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哑暗的晶核悬浮在虚空里,如黑洞般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线。
他伸出手,血滴顺着指尖的方向,渐渐游离于空气之中,很快便被晶核贪婪地吸收。
舱内的光线如血雾般弥漫。
他的身后,突然一片死寂。
雷昭廷转身,对上以西结的双眼。
帝国执政卿清雅温润,看起来与这片死亡陷阱格格不入。
“胡安呢?“雷昭廷咽下喉咙里的血丝,哑着声音问道。
“放心。”猩红的光线映照下,以西结面容平静,“他活着还有用,我不会要他的命。”
雷昭廷低笑起来,伤口的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落,黑色的眼瞳里溢满赤芒,望向面前的人。
“那我呢?”他向前踉跄一步,挑衅地盯着以西结的眼,“我,吻了亚森·瑟兰,你如果留着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以后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回答他的是骤然闪烁的寒光。
雷昭廷周身亮起金泽,将眉目映得温暖如昼。他只是从容地站在原地,以西结的攻击便被他的精神力尽数化解。
“执政卿先生,你的野心,到此为止了。”
雷昭廷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打了个响指,身后的机甲晶核便突然崩裂。
无数黑色的碎块缓缓迸溅开来,如同慢动作一般,内里涌出金色潮水般的能量,乍看起来,仿佛机甲的心脏里被种了一颗恒星的种子,一经唤醒便急不可耐地冲破束缚。
行星级别的武器被眼前这人轻而易举地摧毁,以西结脸上却不见丝毫波动。
只是,他的精神力原本连接着阿兰奇,现在却由于机甲的猝死而硬生生被扯断。以西结的身形不由微微晃了下,唇边溢出一丝血迹。
他抬手,用苍白的指节蹭掉血渍,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知道,阿兰奇为什么只认可埃塞和瑟兰的血脉么?”
雷昭廷没有答话,只是微眯眼睛,看着他指节上的齿痕。
以西结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笑得讽刺极了。
“神谕。”他缓缓启唇,“埃塞从神那里获得了半句神谕,于是,他们将真言用在了阿兰奇身上。”
雷昭廷皱起眉头,脑中的迷雾仿佛被这两个字渐渐破开。他不确定地问了一遍:“神,神谕?”
“凌驾于规则之上的事物,只能通过制定规则而存在于规则之下,这便是神与神谕。但现在看来,即便是改变规则,也无法阻止他。”以西结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再次抚了抚胸口的花,然后,将花摘下,动作既温柔又不舍。
可是,再不舍又如何?
小偷是偷不走月光的。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雷昭廷看着以西结,心底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我想要保护他。”以西结叹了口气,“立足于生命的法则,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打破。像他那样的存在,本无需受任何束缚。”
“我的死亡,将成为他自由的借口。”
说着说着,他忽然咳出一口血。
星球表面。
雪度背着哥哥冲向圣所外的一处湖边,那里停着家主专属的舰艇。
星球原本遍布湖泊,可如今湖水已经被蒸发殆尽,一架翡翠色星舰安然无恙地栖息在干涸的泥沼之中,美好得与世无争。
湖边,一道颀长冰冷的身影,让雪度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那人掀起眼帘,露出两抹湛冷的紫色。
雪度不由后退了几步。
“姐姐当年放过了你们,”上将唇边的笑意微现,仿佛刃尖折射的冷芒,“只可惜,她不在了。”
听见亚森的声音,翡度终于清醒过来。
家主的眼神依然天真得像个被时间遗忘的孩子。他望着上将,语气里有着莫名的希冀,“以西结呢?他有没有跟你一起来?”
亚森看向被人驼在背上的男人,面色无波无澜。
“以西结当年强行启动阿兰奇,受了很重的伤吧?我后来了解到,其他孩子对他实在是太不好了,他的任性我可以理解。我跟雪度说了,孩子偶尔闹脾气,不算什么。区区一个罕伯星,没了我们再造一个。”翡度的嘴角耷拉下来,总是轻快的神色也笼上了一层阴云,“可怀娅非要带走他,放到你身边。”
“是她小人之心了,我怎么会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不利呢?”
亚森不言不语,神色轻慢。
雪度的眼神闪烁着。翡度趴在他的肩头,直勾勾地注视着上将,压根看不见弟弟脸上的难堪。
“这些年,我很挂念以西结。如果他在哥尔达哈待得不快乐,你一定要将他送回来,整个罕伯星系我以后都是要留给他的。”
翡度见他不说话,越发地絮叨起来,“怀娅带他回去又不是因为她多好心,她不过是想给弟弟妹妹找条忠心的狗。她倒是个好姐姐,比穆菲家的孩子懂事多了,但是,当瑟兰的附庸,毕竟不如做一星之主快活,你说对不对?”
“以西结是个聪明的孩子,有自己的主张我也可以理解。亚森殿下,你和雷昭廷之间…我知道王室喜欢玩的花样多,你三心二意没关系,但我能看出来,以西结很喜欢你,所以请你尽力对他好。”
穆菲家主的话匣子仿佛合不拢似的,一点儿也没注意上将已经离开,留在原地的只是他的臆想。
雪度面如死灰,默默将哥哥放了下来,独自走进那辆逃生的星舰。
“是我当年没照顾好以西结,帮我跟他说句对、对不起啊。”这是翡度留在宇宙的最后一句话,却早已无人听闻。
亚森继续沿着幽深的地裂寻找着。
阿兰奇尚未彻底复苏,便被冻结在永恒的死亡之中,只剩下残破不堪的罕伯。星球表面的水分全部蒸发不见,徒留一片片疤痕似的坑洼,枯槁如尸。
他不由眉心微皱。
以西结,还有…雷昭廷…呢?
突然,亚森的视线定格在大地深处的某一点。他毫不犹豫地跃入裂隙之中。
“……”
“以西结…”
机甲残骸间,他小心翼翼地将不停流着血的人揽入怀中。
以西结的发丝被血迹黏成了丝缕,面容白得像是没了颜色。
“以西结,”亚森的声音很轻,“你别死。”
“你说过,你有一万件要做的事。”
他顿了顿,语气越发坚定,“你不要死。”
以西结染血的嘴唇微张,还未出声,温湿的液体便先涌了出来。他已经听不太清那人的话了,只能模糊看见两抹湿凉的紫色。
“别怕……”他的瞳孔渐渐涣散,手臂也垂落下去,“我来保护你。”
这是他们初见时的第一句话。
亚森将头枕在以西结的肩口。
他甚至想不起来要对雷昭廷动手,他只是用全部的力气抱着以西结,总觉得这样就能挽留他。
雷昭廷默默地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亚森身上,黑得如同万劫不复的深渊。
黑天号里,胡安通过视讯,对上了以西结毫无生机却仍然半睁的眼,仿佛棋盘上冷漠对视的兵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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