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忘尘带头走了,陈璞怒道,“你为什么相信妖怪的话!万一,万一它要害我们!”
温忘尘只道,“你可以选择不相信它,留在这儿吧。”
王威略有犹疑,但最后还是跟上了温忘尘的脚步。朱五常、赵老六也跟了上去,然后是温花儿,温草儿,看着众人渐渐走远,再看看同伴们僵硬的尸首,陈璞也紧赶着追了上去。
狐狸只在山崖上纵跃行走,它动作敏捷迅速,一会儿消失不见,当众人找不到它的时候,它又冒出个头来,嘻嘻笑道,“可别跟丢了。”
走了个把时辰,走到一处宽阔的空地上,这里有废弃的帐篷,有烧过的灰烬,甚至,还有三具无头尸首,赫然是杀妖的所在!
剩下的三个人已经惨遭不测了......温花儿见了这副惨状,不免心有戚戚,想他刚才还责怪温忘尘带着他们跑出去呢......
陈璞一看走到这儿来了,怒道,“这不是下山的路!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带到妖怪窝里去!”
狐狸跃下来,跳到一具尸首上,笑道,“我是带你们走另一条路下山,你们刚才已经遇到无头旱魃了,我可不想跟他遭遇。”
温忘尘看了那三具尸首,上前从他们身上各寻了样东西放进了怀里。
狐狸跳下来,继续往前走了,只听它说道,“何必带死人的东西呢?没用。”
温忘尘没有理她,而是问道,“这条路下山,需要多久?”
狐狸回过头来,森冷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快的话明天日落前,不过要是山里的妖邪堵路的话,只能绕路咯,那我可说不准要多久了。”
温忘尘不再说什么,而陈璞等纵有不信,却也不得不默默地跟着。
狐狸带着他们走了一晚上,将至天亮时分,走到一个陌生的山谷内,参天密林遮天蔽日,山谷内不知何处偶尔响起一两声兽吼,甚至能隐隐听到人的说话声。
众人以为深山中尚有其他人的存在,而狐狸却告诉他们,“游荡在山谷中的亡魂会呓语,企图吸引你们注意的妖邪也会说话。”
原本只在野话怪谈中出现的东西,此刻却离他们如此之近......昨夜的惊魂余温尚还炙烤着众人的神经,饥饿和劳累也折磨了他们一天一夜。
涉过一条溪涧时,走在后面的王威和陈璞干渴难耐,便停下饮了一口水,随后继续赶路,但他们的速度却渐渐变慢,甚至连朱五常这个瘸腿都赶不上了,众人只好走一段路再停下等他们两个。
温忘尘看看天色,此时已近正午,而他们在这密林中花费的时间属实太多,遂催促道,“打起精神,加紧赶路。”
王威和陈璞气喘吁吁,脚有千斤一般,艰难走至近前后,一屁股坐到地上,说道,“不行了,不知道为啥,没力气,走不动。”
温忘尘看他俩大汗淋漓,脸色发青的样子,心知不是装的,无可奈何道,“那休息一下吧,温花儿温草儿和我一起去找点吃的。”
说着就左右望望,似是在寻找浆果。朱五常和赵老六听闻,立马道,“我也去,我也去!”他们如此积极,想必是不想和狐妖独处。
温忘尘点了点头,陈璞却急道,“不行!小将军你不能走!你走了,要是这妖狐趁机对我俩下毒手怎么办?!”
温忘尘看了看狐狸,只见它蹲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头上,笑呵呵道,“我要吃你俩,何必背着你家小将军呢?”
话罢,面露狰狞,突地一跃,将陈璞撞倒在地,站在他胸口上,露出腥臭的血盆大口,似要一口将他的脖子咬断。
这一切不过眨眼间发生,快到令陈璞以为自己已经被咬死了。然而妖狐不过吓唬吓唬他,随后又跳到石头上,摇着骄傲的尾巴,说道,“小将军,往左边走几步,就能找到浆果了。”
温忘尘看了看魂飞天外的陈璞和惊骇万分的其他人,“嗯”了一声,便钻进林子中去了,温花儿温草儿也跟着钻了进去。
不多时,他就带着两人回来了,奇怪的是,树上总共只有两个小小的果子,他与温花儿一人摘到一个。
狐狸道,“给我吃个吧。”
这果子又小又青,填牙缝都不够,温忘尘便大方地将自己的果子给了狐狸,而温花儿则背过身去,自己把手中的果子一口吞了。
狐狸将果子吃下了肚,随后说道,“小将军,我劝你丢下那两个走得慢的人吧。”
温忘尘不解,陈璞,王威同时一惊,只听陈璞嚷了起来,“凭什么!我只是走累了,休息一会儿就能赶路!”
王威也怒道,“臭狐狸压根就没想过带咱们出去,我就看你什么时候动杀机,现在露出尾巴了吧!”
说着怒拔刀来,不过被狐狸阴森的眼睛盯了一眼,登时没底气了。想起刚才它扑陈璞的样子,要是真想杀他,估计就吹口气的事儿。
温忘尘说道,“叫我丢下他们,不可能。”
狐狸冷声道,“殁神山的水只养育山上的生灵,他们两个喝了水,只有留在这儿了,不信你们俩看看脚底吧......你要是不听我的劝,天黑之前肯定赶不下山,你们又得在山上过夜,要是遇到旱魃,我可救不了你们。”
陈璞,王威抬起脚来一看,差点晕过去,只见脚板上密密麻麻长满了会动的触角,好似根须一般。
温忘尘见状惊了一跳,朱五常赵老六等也感到一阵反胃的恶心。
温忘尘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扶他们一把,现在马上赶路。”
然而朱五常赵老六,温花儿温草儿四人却不甚愿意,估计是被那触角恶心了一把。温忘尘沉了脸色,“还不快!”
这是他上山以来第一次发怒,温花儿面色难看,“我,我肚子疼,温草儿你去扶他们吧。”
温草儿不乐意道,“扶他俩干嘛,他们只会拖累我们,要是再遇到那妖怪怎么办,咱们岂不是全都得赔在山上!”
赵老六也道,“是啊,咱们上山时是多少人,现在还剩多少人?能走出去一两个就不错了,小将军你就别想着带上他俩了。”
陈璞和王威面色惨白,王威怒道,“赵老六,你他娘的说的什么混账话!当初剿匪,你被土匪打到水里,是谁救了你的命?!”
眼看众人再吵下去就真没法赶路了,温忘尘说道,“都住口!如果你们不扶,那咱们就等他们自己走,什么时候走下山,就看运气吧。”
闻言,众人面色各异。
狐狸适时发话,嘻嘻笑道,“如果你不想丢下他们也可以,一个办法,把脚下的根割掉,有点疼,但可以暂时恢复速度,不过过不了几个时辰,根又会长出来,再割一遍,但他俩的速度还是会渐渐变慢,如果能撑到山下,他俩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闻言,陈璞,王威立刻拔刀脱鞋,将脚板上的根须尽数割尽,割的时候剧痛难忍,但割掉之后,却浑身轻松,见狐狸没有骗他们,说道,“不痛了,脚也轻了许多。”
温忘尘狐疑地打量了他俩一会儿,便对狐狸道,“你继续带路吧。”
狐狸却没应声,而是道,“要把他的尸体也带下山吗?”
它话音刚落,温花儿双眼圆睁,口吐白沫,直挺挺栽倒在地。
温忘尘震惊之余,立刻反应过来,将他扶住,怒问狐狸,“这怎么回事儿?!”
狐狸委屈道,“那果子虽小,但毒性却大,我让你们给我,但他自己吃了,怪得了谁呢?”
温花儿瞳仁开始涣散,手一摔就没呼吸了。温忘尘看着他痛苦死去的模样,心如刀割,质问道,“你知道水不能喝,果子不能吃,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狐狸道,“你们没问呀。”
温忘尘冷冷看向它,“我没办法继续相信你,你走吧,不劳你带路了。”
狐狸惊讶道,“我骗过你吗?你以为你们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什么?如果不是我把你们从魃怪岭带出来,你们现在已经被无头旱魃摘掉脑袋了!”
温忘尘道,“或许是这样,你所说的无头旱魃很危险,但我现在觉得,你同样危险。”
狐狸做出伤心的样子,“小将军,狐仙做事,只讲缘分,不问因由,我看你我有缘,才想救你一命......”顿了顿,又道,“你现在赶我走,凭你们自己下山,你觉得可能吗?只怕你还没搞清楚方向,你这两个兄弟就已经变成殁神山的养料了......”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妖邪作怪,陈璞王威登时感到自己的脚板一阵钻心的痛,不禁哀呼出声。
温忘尘听着他们痛苦的叫唤,心里反复挣扎权衡着,他立即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狐狸唉声叹气道,“我若说我什么都不要,你会相信吗,倒不如这样吧,你若下了山,日后在家里供一尊狐仙像,日夜拜奉我就可以了。”
顿了顿,神色一变,望向西北方向,“是跟我走,还是赶我走,你自己拿主意吧,不过,你得赶快,我闻到无头旱魃的味道了。”
眼看温花儿惨死眼前,温草儿质疑道,“你这妖怪,肯定又是在吓我们。”
狐狸眯起一双碧眼,龇牙咧嘴做出攻击状来,说道,“不想死的话,赶紧躲到我下面这块大石头后面。”
说罢,只听林子中传来一阵悉悉梭梭之声,透过林叶间隙,众人依稀看见一个身穿血红官袍,脖子上只有一个纸扎脑袋的身影,正分柳拂叶,往这边而来。
王威是见过这鬼怪的,吓得立刻躲到狐狸后面去,众人见状也赶紧跟着躲了。只是可怜温花儿的尸体来不及藏了。
那无头旱魃行动迅速,转眼就到了近前,纸脑袋上用血红的浆水画了一张嘴角带笑的五官,看上去尖刻诡异。
狐狸昂首蹲踞,眯眼打量着无头旱魃,说道,“无头邪神离开魃怪岭,来到野狐岭作甚?”
无头旱魃干笑两声,“找几个孩子,本来在我的地盘上跑马,我昨天晚上教训了几个,想着留到今天再教训剩下的,谁知一觉醒来就不见了......我这不就循着味道找来了吗?”
狐狸道,“孩子?这儿可没有。”
无头旱魃看了看地上的温花儿尸体,迟疑道,“你真的没看见吗?”
狐狸道,“真的。”
无头旱魃便将温花儿的尸体给捡起来,“咔嚓”一声,将他的脑袋拧断,然后将尸体扛在身上,说道,“那好吧。”
话罢,转身原路返回,只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狐狸,盯了它很久很久,久到王威陈璞等人差点吓到失禁,他最后说了句,“那我走了。”
等到无头旱魃的味道彻底消失,狐狸才说,“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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