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个影子像是被打爆了的裱花袋，黑色的凝稠液体四溅开去，程风凌刚想回头，却被陆以繁拉后撤两步，一滴黑色的东西溅到程风凌的鞋尖前，纯白的球鞋直指浓稠的黑色的物质，程风凌低下头，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心反胃，他只是沉默的看着，像是看见了自己的死亡。
那些液体没有再汇集，而是以一种肉眼不可见速度向四周散溢，像是有生命一般。
“放心，你不会和他们一样，你是，嗯，E32是吧，你只会和这位一样。”L50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的，笑眼弯弯地指着A2，程风凌注意到A2的双腿下半截裤腿空荡荡的，A2似乎对这样的介绍也没有什么异议，随手把过长的裤脚卷了起来，露出畸形的腿部轮廓，就像被什么削去了一般，和那个虚影一样呈现出黑色的微凹弧度。
A2似乎是瞪了L50一眼，然后才徐徐开口，他和G499那种凌厉的冷淡不同，他说话偏慢且柔和，带着奇异的亲和力，程风凌几乎不能把这声音和这张脸匹配起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E32。”
E32似乎成了他的代号，程风凌略点了下头，A2缓了缓接着开口，“很多问题我们也很难在短时间和你解释清楚，甚至有些问题我们也并没有很清楚。”A2的声音顿了顿，程风凌安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下文，“你可以简单把你所处的空间解释为某个垃圾处理站。”
“处理什么？”
“很显然，你和我们。”这次接话的是L50，他脸上除了那个恼人的笑仍然没有什么波动，似乎那张令人不愉的笑面就已经彻底成为了他的面皮了一样，“他们”确实不一样，程风凌这么想，他们从外观上来讲就是一个人，可从已知的情况上看除了思维速度，他们并没有什么相似程度，“我们是这个时间的自我。”
“我们偏离了主线的设定，于是我们被主线产生的不可抗力推出了那个‘现实’。”A2指了指他的腿，“这就是清除方法，之一。”
他叹了口气，L50把轮椅转了个头，回过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没了表情：“剩下的G499会告诉你，欢迎来到信息坟场，E32。”
一直挨着他站的G499转头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他深吸了口气，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最终他也只是说：“走吧，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G499身上看出一种变扭的不自在，但他也没多问，程风凌一向是不喜欢多问的人，他们跟上了A2和L50，路过他曾经无比熟知的楼梯拐角，在那个拐角的镜头，一个弧形的隧道镶嵌在墙体上，程风凌跟着他们，G499已经走了进去，程风凌回过头，最后看来眼那个安静的世界一咬牙迈了进去，去到了一个完全未知的地块。
那是一个由曲线构成的空间，相比于立体的墙面，它更像是一个在流动的平面，而他们就被困在这个并不大的空间里。在这里程风凌看到了更多的“他”，以及更多的“陆以繁”，这个空间似乎无限延伸，他只能看见道路的两侧暗红色的楼房，像是流动半凝固的岩浆，目力所及的最远处的天空是深邃的黑，穹顶之上像是真实的银河，那种只能在高山之巅，在极为稀薄大气之下才能观测到的一切，但其间隐隐流动的和他们脖颈间标记一样的荧蓝色数据链又证明着这一切异于外界的事实。
他确实已经离开了那个他倦怠却又无限依恋着的。
“现实”。
L50和G499告别，程风凌木然地看着L50推着A2慢悠悠的走出视线的尽头，才跟着G499走进一栋并不小的双层别墅，据G499介绍，这是世界多复制出来的他的家，程风凌将成为他的室友。
程风凌没有任何行李，他只是简单了解了下房间的位置就借上厕所的由头，给自己一个空间想让自己冷静一下，他打开水龙头，那个铅灰色的铁块里淌出水珠和“现实”里一样，是微凉的，没有扭曲，无色无味，他把凉水泼在脸上，企图通过这样的触感让自己清醒一些，程风凌靠在白色的瓷砖上试图催眠自己在做一场噩梦。
他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他看到的一切，程风凌从不是一个标准的唯物主义者，也没少看悬疑惊悚和科幻小说，那些在光怪陆离里打怪升级独自美丽的文确实很好看，但这种事真要落到自己身上，程风凌才意识到它有多难被接受。
他的生活是一本小说的主线，多么荒谬的结论啊，程风凌阖着眼睛回忆着他的过往，他和父母的关系并没有很好，他忙忙碌碌的父母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照看他这样一个并不出彩的儿子，更是对那段很寡淡的爱情没有了任何期待。
早在他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离婚了，婚后组建了各自的家庭，他只是个来自过去的拖油瓶，对他们来书评他的优秀与平凡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似乎只有在他闯出什么大祸的时候才会在事后象征性的给他擦擦屁股，他从来不用他们给他的钱，而是抓住一切可以用的时间打工，他的生活里只有他的奶奶，打工也只是为了给奶奶治病。
多像小说的标配啊，程风凌微微的笑了，一个完美的贵公子，一个傲娇的小子，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们，也就是说只有他们才有被复制和清除的价值，无数的箭头指向一个事实，他们仿佛是被命定的主角，而他们现在偏离“现实”的行为或态度挑衅到了“主线”的运行。
他只是一个活在套子里的人，他从来都不算是个真正的人内。
去他娘的主线！程风凌的拳头落在大理岩的水池边，余震与疼痛同时传到他的心里，他这么努力的活着在现在看来就像是个笑话！
指尖掐入掌心，似乎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他保持一定的清醒。
……
G499正在一楼的厨房里煮些什么，一抬头看到若无其事般在厨房门口晃荡的程风凌反而显得有些意外。
“居然没做什么傻事。”G499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淡，却因为厨房蒸腾的热气显出几分人味来，程风凌把微微发青的左手默默收到背后，G499看到了他的动作，却也没故意奚落他，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如果你做了你想的那些，你早就在这了。”
被猜中心思的程风凌撇了撇嘴，他那不靠谱父母的钱他可是一分都没花啊，程风凌在心里苦笑了下，他可真是倒霉，这半辈子的苦难只是换来了更大的苦难，这样和自己较劲并没有半点益处，结果只是他自己的不满。
陆以繁见他咬着下唇呆站在门口，扶额叹了口气，把人赶到了餐桌边，随后用那双程风凌几乎每天都能看见的，捏着笔的骨节分明的手，将饭菜端了出来。
在程风凌的印象里，这位好学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似乎以他那三天两头准备竞赛的忙碌劲儿也没太多时间学做饭，程风凌这样想着，毫无自知的顺手接过他盛好的饭。
人是铁饭是钢，这样一段时间的奔波和精神崩溃下，他倒是真的有点饿了。
在他犹豫从死对头手里接饭吃是不是不太好的时候，第一口饭已经顺着筷子倾斜的角度滑进了嘴里。
唔，虽然但是，不得不说陆以繁做的还有模有样的。
“这食材从哪里来的？”程风凌没有去问突然出现的厨艺技能，他很清楚这个问题可能问了也不会有回应，更何况L50和他，A2和G499并不相同的个性也昭示着一种可能性，从他们被排除出所谓“主线”开始，他们就不一样了。
他们过着不一样的生活。
他面对的“陆以繁”也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陆以繁。
“会定期去主线补给或者和管理员交换。”即使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呆上了许久G499像是与生俱来的教养依旧没有被磨灭，他慢条斯理地咽下了嘴里的饭，才抬眼看向程风凌，这样磨叽的举动放在以前一定会被程风凌唾弃，可坐在他对面的E32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显示出了和他本身形象不符的耐心。
面对程风凌的问题，G499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似乎像是才想起自己还有个类似百事通的活计在身上，于是他接着解释，“我们所处的位面和‘主线’是不相同的。”
他伸手拿起煲了许久的鸡汤里陶瓷的汤勺，热气在搅动的瞬间四散开去，浓郁的香气挑逗着程风凌的鼻腔：“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原先所处的时空是一棵树，而树会有无数的枝桠，那些多余的枝桠就是我们，而这些多余的枝桠会影响到树的生长，所以我们被砍去了，只留下特征最显著的‘主线’。”
实在的，并不是程风凌多想，这还是第一次见陆以繁说这么多话，虽然他已经确面前的人不再是他认识的“陆以繁”，他顺着对方的话语说下去：“你的意思是，我们被清除了。”
“嗯，是的，不仅如此，你所知道的回忆从不是由你自己得到的。E32，这是你被排除出主线的时间点，而你存在于‘主线’的时间也不过E31到E33之间的至多几个月。”G499把汤舀进碗里，他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推到了程风凌面前：“不要把自己当程风凌，你是不一样的，你是E32。”
第二个地点已刷新：信息坟场
这个地方现在是属于A2组织的地方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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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信息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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