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神色自若，“与其浪费一辈子寻找答案，不如直接研究出题人。”
院长笑了，“哦？那你说说，答案是什么？”
上将把书扔回了茶几，动作间颇有禅意，像是在放生一条会破坏生态系统的鱼。
他眯了眯眼睛，唇瓣还没张开就抿了起来，唇角边几乎被挤出一个小酒窝，像是被什么东西酸到了牙。
“按照你的性格，答案一定很肉麻，我都不愿意细想。”
院长叹了口气，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被惯坏的孩子。
门突然被敲响。
“请进。”
院长的话音刚落，技术组组长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香农埃舍见到上将时，一点都不惊讶，彬彬有礼地冲他躬了躬身，然后才说道：“冒昧打扰，我来汇报关于精神力锁的解析进展。”
“等等。”上将搭在椅子把手上的指尖微微抬起，“我叫雷昭廷和英加过来。”
香农埃舍只好安静地候在一旁。这位声望颇重的技术专家，在上将身边落座时，身体只挨着半边椅子，目不斜视，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椅子会咬人。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数据轴，呼吸不急不缓，仿佛一台运作平稳的机器。
上将敏锐地察觉到了技术组组长平静表象下的局促，眉尖微蹙，问道：“不会一点进展都没有吧？”
院长的一声低笑使得房间内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半个小时后，空气再次静止。
“毫无进展。”香农埃舍绷着脸，将数据轴插入全息台。
一道全息投影在众人中央旋转着展开，一个十分复杂的分子结构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看起来像是铜钱、树枝、泥浆、猪肝、水晶等等错杂复杂千差万别的分子元素交织而成的一个不稳定集合体。
在被乌贼围剿时，几位军人在被精神力锁入侵的第一时间，就完成了血液采样。
当时，样本被注入到了军用分析仪，然而，这台通常能在几分钟之内解构任何生化武器并制作出解药的精密仪器，在精神力锁面前却像个面对克系西瓜的猹，光屏上不断弹出毫无意义的乱序代码，仿佛被灌入了令二进制作呕的神圣魔法药剂。
香农埃舍带领技术团队、联合银河系最顶尖的生物学家们，对数据进行了多次清洗以及可视化处理，可是，精神力锁依旧面目不详。
尽管看不出来构造，但这种小东西的分子结构看起来如同尸变的萤火虫，有节奏地闪烁着，也或者是在痉挛着。
香农埃舍收回目光。
虽然精神力指数只有56，但他依旧不敢想象失去精神力是种怎么样的体验。新人类的日常里，几乎无处不需要用到精神力，就比如学院里的每一处门禁、每一辆穿梭器、甚至每一台咖啡机。
更重要的是，他从出生起，就习惯了这种“天赋”的存在，他对于世界的每一丝感知，都建立在这种基础上。如果失去精神力，那他这个人还能正常运作么？
想到这里，他连语气里都溢出了一丝生无可恋，“这种精神力锁的微观结构和物理属性...完全颠覆了人类现有的认知体系。”
“我们一致认为，哪怕是最顶尖的天才人类，也绝对制作不出来这种违背人类物理法则的东西。除非他在一个人类世界以外的地方长大，学习的是完全不同的宇宙法则。”
“你的意思是，”英加的眉头皱紧，如同眉骨上横生了一片丘陵，“这是域外生命的作品？”
香农埃舍冲这位帝国神翼卫队长点了点头，谦逊地回答道：“这是最合理的可能性。而且，如果对方确实来自域外，也一定属于超人级别的种族。”
从进门以来就站到亚森上将身旁、并且始终保持沉默的雷将军终于发出声音，“也就是说，这个种族，设计出精神力锁、设计出意识场，但就是不对人类发动战争，像人类已知的所有域外种族一样。”
“它们另行其道，把人类摆在展台上，让整个宇宙来竞拍？这算什么？过家家么？”
所有人都终于找到借口、光明正大地看向雷将军…..的嘴，那双血痂斑驳的唇实在容易让人误会，但一脸正色的将军本人又让大家下意识排除掉某种可能性。
上将看着自己的作品，唇角微微翘起。
雷昭廷捕捉到那道紫烟悠扬的目光，精神振奋了起来，在第一时间就立即回看过去，可那人却刚好移开了眼睛。
“你永远无法知道那些不被神所眷顾的生灵在想什么，不管它们高如神明，或是低如蝼蚁。”香农埃舍引用了一句古老帝王兼神学家梭罗一世的名言。
“除了精神力锁，还有脊骨。”贺如的声音冷静而清晰。
英加接着她的话说道：“我们前线的人已经顺着拍卖行的生意链条侦察到了被植入外来脊骨的非自然生物。但根据他们反馈，这些骨头只是一些非常低级的域外种族，无法独立存活，必须通过寄生的方式进行繁衍。”
银河系每天都在发生太多事情，离奇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什么人机融合呀、鸡脑分离啊、四肢造反、灵魂畸变啊。跟这些相比，一节脆弱的脊骨好像没什么实际意义，更配不上让帝国与共和的精英军人聚在一起讨论。
上将用指尖摩挲着下颌，语气发沉，“眼下最好入手的还是意识场。但自从上次闯入他们的意识场之后，对方肯定会有意识地防备我们。”
“定位神秘意识场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香农埃舍。“上将的目光很紫，看得人心室里都凝起淤血。
香农埃舍站直身体，声音磕巴了一下，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人连敬语都用上了，“您…您放心。”
他还没有完全忘记自己那套用来劝阻上将的公寓理论，但已经开始绞尽脑汁想要如何要在这栋公寓里入室抢劫助纣为虐。
“很好，那我就不在这里多留了。”上将理了理衬衫的褶，向门外走去。
院长轻咳了一声，视线落在茶几上那本无人在意的黑书，意有所指地提醒道：“亚森，你是不是落了什么？”
上将没有回头，喊了声：“雷昭廷。”
“来了。”雷昭廷如同一只追蝴蝶的豹子，一头闯进了紫花烂漫的春天，翩翩然地跟上了上将的脚步。
院长：…
浮鸣注视着他俩的背影，难得开了窍，眼睛睁大，心想：难道？！将军的嘴皮子…是被上将…？！
他看向贺上校，积极求证。
贺上校一脸冷静，摇了摇头。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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