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贼舰艇的自毁程序启动得突如其来。
不用贺如的提醒,大家也感受到了,舱壁不堪重负般隐隐发出嗡鸣,但没有任何红灯提示。
如果是感觉稍微迟钝一点的人,只会以为是飞船超负荷运行导致的暂时效应。
根据贺如的判断,还有三分钟,乌贼的五艘舰艇就会爆炸。
“立马都给我回去,这是命令。”亚森和雷昭廷的声音同时响起。
另外三个军人立马回答道:“是!”
但亚森没有却立即撤离。
他关掉通讯仪,调出控制面板,查看着程序代码,紫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荧荧蓝光。
“亚森,”雷昭廷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声音带着罕见的紧绷,“你还留在那里么?立刻回胆小者号。”
“嗯,知道了。”亚森一边敷衍,一边确认道,“大家都回了吧?你也回了吧?”
耳麦那头沉默了一瞬。
“你又骗我。”
“没骗你。”亚森的目光仍锁定在屏幕上,“回答我的问题。”
“嗯,都回去了。”
亚森的指尖突然悬停在半空。
回去?
这个词不太妙。
“雷昭廷,”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你在哪?”
通讯仪里传来一声低笑,“亚森·瑟兰,你骗不了我。”
雷昭廷轻声道,“这不是自毁程序,是自杀袭击,对吧?需要手动控制才能避免波及胆小者号和红腹号,否则所有人都会死——你这次又打算一个人冲在前面?”
“本来就该是我留下,我就在主战舰,拥有控制所有战舰的权限。”亚森的声音放缓,有种僵硬的温和,仿佛一尊试图哄孩子的冰雕,“而且我有把握在最后一秒脱身。”
雷昭廷:“哈哈,我刚黑了你的控制权限。”
亚森:…
他打开操作面板,按了几个按钮,果然毫无反应。
原来乌贼舰队不是在他的控制下向远处加速,而是在雷昭廷所在那艘副舰的带领下。
亚森:“你有病?”
雷昭廷的声音忽然温柔下来,“我不能让你有事,老师。你先回去,听话。”
亚森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好,”他终于开口。
“还有,”雷昭廷笑得狡猾,“二十年前你答应我的事……重新答应我一次,不准食言,好么?”
“好,我不食言。”
雷昭廷望着舷窗外的星群。
那个人只说了一个“好”字,就让他的胸口涌动着奇异的饱涨感,如同多年前一样。
其实光是站在那人身边,他就已经满足得仿佛拥有了从现在到未来的全部时光,如同蜉蝣获得了大象的生命。
他不能死,他得活着。
活着才能监督那个人兑现诺言。
舱内一片平静,没有倒计时,没有警报灯,只有一片机械低压运转的声音。他只能靠这种声响来计算所剩无几的时间。
他身着太空衣,在倒数第五秒甩开控制杆,准备冲向舱门。
然而当他转身的瞬间——
那个修长的身影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视野里,紫罗兰色的瞳孔比群星还要璀璨地映入他的眼眸。
雷昭廷的心脏瞬间纠了起来,全身的血流就像是被暴露在真空一般一边冻结一边沸腾。
“亚森瑟兰你疯了?!”
亚森笑了,抬手掷出一面临时改造的护盾,包裹住雷昭廷的全身。
雷昭廷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行动。他拼命向前冲去,将亚森死死搂进怀里。
他们周围,爆炸如同艳丽的花一般无声绽放。
声响和震荡在一瞬间形成,在下一瞬间变得空白,刺目的光淹没了一切。
无数锋利坚硬的碎片从四面八方砸向他,却被护盾轻柔地卸了力道。
可亚森身上只有一层太空服,这层太空服如同皮肤衣一般覆盖着全身,但根本抵御不住爆炸的冲击。
雷昭廷几乎要疯了,除了努力用全身包裹住怀里的人以外,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如同海浪一般将他吞噬,令他窒息。
为什么没有精神力?
要是他有精神力就好了。
他的精神力明明就可以保护一切。
“亚森…”他死死埋着头,唇隔着太空衣吻在那个人的头发里。
他的手臂越来越收紧,心脏却越来越无力。
爆炸的时间太漫长了,如同一场古老的凌迟。他能感受到怀中的身体渐渐失去力量,这种感觉像刀一样剐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惶恐难安。
胆小者号和红腹号一同迎着爆炸冲了过来,他借着冲击波冲向了其中随便的一个。
直到进入船舱里,他抱着那个人,战栗着、又失力地跪了下来。
他用颤抖的手指抚上亚森接近碎裂的面罩,那张冰白的脸显出青紫色,完全失了生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里嵌着许多尖锐的碎片,同时又沁出大片大片的血。
“亚森·瑟兰,”雷昭廷捧着他的脸,抵住他的额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给我睁开眼睛……不准睡也不准死听见没有?你刚…你刚答应我的,你还说过不会食言的,你不能丢下我,我们都在一起——”
怀里的人忽然睁开眼。
“呵,”亚森虚弱而冷酷,“分手。”
眼角还挂着泪的雷昭廷:…
亲眼目睹将军还没恋爱就秒变前男友的浮鸣和贺如:?
亚森分完手就闭上了眼睛,跟大事已了一样。
六仁默默地为自家主人发声:“先把上将先生放进医疗舱?”
雷昭廷看了仆人们一眼。
他轻缓地站起身,同时将亚森公主抱了起来,单手小心而轻柔地拖着亚森的头,避免他本就受了伤的脊柱承担过多的压力。
雷将军抱着跟自己差不多高大的帝国上将,依然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将怀中的人衬托得有几分“娇弱”。
浮鸣惊悚地看着自家将军把别国将军抱进医疗舱里。
粗神经如他,一直到上将说“分手”之前,都还没觉察出来将军和上将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不过将军这也太惨了。
除非时间有负数,不然都难以丈量他们将军的短暂情史。
同一时间,胆小者号的通讯仪一刻不停地响着,那是焦急的红腹号在疯狂呼喊“我们上将到底如何了”的声音。
贺如正准备接通,一扭头就对上舷窗外英加米勒极其阴沉的脸,跟粗制滥造的小电影里的太空浮尸一样。
心跳差点被吓停的贺如:…
浮鸣顺着她的目光一齐看过去,下意识喊了一声“我操”。
他点评道:“帝国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鬼气森森。”
贺如没有打开舱门放“鬼”进来,而是连上通讯仪。
被留在红腹号的以西结和扒在胆小者号窗外的英加米勒,声音同时响起。
“亚森怎么样了?”
“将军怎么样了?”
贺如回头望了眼医疗舱,扭头对他们说道:“没死,正在治疗。”
英加米勒立马说道:“红腹号搭载的医疗舱是整个银河系最先进的,等将军情况稳定后应该尽快转移过来。”
以西结补充道:“我们的医疗系统和亚森的生理适配性最高,让他在这边治疗才能得到最好最快的恢复。”
“胆小者号的医疗舱专治致命伤,上将还是留在这里为好,”贺如看了眼以西结的投影,又看向英加米勒,“如果你们是担心我们对上将先生做什么?大可以省了这些没有意义的猜忌。”
“上将和我们一起作过战,我们和战友之间不讲政治。更何况他这次救了大家的命,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照顾好亚森上将。”
浮鸣悄悄看了她一眼。他看不懂将军的爱情,但不代表他看不懂贺如。这人表面上义正言辞,实际上是在为自家将军争取和“前任”的相处时间。
舷窗外的英加米勒无奈极了,如果可以,她真想掏出武器打劫胆小者号,把上将抢回来。
但理智告诉她,眼下让上将好好养伤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她漂浮着上升,抬高眼睛,向下看向两位共和军人,显出一丝轻蔑与高傲,“如果你们能做到让将军好好呆在医疗舱,我可以不谈转移将军的事。“
浮鸣和贺如对视一眼:…
他们敏锐地察觉到英加话里的陷阱。
短短几天,他们对于上将先生的“任性”也算是深有体会。这个人,做决策时运筹帷幄思维清晰,执行任务时很自然地就能鼓舞士气,碰到危险时又能毫不犹豫甚至是抢着冲在前面。
总的来说,上将的个人魅力毫无瑕疵,但这可能正是因为这一点,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似有若无地、心照不宣地,纵容他的一点点小脾气,然后,小脾气就被惯成了大脾气。
虽然他们嘴上不太好说出那个形容词,但心里很难不承认,上将是个人形猫化比格。
不管这也很好理解,毕竟,从出身到外表再到实力,上将集结了一切足以让他在银河系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资本。
至于英加说的“让上将好好呆在医疗舱”,呵呵,想也不可能的事。
他们只能期待他们将军能够发挥出一点死缠烂打的前任精神,把上将好好哄住。
“Hi,以西结,英加。”
致命伤转重伤的上将从医疗舱走了出来,还不忘跟下属和好友打招呼。
雷将军一脸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浮鸣和贺如:…
英加米勒挑眉看向他们,脸上满是“我说什么来着”。
他们眼睁睁看着一身残血的上将步伐稳健地走进储藏室,然后又飞快地走了出来,往医疗舱走去,仿佛稍微慢一点就会噶在原地。
乍一看像个特别自觉特别积极的病号,实际上是一个医院任我来去的“不好好治病”惯犯。
他身后,雷将军的手微微摊开,随时准备接住上将。
“亚森,你又不好好照顾自己。”以西结叹了口气,对他说道。
亚森理直气壮,“哪有,我这不就马上去治疗了么。”
以西结:…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亚森身后那个影子似的大型动物,又问道:“你要不回红腹号来治疗?英加和我会照顾好你。”
亚森抬了抬手,“不了,走这几步是我的极限。”
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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