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知饱(1)

方四娘看过去一眼:“我应该认识你吗?”

凡人寿命,百岁就称为长寿。

她就算千余年前,认识几个凡人,如今他们也都不在了。

孟老却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的拜了又拜。

“也难怪您认不出了,五十年前我还是个小伙子呢,不像如今白发苍苍,行将就木。”

“您可还记得,三仙村之前,还叫娘娘村时,荒废的娘娘庙里,是您显灵把重伤的我给救了。”

方四娘露出思索之色:“我记起来了,你是那个,连累你老娘被打死的混账儿子。”

五十年前,方四娘来此地,没寻到水鳌大王与地龙仙姑。

反倒瞧见一个重伤的老妇人,对着荒废破庙内,她残破的神像磕头叩拜。

而这老妇人所求的,是希望身边,奄奄一息的儿子能活下去。

方四娘没寻到想找的人,还以为那俩小妖死了,倒生出几分怜悯心,就现身给了一丸丹药。

“你当年嗜赌成性,无力偿还,被催债的人打死也是活该。”

方四娘全都想起来了:“那丸丹药,我本是给你母亲的,没承想她竟给你吃了,自己因为帮你挡下很多棍棒,伤势太重死掉了。”

孟老也不狡辩,落泪点点头,全都认下了:

“从那之后,我再未赌过,得娘娘恩泽庇佑,我离开村子出去闯荡,倒也积攒了些家业。虽然我施舍银钱给穷苦人,还专门建了个念慈堂,奉养无儿无女的老人,可我仍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子欲养,而亲不待。

人间几多悲凉无奈,也莫过于此了。

“这与我何干,你不必说我与听。”

方四娘转身再次要走。

孟老却叩拜出言道:“娘娘我只是想知道,这位土地婆,可是我母亲的转世,为何她与我那老娘长得一模一样。”

“这倒是有趣。”方四娘被勾起了好奇,掐指算了下。

“原来如此,你与这咸菜疙瘩,倒是有一丝血脉机缘。”

玉婆婆忙摇头:“上仙,我一个精怪,怎会与凡人血脉相连。”

方四娘道:“我记得你们俩能修成精怪,是因为沾到人血的缘故。”

老石头说道:“不错,这血是之前,住在那个茅屋里孟老太的血。”

二精再次看向孟老,什么都明白了。

玉婆婆上前,瞪着眼睛仔细看起孟老的容貌:

“脸上褶子是多了点,但还能看出来,你就是那个不孝子。”

想到自己当年,做下的混账事。

孟老七十来岁的人了,掩面痛哭,可再后悔,人无往少年,他都没机会回到那会,重新来过了。

“那天是我带你母亲的魂魄回的地府,她生前没作恶,与大多生魂一样,早就投胎转世了。”

方四娘瞧他哭得可怜,耐着性子多说了两句,毕竟她还拿了孟老,不少的百年人参呢。

孟老哭声渐消,心里压了几十年的那口气,终于长长的呼出来了。

而等到老人家,用袖子擦干眼泪,再抬头看去时,方四娘已经不见了。

“二位上仙,老朽愿意为你们出钱建土地庙,也是为自己积德行善,但我有个请求。”

原来孟老是觉得,三仙庙前身就是娘娘庙,他想为方四娘重修庙宇。

而土地庙,他会择个风水宝地建造。

玉婆婆与石老头,对视一眼后,老友间默契十足,很多话不用说就都明白了。

就见玉婆婆,摆摆手说道:“娘娘庙当然要建,这位上仙可是我俩的救命恩人,但土地庙也不必另找地方劳民伤财,就在娘娘庙里,给我俩塑个铜身就够了。”

石老头指了指地上的红蜘蛛:“还有它,需立个牌位,如此才能分到我俩的香火。”

而大约一炷香后,方慎扶着重伤的法空,带着小道士回来了。

村里人那是热情款待,不过两日后,法空的伤势稳定后,方慎就带着他们告辞离开了。

他没有直奔帝都,而是往县里去了一趟。

以镇堂府,少府司的身份,先斩后奏,惩戒了不顾一方村民死活,只求风调雨顺,为自己添政绩的县令。

方慎亲自监斩,一连杀了五名官吏,这才动身往帝都折返而回。

他们带着个重伤的法空,他无法骑马,昼夜赶路,最快也要十多天,才能回到帝都。

可方四娘这边,从孟老宅院里消失,腾云驾雾第二天晨起时分,就已经身处在城门外了。

看向身边,飘荡荡的景姒,方四娘说道:

“城门还没开,正好先去郊外的城隍庙,给你登记造册个临时身份。”

这样景姒就能如鬼差般,在人间随意走动,日夜游神,四方阴司,都不会出手拿她。

“都听四娘姐的。”

她觉得自己很麻烦人家了,方四娘如何安排,她只有感激,没有任何异议。

到了城隍庙,方四娘傻眼了。

城门都还没开,这里却喧闹得很,一眼望去人挨着人,他们手举着高香,你推我搡的往庙里走。

路两旁各种小商贩,推着车的,摆张桌子就出摊的,排成一条长龙。

有的商贩没地方摆摊,就挂在身上,或者挑着扁担,来回在人群里走着吆喝。

方四娘手里撑着的伞,好几次都被人撞得东倒西歪,害她被日光照到了好几下。

景姒在旁解释道:“每逢初一十五,这里就有庙会,而且很多人会来争头香,上高香祈福,我小的时候,家里人也常带我来这。”

那会吃糖人,喝百花饮,冬天还有红彤彤的糖葫芦,热气腾腾的大包子。

景姒越说,越神采奕奕的,儿时的回忆,叫她欢喜又怀念。

方四娘却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才把情绪平复下来。

她竖起剑指:“隐”

方四娘的身影,立刻消失不见了。

实际上,她是从人群上空飞身而过。

若有人此刻抬头,就能看见一把白纸伞,无风却飞进了城隍庙。

进了庙里,方四娘就瞧见,抢到上头香的,竟然是个文弱书生。

“我娘子体弱多病,在下诚心祈祷,希望她能痊愈,身体好起来。”

几个挎着竹篮,手里拿着香的中年妇人,笑着说道:

“文秀才,真是心疼媳妇,又来给小娥求福了。”

“小娥啊,你真是好福气,从村里嫁到了帝都城内,还有这样好的夫君,换作是我啊,死了都乐意。”

“呸呸呸,城隍爷面前,也敢乱说话。”

“哦,对对,瞧我这张嘴,有怪莫怪啊。”

文秀才站起身,就冲着这几个,叽喳说个不停的妇人笑着见礼。

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瘦弱的小妇人,她面容稚气未脱,瞧着也就十七八岁。

“几位嫂嫂,你们在此上香祈福吧,小娥体弱又起了疹子,不能一直见风,我先带她回去了。”

文秀才说完,就去牵小娥的手,看得这些中年妇人,又是心里好一阵的发酸。

调笑,羡慕的话,再次说了一箩筐。

小娥下意识,就想将手往身后藏去,又被笑话脸皮真薄,不愧是才被娶进门的小媳妇。

可当她与文秀才,那含笑看来的目光对视在一起时。

小娥赶紧主动握住了文秀才的手,结果又惹得妇人们哄笑出声。

“夫君,我想去长明殿,给姐姐点一盏莲花灯。”

文秀才体贴的说道:“这是自然,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小娥赶紧摇头:“我昨天梦到阿姐了,所以想陪她姐妹间说会话,夫君在庙外等我就好了。”

文秀才又一番叮嘱,叫自己的这位小妻子,别太累,别太伤心,若是有需要随时叫他。

别说那几个小娥同村的妇人了,就连一旁很多大姑娘,小媳妇,全都对小娥投去羡慕的目光。

毕竟能找个秀才做夫君,对寻常百姓来讲,这样高攀的事情,已经很难得了。

文秀才还这般疼媳妇,比大多男子都要强多了。

小娥对于这些,羡慕她的话,只是低着头不吱声。

松开文秀才的手,急匆匆的往正殿的后身走去。

路过方四娘身边,小娥看向她一眼,用布遮挡的脸,依稀能瞧见一块块的红斑。

景姒如今是魂体,被小娥直接穿体而过。

她不习惯的,用手在身上摸了摸,毫发无伤,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

但就是因为被小娥,面对面走过去,对方脸上的红斑,景姒看得特别清楚。

“四娘姐不对劲,那小姑娘脸上的不是疹子,而是很严重的冻疮。”

景姒懂医术,只看一眼,就辨别得出,那还不是寻常的冻疮,非得反复冻伤好多次,才会流水红肿得如此厉害。

“回来。”方四娘手一捞,把走出去几步的景姒,又给拽回身边了。

“你莫非,还要给她医治冻疮?”

景姒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就死了。

“四娘姐对不住,我就是习惯了,看见病重的人,就想医治好他们。”

“活人你怕是没机会救了。”

方四娘看着景姒,听完她这话,缓缓的低下头,刚才说起庙会的那股子开心劲儿也没了。

果然,身边带着人,就是麻烦得很。

才摆脱了方慎几人,如今又来了个景姒。

“别难过了,不能救人,你可以医鬼。”

其实人死后变成鬼,到了酆都城,也与在阳间时一样,需要吃穿也会生病。

方四娘向着,文秀才那边随手一指:“那不就有一只病鬼,看着都快死了。”

方四娘不知道,怎么哄人开心。

既然景姒觉得,一身医术无处施展,那就找点病鬼让她救呗。

“四娘姐,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方四娘向着她眉心一点:“你才做鬼,鬼气太弱。”

要不是她拿妖气,帮景姒温养着,白天里敢出来,早就魂飞魄散了。

得了方四娘一缕妖气,景姒再次睁开眼,吓得立刻捂住了嘴,才没有喊出声。

此刻的城隍庙内,与刚刚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无数鬼差,押着魂魄从她面前经过。

还有一些披头散发的女鬼,就站在人群里。

听到那些妇人,料到有趣的事情,也跟着拍腿大笑。

而顺着四娘,指去的方向,景姒就瞧见,文秀才的身边,站着个浑身是伤的女鬼。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不停往下滴水,眼神幽怨的紧盯着文秀才。

而这女鬼的样貌,竟然与刚才那个小娥,长得七八分相似。

景姒看得认真,那女鬼似有感应,一双没有瞳孔的白眼珠,向着她看了过来。

而景姒只觉得,眼前一花,这女鬼就瞬移到她面前,与她脸贴脸的站着,阵阵腥臭的潮湿味,熏得景姒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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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魂渡[悬疑志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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