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写休书,娘子莫急。”
文泰来提起衣摆,快步进了屋。
很快他拿着一纸休书走出来,向着刘小娥丢去。
“你本无才也无貌,若非你姐姐过世得早,我看在岳父岳母苦苦哀求,不愿舍了我这个好女婿的份上,体恤二老年迈才将你娶进门来。”
文秀才故意说这些,是为了叫方四娘听见,不愿对方觉得他薄情。
“可父母之命不能违背,自幼的婚约找上门来,我若不认,岂非辜负了方娘子这份忠贞情义,所以小娥你走吧。”
刘小娥捡起休书,甚至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多少回被打到半死,她都哀求文泰来,既然瞧着她处处碍眼,就给她一纸休书,她什么都不要,只想从这个家门离开。
但文泰来却说,既然入了他文家的门,生是他的人,死了都是他文家的鬼,这辈子都别想离开。
“你!”
方四娘伸手,指了过来。
“休书拿到就快走,记住了,出了这个门你就与他再无干系了。”
一句再无干系,刘小娥喜极而泣,心里一道道绝望编织成的枷锁,在这一刻全都断裂开,她终于能离开这个地狱窝了。
文秀果然如此的轻笑,觉得刘小娥这是被休了才知道他的好,但哭也没用了,天底下可没有后悔药吃。
毕竟他可是秀才,虽说打过刘小娥几次,那也是因为她自己不听话,被打死也是活该。
如今离了他,每天不愁吃穿,还能做秀才娘子的好日子,以后是不能够了。
……
“你……”
文秀才还想再说教刘小娥两句。
结果一回头才发现,人家早就跑出院门了。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对她事事上心。”
而刘小娥才跑出院门,就发现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不是因为雷雨而阴天,是泛着一种幽绿色的阴沉。
“小娥……呜呜呜……”
披头散发,浑身不停滴水的女鬼,向着她走去。
“姐!”刘小娥一点都不怕,喜极而泣的冲了上去:“你冷不冷啊姐,我们都把你从水里捞出来,放进棺材里下葬了,怎么你还是全身湿漉漉的。”
或许女水鬼的样子,被旁人看见,半条命都能吓没。
但在刘小娥眼中,这就是最疼她的姐姐,是这个世上,她最亲的家人。
“不是我,是那位上仙,救了咱们。”
女水鬼伸手,向着方四娘的背影指了指。
刘小娥握紧手里的休书,难怪会忽然冒出个指腹为婚的富家娘子,原来是为了帮她名正言顺的摆脱文泰来。
小娥感激的,冲着方四娘,就要跪下磕头。
在旁的景姒,赶紧把她扶了起来:“你就算现在跪下,四娘姐也瞧不见啊,她说了,受了你的供奉,要给你瞧出好戏,咱们就在这静观其变。”
其实景姒也十分不解,方四娘要干嘛。
但忽然间,周遭一切都变了,小院变成大宅子。
被方四娘带来的那些小鬼,也嬉笑间纷纷转了一圈,变成了婢女仆人进了宅院里。
景姒三人,也跟着小鬼们走进了大宅子。
而方四娘此刻,就坐在一扇窗户前,瞧见她们三人后,笑着伸手点去。
景姒三人的身影隐匿了起来,周遭的小鬼,也都瞧不见她们。
接着方四娘又随手一抓,就将一只小鬼拎到了窗边,冲着他吹了口妖气。
这本来变成婢女的小鬼,身体缩小,最后竟成了个七岁的小女娃。
方四娘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小鬼站在窗外,脖子伸出来一米多长,探头看向屋里昏睡着的文秀才,嘻嘻笑了起来:“奶奶儿放心,小的都听明白了。”
方四娘一招手,小鬼就顺着窗户飘进了屋里。
落了地,抬腿就往床榻旁跑去。
“爹爹,爹爹,快醒醒啊,快来陪囡囡玩。”
文秀才被晃醒,揉着头坐了起来。
看着面前陌生的小女娃,他满眼都是迷茫:
“休要胡说,我怎么可能有孩子。”
小女娃满脸委屈,扭头看向了方四娘:
“娘亲,看来爹爹被撞伤的头还没好,他都不认识我了呢。”
文秀才闻言,抬头也看了过去。
而方四娘的双眸与他对视时,一缕妖冶绿芒,在眼眸里闪过。
“夫君你糊涂了,你我做了十年的夫妻,如今怎的连妻女都认不出了。”
文秀才神情呆滞住,脑海里一些画面不停浮现,都是他们一家三口,十年来生活的点点滴滴。
狐族天生善魅惑,方四娘没幻化人形前,这就是她的看家本事。
文秀才呆滞点头,喃喃低语道:“是啊,都成亲十年了,你是我娘子,她是我女儿。”
可当他慈爱的,伸手要摸向小女娃时。
忽然间,他眨了眨眼,又恢复清醒的愤怒道:
“我不可能有孩子,这根本就是个野/种。”
文秀才说完,气急败坏的冲向方四娘,抄起桌上的茶杯就举了起来。
“你快说,这是你与哪个野/汉子生的,否则我今天就砸死你。”
方四娘也端起一杯茶,气定神闲的饮了口:
“怎么砸死我,是这样吗。”
话音落,她手里的茶盏子,抡起来砸向了文秀才的额头。
一声惨叫,文秀才捂着额头,惊慌的向后躲去。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不停的溢出来,流进他的眼睛里,叫他眼中看见的方四娘,都平添了几分猩红血色。
“夫君,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我学得不对?”
丢掉碎了的茶盏子,方四娘将紫砂茶壶拎在了手里,笑吟吟的向着文秀才走去。
“你要干什么,别过来。”
文秀才都退到墙角了,后背紧贴在墙上,眼中都是惊恐。
“我在学你啊。”方四娘明显心情很愉悦了:“怎么你忘了,这些事都是曾经你干的。”
手里的茶壶举起,滚烫的茶水,顺着文秀才的头浇下去。
文泰来也试图反抗,但他只要敢乱动,方四娘就会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疼得他就像被闷锤击中,顺着墙滑坐在地,被烫得不停惨叫,可又躲不开。
一壶茶倒完,茶壶被方四娘,直接摔碎在地。
飞溅起的碎片,割伤了文泰来的脸,他又被吓得一哆嗦,伸手就要把脸挡住。
结果一记巴掌,比他还快一步,先甩在了他的脸上。
方四娘巴掌不停的往下落,嘴角勾着笑意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说错你了,为什么要把脸挡上,我可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你这是厌弃我了,不想看我一眼是不是!”
“没有,我没有啊,夫人别打了,我错了,孩子的事情我也不问了。”
文秀才不喊还好,方四娘巴掌倒是停了,却扯住他的头发,一下将他甩飞到床榻上。
“咱俩话没说清楚,你就抢着认错,这是故意敷衍我啊。而且你哭什么哭,被左邻右舍听到了,他们会觉得我不贤惠,你是故意想毁我的名声吧。”
方四娘冲过去拿起枕头,就捂在了文泰来的脸上,叫他无法再发出声音。
然后从床头,抽出一根鞭子,对着他全身就狂抽了起来。
抽累了,就开始扯文秀才的衣服,然后在他露出了肉的地方,用力的拧下去,很快就叫他全身瘀青遍布,没一处好地方了。
……
“不要!”
透过窗户,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的小娥,惊慌的捂住了脸。
她不是心疼文泰来,而是他此刻经受的一切,都是小娥曾经亲身经历过的。
泡茶的水温不对要被杯子砸,要被茶水烫。
苦苦哀求,什么错她都认了,文泰来还要说她故意敷衍,会被扯着头发,打得更凶狠。
而且不许她叫出声,要不然就会用枕头捂住她的脸,那种窒息感,想起来小娥都浑身发抖。
尤其看见方四娘拿出的那根鞭子,与文秀才放在床头,专门用来打她的那根一模一样。
所以她被吓得,把眼睛捂上了。
“不怕,我和你阿姐都在这呢。”
景姒握住小娥的手,在方四娘营造出的一方幻境里,她如今与常人无异。
揉着小娥手上的虎口穴,景姒帮她平复着情绪:
“我曾经,有段与你相似的经历,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但他不会再伤害你了,身上的伤慢慢都会愈合,但你若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你心里的伤会变成梦魇,小娥你还年轻,你该有更好的未来。”
女水鬼也不停点头,鼓励的摸了摸小娥的头。
她已经没机会有将来了,但她的妹妹小娥还有。
在她俩的鼓励下,小娥将手放下来,虽然还是很怕,但总算将目光又落在了文泰来身上,几次害怕的想逃避视线,都被她自己克服住了。
而方四娘折腾够了,将枕头一丢,又坐回了窗边的贵妃椅上。
“说说吧,怎么知道,孩子不是你的。”
文泰来大口喘息,看着方四娘这算是承认了,孩子是野/种,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心里暗骂贱人不要脸,但被打怕了,文秀才也不敢露出不满。
“就……就是觉得,这孩子与我长得不像。”
方四娘哼笑一声:“若还想讨打,你就接着编。”
文秀才打了个寒战,一咬牙道:“家里遭逢巨变,我虽然从火海里捡回条命,但伤了根基,不……不能……你应该知道的啊。”
他们是夫妻,他能不能人道,行夫妻之实,枕边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也是因为这件事,他总觉得,娶回来的几个娘子,若是不好好盯着,早晚会跟别的男人跑了。
而且时间越久,他越自卑,看见这些贱人,与左邻右舍说话,只要传来笑声,文泰来都觉得,自己最见不得人的秘密被人知道了。
他想吓住小娥她们,就打得越来越狠,但他又心里没底,觉得她们早晚会因为恨,说出他的隐疾报复他。
所以只有死人才是嘴巴最严的,每一任娶进门的妻子,最多三年,他就必须杀了才能心安。
如今一觉醒来,他与这个方四娘不但做了十年夫妻,还有个七岁的女儿,文秀才都觉得不可思议,但脑海里那些记忆又很清晰。
而且挨打受骂的竟然变成了他,他都被打迷茫了,用手捶打着自己的头,分辨不出混乱的记忆,到底哪段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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