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距不足十米。
武俊绅的身体异常灵活,动若脱兔。他眼球上的血丝刹那扩散成血雾,周身爆发出死亡的邪氛。
“小林哥!”宋放歌立时抡起桃木剑,连带着一把符纸奋力丢出,“天公降雷斩奸除恶千钧一发急急如律令!”
两秒钟内,桃木剑飞驰而去,隐隐带着雷霆轰鸣。
宋放歌急急冲去,拼尽最大的力气,在剑与针交锋刹那,扯住林舒啸后领口,向旁边狠狠倒去。
轰——
一条胳膊用力抱紧怀里的人的肩膀,小道士宽厚灵巧的手护住林舒啸的额头与面部。
两个人在地上斜着蹭出去好几米,土地扯开了宋放歌的道袍。
薄薄的夏季道袍下,饱受摧残的肌肤混合着黄土和杂草,分明的骨节也渗出浓烈血色。
林舒啸毫发无损——除了耳朵侧面被蹭上灰,还有些发红。
“小道士!”
林舒啸挣扎着脱离禁锢,稳住身子跪在宋放歌身边,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急红了眼。
“你不为自己想也想想……你师父!你至于吗?”
“我,我又不是一定躲不过去!小道士你,真是个奋不顾身的笨蛋!”
他颤声丢下几句话,立刻回身,目光阴沉地看向罪魁祸首。
武俊绅侧着扑在地上,举着烫焦的半只手,鬼气收敛,还没缓过神来。
“你好大的胆子!”
林舒啸那身强烈的阴气骤然凝聚,浓墨般的阴气如巨石压在武俊绅身上。
他呵呵嚷着,动弹不得,半口气也喘不上来,血红的眼睛开始渗出鲜血。
宇轩察觉到一股正气,迅速冲向那条土路的方向。
警车咣里咣当地开上崎岖小路。
“寂哥哥!快来救命啊!杀人犯暴走了!”
秦子寂双眉一凛,头一个跳下车。
“道长!林先生!你们没……”
看到黑压压的五指山镇泼猴现场的秦子寂猛地哽住。
“……事吧?”
林舒啸闻言,即刻松开那团令人胆寒的阴气,“秦警官,麻烦抓人!有医药箱吗?”
“孙姐,急救!八爷——”
车上接连跳下来好几个人,特警们先冲上去制服武俊绅,孙禹从后备箱提了医药箱过来,查看在地下躺着的宋放歌,围观到全程的柳八也急吼吼地闯出来,环视四周。
“怎么还烧焦了?这手还一股臭腌肉味。”
“嗯,高压放电,魔术道具。”宋放歌小声嘀咕。
“我寻思这木剑也不导电……柳警官!”
“我来勘察现场。龚小豆!”
“到!”
“记录。日期,地点,现场情况如下——”
“叔你慢点……”
“哎,这人怎么没气儿了?”
“孙姐,快帮忙抢救!”
“碘伏纱布什么的都会用吧?先简单清洗伤口,看看骨折没,我去救个命!”孙禹刚想鉴定下这小伙子的擦伤,听见那边吵嚷,被迫当个临时急救医生,准备去给武俊绅做心肺复苏。
刚刚被阴气压住拼命挣扎的武俊绅,忽然被抽走了魂似的停止了所有反抗,干枯的身体失去了全部的生命力。
鬼气亦消散全无。
林舒啸侧头看去,眯着眼睛,将一团强力的阴气指向他的心脏。
先活着,别急着死呢!你该承受的,半点儿跑不掉!
原本就靠着阴气苟活的家伙,想把阳间的事推得干干净净?
宋放歌见状,掐个诀,指向武俊绅,淡淡道声“去”,姑且护住他的一点心火,保住他的性命。
“突然又有心跳和呼吸了!别管怎么回事,你俩先拷起来把他送医院!”
“开车路上小心!心脏停跳随时续上!”
“慢点抬,绑好,别掉下去!”
一通紧张过后,特警和孙禹先护着昏过去的武俊绅下山,秦子寂这才腾出手,准备过问他俩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舒啸扶着宋放歌坐起,轻轻解开他的道袍,把他的胳膊和后背露出来。
他的后背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虽不健壮,但也算结实有型,皮肤表面渗着血,有些皮肉被剐蹭得翻卷起来,略为触目惊心,却也并不太深。
“都是皮外伤,小林哥,没事的。”宋放歌只是笑。
林舒啸恨恨在他额头弹了一下,势头猛,落下却是轻轻的,“你还笑!你从小就弄一身伤,当你在刀山火海打滚儿还是闯荡江湖呢?等着,我给你洗一下。”
林舒啸拧开瓶矿泉水,小心地浇在他肩膀与后背的伤口处。
流动的冰凉与轻微的刺痛让伤口的存在更加真实,也让他更敏锐地察觉到担忧的目光。
有种要被看光的错觉。
秦子寂帮着拿了碘伏、镊子、消毒棉球。
“麻烦秦警官。”林舒啸夹着棉球擦了擦伤口的边缘残留的杂草与水渍,随后接过碘伏,把镊子还回去。
秦子寂一脸困惑。
“我……手抖。”
也不知道是天生手残,还是面对熟悉的人,恐怕弄疼了他,林舒啸没有逞强。
秦子寂便细心地蘸上碘伏,先围着伤口周边擦拭,试探地按压,“疼的话忍住。”
林舒啸轻轻把手放在宋放歌头顶。
就像是小一点的时候,小孩儿走夜路摔了,磕在路边的挖开的砖头上,带着一身伤找到他。
不哭不闹,但可怜兮兮的。
赶巧家里大人都没在。
林舒啸边骂他小孩儿淘气,边给他翻箱倒柜地找创可贴和酒精——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消毒药物的区别。
宋放歌自己抹酒精抹得龇牙咧嘴,够不着的地方,林舒啸勉为其难地给他擦药,疼得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别动,别动。上药养好了就不会痛。下回你可得长记性,再这么不照顾自己,我可不让你进门。”
像这样抚摸着他的头顶,把他按住,也是在安抚。
那时候如果用的碘伏就好了,至少不会这么痛。
宋放歌垂眸。
“小林哥……你今天……感觉还好么?”
林舒啸轻轻皱眉。
“今天早上到这儿的记忆……有点抽象。是不是你昨天给我接错了?”
“那不能。我昨天可是仔细把阴气还给你的。但不好说那个家伙来骚扰的时候是不是带了什么。”
“啧。”林舒啸看着伤口被碘伏涂满,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问题后,轻轻胡噜一把他的头发,“行了,先这样吧。谢谢秦警官。”
“客气。”秦子寂收好医药箱,拍了拍抱着他大腿的宇轩,“一会儿收拾好,八爷那检查完,我们走下去,大概十分钟的车程……可以吗?还是我再找人过来?”
宋放歌皮糙肉厚,“走过去就好,我没事……对了,秦警官,我把他认罪的视频发给你。”
柳八那边迅速调查现场,捡走了杀人未遂的凶器,看宋放歌正和秦子寂交代着正事,便把桃木剑交到林舒啸手里。
“那小道士好厉害的雷法。”他压低声音赞道。
在后面跟着的新时代新青年龚小豆不明所以,奇怪地挠挠头。
“那是。像他这么不要命的,才能臻至化境。”林舒啸嘴角微扬,说着玩笑似的话,心疼也是真的。
他把破破烂烂的桃木剑送回剑鞘,小葫芦一晃一晃地敲在他心口。
小道士命苦,他也算是看着小道士长大的。这小孩儿倔强,还总是心大,笑得那么没心没肺。
宋放歌赤着半身,和秦警官窃窃私语。
“武俊绅声称是梦中的黑影唆使,可就算没有谁唆使,这样的人也是会杀人的。事已酿成,两个受害者该早日投胎,而如此罪人,自有鬼神惩戒。只是幕后之人……”宋放歌调出一段带着声音的画面,“这个手机号,或许能查到线索。”
秦子寂听见这个手机号,大为震惊。
“我知道这个号码!当初给我师父打电话的就是她,她在我师父意外的现场录像中也出现过!”秦子寂握紧拳头,“但这个号码的机主……是个死人。”
“如果是死人,或许更是和玄学有关。”宋放歌叹口气,“那我葫芦里这只鬼,秦警官可有门路制伏?”
秦子寂无奈摇摇头,“不过你见过他的样子,有什么想法么?”
“他的脸有点眼熟,可能在哪里见过。后面如果方便的话,想麻烦秦警官把这一系列相关人的照片给我看看,说不定能识别出他的身份。”
林舒啸提着防晒衣,走到宋放歌身后,轻轻给他披上,满脸的嫌弃藏不住满眼的担心。
“山里凉,又泼了水,自己不想着找外套。冻感冒了我可不给你找退烧药。”
哎,小林哥就是嘴硬心软。
.
宋放歌到山脚下的医院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林舒啸陪着他,顺便听门口柳八嘀咕。
“当年的案子明显有问题,凭什么就不考虑他了,明明很多漏洞。我怀疑是内部有奸细,要么就是怕了武俊绅。”
“怎么说?”秦子寂捧哏。
“监控的走路姿势,离开时衣服的破损程度,去的时候的毛线手套也没戴,还立刻洗了衣服,都是疑点。
“再一个是伪装的现场,郄翠雨的衣服是硬扒下来的,裤子是反脱,上衣是正面向外,不符合女性通常的习惯,还留下了超过正常量的长发,内衣扣勾到了可能是手套纤维的东西,肩带长度不对,内衣和衣服全部塞进洗衣机,这不符合多数女性的习惯,而且现场明明有内衣手洗洗衣液,还用掉了一半,很可能是凶手为了清理直接丢进去而忽视了这点。
“另外还留下来女死者的两片指甲,死亡是在洗澡之前。
“再有,靳淘琰体型瘦小,搬一米七的人太难为他。”
秦子寂愕然半晌,呱唧呱唧鼓掌,“八爷不愧是老手!当初的案子要是八爷在,肯定不会闹乌龙!”
“刚刚我让小豆去问了武俊绅的情况,之前是受到刺激心跳骤停,现在稳定了,但大脑受到损伤,意识不清,需要恢复一段时间。证据确凿,倒也不必非得让他清醒。”柳八顿了顿,“另外,那两个鬼尽快超度了吧。一个赛一个的戏精,一会儿‘哦罗密欧’,一会儿‘侍萍’‘大海’叫个不停,戏份挺广,烦得人头疼。”
“嗯,我去安排。”
耳聪目明的林舒啸摸摸耳朵,把关注点转回宋放歌。
好好的假期,被这两个戏精鬼折腾得不像样,还翻出了杀人案,可有点儿晦气。
“小林哥,我过几天准备去看看我奶奶,你要一起吗?”
林舒啸一怔。宋放歌去祭拜的日子就像随便定的似的,清明不去,倒是挑了个暑假。如果没记错,奶奶应该是葬在南山墓园,离丹竹观不远。
“我也去吧。老人家在世时很和气。就是你伤没好利落,你奶奶到时候别怪我。”
宋放歌弯弯细眼,“奶奶知道我调皮捣蛋,不如邻居家的哥哥,夸你还来不及呢,哪舍得怪你?小林哥可是我最好的哥哥了!”
林舒啸耸耸肩。
这抹了蜜的小嘴儿,还真不嫌腻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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