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长蘅在白琼下凡历劫后,安顿好白琼的肉身,便立刻闭关修炼。

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干扰玉京历劫,铸成大错。一切还是都按天道的安排来。

素节仙君也是如此。

转眼间,人间已经过去六年。

武昭仪早已不是武昭仪,成了手握大权垂帘听政的皇后,二圣并立,威势赫赫。

她高龄产下的小女儿太平公主已经六岁了,按荣国夫人的话说,小公主长得与年幼的娘娘一模一样。

武后走到今日并不容易,且不说来自敌人的风刀霜剑,即使自己人也背叛她从背后捅刀子。因而她对着肖似自己的女儿有补偿自己的心里,又加上早夭长女的移情,因此对太平格外疼爱。

除了武后,李治和太平的几位同母兄长对这位玉雪可爱的女儿(妹妹)也都极为疼爱。

太平公主出生在最恰当的时间,拥有人间女子最羡慕的尊荣,养得天真烂漫,令人见之忘俗。

一日,春光明媚,太平公主在外面放风筝,那是一只华丽的凤凰风筝,她极为喜爱。

风筝飞得高,又刮来一阵风,太平公主手中的风筝线就断了。凤凰摇摇摆摆飞走了。她万分舍不得,要把风筝收回来。

任凭大宫女说放风筝就是放晦气,风筝本来就是要放走的,但是太平公主就是不依。就要找回这个风筝。

大宫女无奈,只好抱着太平公主去找这枚风筝,顺着方向来到掖庭,终于在一棵松树上发现了它。

擅长爬树的小寺人爬上树,拿回来公主心心念念的风筝,却没有吸引小公主的注意力,只见小公主盯着一个跪下的同龄小女孩瞧。

“你叫什么名字?”太平公主问道。

小女孩恭敬道:“奴婢上官婉儿。”

大宫女听到这女孩的名字,眉头微微一皱,想起七年前上官仪擅自草拟废后诏书的事情来,事发,他和儿子被皇后诛杀,儿媳郑氏和刚出生的孙女上官婉儿没入掖庭为奴。

想到这里,大宫女不着痕迹地朝小黄门使了眼色。小黄门悄悄退出去。

太平公主道:“你抬起头来。”

上官婉儿闻言抬起头,太平公主瞧了半天,疑惑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上官婉儿道:“殿下觉得奴婢面善,是奴婢的福分。”

太平公主没有理会这事,反而兴致勃勃看着一块石板,上面有点点水痕,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上官婉儿虽是奴婢,但因年幼,并未派什么活计。她的母亲出身大家,从三岁时起就给她启蒙,教她读书认字。母亲去服役,上官婉儿就在树下的石板上练字。

太平公主听完,拿起旁边的秃笔,蘸了水,写了几笔,摇头道:“不如在纸张写得便宜。你为什么不用纸?还有这笔为什么不换一支好的来?”

上官婉儿早慧,闻言想起母亲和她说过的何不食肉糜的典故来,面色未变道:“奴婢母亲贫困,并无多余的纸张和笔墨练习写字。”

太平公主听了,明白道:“原来是你没有啊,我有好多,送你一些。”

正说着,一个**岁的男孩跑过来,叫道:“妹妹,你来掖庭做什么,我新得了一个好玩意,咱们一起去玩吧。”

太平公主的注意力立马被什么好玩意吸引了,跑过去,开心道:“八兄,是什么好玩意啊?”

李治的第八子李旦牵着太平公主就往外走,道:“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保证你会喜欢。”

“真的吗?”太平公主越走越远,那一群人也簇拥着小公主而去。

上官婉儿小小的心灵感到一阵失落,不理会其他宫人的酸言酸语。她虽小也明白,即便小公主再喜欢她,陛下也不会让她服侍小公主。

她的父亲和祖父都因武后而死。

上官婉儿本来以为此事到此为止,那两位天潢贵胄只是匆匆一瞥,不料小公主刚离开没多久,就有小宫女送来笔墨纸砚。

小宫女趾高气扬道:“这是公主的赏赐,你谢恩吧。”

上官婉儿谢过恩,摩挲着笔墨纸砚,内心不知道想些什么。等晚上母亲回来,得知她得了赏赐,又看见被女儿当做宝贝的笔墨纸砚,忍不住抱着女儿痛哭。

上官家是书香门第,上官仪更是大唐有名的诗人,若是没有那场祸事,自家聪明的女儿又何必以水为墨,以石为纸?

郑娘子不知该怪谁,还是怪命运的无情,若不是有女儿在,只怕她堂堂五姓女,早就撑不下去了。

上官婉儿乖巧地为母亲擦泪,道:“阿娘,不要伤心。”

郑娘子看见女儿可心的行为,忍不住转泣为笑,拿帕子擦干泪,道:“婉儿,咱们继续学,将来总会有用的。”

郑娘子看不清未来,她也不知道女儿要如何摆脱奴婢的身份,但她知道读书多了,人就明事理,也会变得更聪明。

婉儿如此聪慧,早晚一天会有大出息的,郑娘子坚信道。

李旦接到小寺人的禀告,立马将妹妹从掖庭中诓出来,在妹妹问他好玩意时,只好忍痛拿出喜欢的玉笛。

太平公主见了果然喜欢,赞了几声,这支玉笛就送给了她。兄妹二人正胡乱吹着玩,被武后派出的大宫女抓住了。

这两人都是逃学出来玩的。

太平公主郁闷道:“我学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太子哥哥,将来要当皇帝,治理国家。”

李旦没有妹妹那样口无遮拦,但在心里默默道,他只想像皇叔那样寄情音乐绘画,也不想去学习。

逃学的二人终究还是被押送回了学堂,又添了作业,更加郁闷。放学后,太平公主跑去给父皇告状。

李治年纪渐大,又患有风疾,身体逐渐虚弱,日常政务也多委武后处理,他总挈全局而已。他日常逗弄小儿女,尤其喜爱太平这个小女儿。

“阿耶,阿耶,我回来了!”幼女清脆的童声吵醒了李治,但他丝毫没有生气,在宫人的服侍下缓缓起了身,道:“太平,你回来了。”

太平公主爬到脚踏上,踮起脚,拿额头碰了碰李治的额头,然后煞有其事道:“阿耶,退热了,明日就好了。”

李治闻言心中熨帖,道:“哎哟,我的小太平成了太医了。”

太平公主道:“阿耶,以后不许挑食,不许在被窝里玩耍吃东西,要好好喝药,明天病就会好的。”

李治听了,让女儿在身侧坐下,忍笑道:“阿耶听太平的。”

太平公主抬起下巴,得意笑了笑,又拿出腰上系的玉笛给李治显摆,道:“这是八兄送我的。”

李治看到他们兄妹亲密和睦,高兴道:“好好好,你八兄友爱妹妹,不错。”

“那我呢?”太平公主问,她也想要赞赏呢。

“太平尊重兄长。兄妹友悌。”李治补充了一句。

武后处理政务回来,看见他们头对头不知说些什么悄悄话,笑了一下,命人叫来几位皇儿,一家子一起用膳。

次日一早,太平公主醒来,被大宫女告知要去外祖母荣国夫人家中。她又躺了回去,摇头道:“我不想去外祖母家。”

大宫女问道:“荣国夫人极为疼爱公主,日夜盼着公主去呢。”

太平公主道:“我不喜欢表哥。”太平公主仿佛有着动物般的直觉,一直觉得她的表哥贺兰敏之看她和兄长们的目光不怀好意。

只是阿娘一直对这位表哥极为纵容,她连同四个兄长都不喜欢这人,觉得这人就像一条疯狂的毒蛇。

贺兰敏之一家因武后而荣宠,又因武后接连死了韩国夫人和魏国夫人。贺兰敏之一直认为是武后和皇帝害死他的母亲和妹妹。

他恨皇帝,既然喜欢武后,为什么还要招惹他的母亲和妹妹?他恨武后,恨她为什么要招他们一家入长安,同为骨肉血亲,为什么要杀母亲和妹妹?

武后和皇帝贵为帝后,掌握实权,他不能报仇,也报不了仇,仇恨在骨髓发霉腐烂,毒入骨髓,整个人也变得疯狂。

他也恨武后诸子,尤其是被武后给予厚望的长子以及疼爱的小女儿。太平公主满周岁,他妹妹青春年华却命丧黄泉,死得不明不白。为什么他要对仇人卑躬屈膝,仇人的儿女却活得畅快恣意?

“娘娘吩咐公主让公主去呢?”大宫女提醒道。

太平公主想了半日,才从床上爬起来,宫女伺候她梳洗完,又用过早膳。大宫女正要以为太平公主会按照娘娘的吩咐出宫,谁知她半路转道跑去找皇帝。

她拉着李治的胳膊抱怨说:“我要留下来陪阿耶,阿耶,你不喜欢我陪你了吗?”

李治被小女儿的撒娇弄得心中软乎乎的,一口答应道:“留下就留下,可不许胡闹。”他以为女儿是逃学,没想到女儿却是为了躲避去周国公府。贺兰敏之过继给武后的父亲,继承了周国公的爵位。

大宫女无奈只好将此事告知了武后,武后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命身边得用的女官去了一趟周国公府送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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