着列维。他跪在地上，手里捧着的，是掉落的头颅。
身体已变成了能主，只有脑袋还是原样。也就是说，贝姆在完全失去理智前，做出了决定。
贝塔走到列维身旁，他一动不动，像是雕塑。而他的脸颊上，有着难以用大理石重现的泪滴。
无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贝塔都无所谓。但她生活在这个世界，但叶娜金告诉她，她需要获得荣耀。
所以一直以来，贝塔在战场上听从命令，离开地球后的这些日子，她也维持着肉眼可见的秩序，保护着人类。但哪怕再多人死在她面前，她也毫无感觉。
因为她在乎的，只有荣耀。
这错了吧……在这一瞬，贝塔确信，自己错了。眼前的人在为死去的人哭泣，她不明白，所以想要知道。
在她身边，没有像贝姆这样的人。
叶娜金，研究者，嬷嬷，侍从，护卫们……都是她身边的人，可是哪怕他们在她眼前死去，她也不会为他们留下一滴眼泪。
所以她想知道，列维在为什么哭。
贝塔凑近列维，舔了舔他脸上的泪珠，就像是珍珠。他的眼泪，也有着花朵的气味。
像是终于察觉到其他存在，列维的身体猛地一晃。
“……贝塔，走了。”他从地上站起，像是撑起了整片天空：“我要摧毁联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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