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长舌鬼凸着眼睛，颤抖着举起快断掉的胳膊。
“对不起我舌头太长了掉出来惯性作用甩出去了……”
宋放歌手里剑鞘啪地拍过去，长舌鬼的脑袋顶上瞬间起了个大包，鬼也傻在那儿不敢动。
“下不为例。吓着我小林哥，看我不把你们一个个抽筋扒皮煎炒烹炸！”宋放歌下手还挺狠，向外振剑，逼退突然变得老实的鬼们，施施然收剑。
这小道士不好惹！虽然刚刚有种吸引鬼的气息，更像是……对了，像青天的气息！
“青天大老爷！我们冤啊！”
“闭嘴！让你们说话了吗？”林舒啸听见这话浑身发麻，立刻打断。你们妨碍我欣赏小道士了！
“你们到边上候着，老老实实反思！大叔，你没事儿吧？”宋放歌走向缩在墙角不断翻白眼的中年男人。
“呜……道长……救命啊……”
这声音惨得让人不忍心听。宋放歌问他，他抱着膝盖，来回来去念叨“不知道啊”“救命啊”这两句话，语无伦次。
无奈，宋放歌转身问鬼。
“怎么回事？你们之间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要跟踪甚至不顾符咒也要附他身啊？”
“老爷明察！不是我们不想走，是我们错过了鬼门关的时间，走也走不了啊。正好……正好这人阳气弱，我们兄弟就先暂借了他的住处……”
“干什么就耽搁了，耽搁了你们就缠上他了？快说，到底因为啥？”
鬼群里举起一只手。
“青天大老爷明鉴，我们都是打工意外死的兄弟，费老劲到阴间，他们说我们没有证件，不收，我们就趁着鬼门大开，想上阳间找人帮忙。这不，地上看到个电话号码，还写着‘啥证都办’，我们……我们就想问问看……”那鬼突然亢奋起来，指着墙角的男人，“这老匹夫！俺们给他打电话他不接就算了，接了还骂我们有病！办不了就办不了，夸下海口又不讲礼貌，俺们兄弟可不惯着他！”
“哦？你们不去找城隍么，阴间的证为什么没开给你们？阴差带你们去的时候没有嘱托？”宋放歌眯起眼睛。
“哎哟，我们死得突然，那火，那石头沙子噼里啪啦就砸下来了，哪有阴差送啊？都是自己跟着野鬼到处飘，哪想着都死了，居然还得□□！怎么阴间也不认，阳间也呆不了的，真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了！”说着，那看起来年纪挺大的男鬼开始擦起眼眶，看上去格外悲惨，他身后的几个鬼也开始附和着抹泪。
“青天大老爷！我们惨啊！”
林舒啸听得耳朵长茧，根本憋不住，厉声斥道：“别嚷嚷，你们推举一个脑子清楚嘴皮子利落的，好好讲讲前因后果。”
鬼们纷纷噤声，半晌才推举出一个看起来年纪挺大的中年人。
趁着他们还没正式开口，宋放歌把□□的大叔扶起来。
“叔，再坚持几天，否极泰来，你马上就转运了，□□的事儿先别干，有损阴德。今天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我那符呢……给您换个新的，一周内百鬼不侵。”
□□老王瑟瑟发抖地接过符纸，连连鞠躬。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我不会说，我什么都不会说……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啊！”
场面话说完，他忙不迭地逃离小巷。
“行了，说吧。你们三十七个都经历了什么？”林舒啸已经趁着机会把鬼的数量数清楚了。
那鬼将事情徐徐道来。
“我们这三十七人中，十七个是东江镇常安煤矿上的工人，二十个是东庆物流园区的职工，分别因为矿山塌方，还有着大火发生的危险品爆炸，死于非命……”
他仔细讲，宋放歌仔细听，林舒啸仔细记。
“六月安全月安全宣教片好像有提到物流工厂的事故，是个典型案例。”学霸林舒啸上线，“至于煤矿事故……我查查。”
好嘛，新闻上不光把煤矿的严重塌方写成了零星落石，只在犄角旮旯报道，还信誓旦旦地写着无人伤亡！
也就是说，矿山底下埋着人的事恐怕还是个秘密。
“确实有点惨……但你们缠着活人也是不讲道理。小林哥，借点儿阴气给我，这么多叔叔阿姨也不好让他们露宿野外。”
林舒啸伸手过去，任他在巷子里用阴气划出一片地来作为临时的避难所，将鬼气锁在圈内，不会让生人发觉。
“麻烦你们在这儿暂住些时候，这香火先交给你们。”宋放歌点了一把元宝，看这些饿得发飘的中年怨鬼争先恐后地往怀里塞，“稍后我找人来，帮忙解决你们的冤情。”
呵，当青天够上瘾的！
宋放歌往巷口走了走。
“拉我过来是借我阴气，顺便让我看你耍帅的？”林舒啸插着裤兜，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
宋放歌一歪头，“咦，小林哥觉得我这样帅不帅呢？”
“嗯……”林舒啸实在不忍心反驳，他一想起内心的真实想法就开始羞耻，说不出话。
良久没得到明确回应的宋放歌忽然笑出声，“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啦——对了，还得告诉秦警官，等会儿哈。”
似乎有意跳过了拉林舒啸一起来的理由。
也许是因为两边的事都比较紧急吧。从外头回来得晚，还得顾着接自己回家，这□□的又是他的客户遭到了危险……
虽然确实有这么一条原因，但宋放歌或许想得更深。
秦子寂听闻消息激动万分。
“你们……真是我的最佳事业伙伴！给我增加了不少业绩！瞧着，我之前准备的案卷也派上了用场！”
可不是么，他自打和宋放歌、林舒啸联系上，已经关联到好几个大案，甚至还重新侦破了悬案错案。
今天这回，更是涉及到人数众多的大案子！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挑个时间，麻烦各位鬼前辈让尸体露出来，我们才好在现场取证。”
“后面会商量。先让他们在和萍街道从西往东第十二个红绿灯的巷子里住下，如果找大师换地方，和我打个招呼。”
“好嘞！哎哎八爷——”
“最佳事业伙伴？哼。”那边的柳八像是抢过了手机，压低声音喃喃片刻，又拔高声调，“喂，你们可以再具体问问，关于本地阴间的情况。城隍、鬼王、判官，还有冥途路引，类似于通关文牒，身份证之类的说法。晚点我再联系你们。”
说着他就挂了。
“这口气，怎么跟吃醋似的……”宋放歌笑着摇摇头。
“他们……会怎么办？去枉死城么？”
“看他们意愿，想要入轮回就去排队，不想远离人间或许会在枉死城等到阳寿尽了。但多少都得先进了大门，需要有冥途路引，让鬼差认可。等调查得差不多就去办个度亡法事，和之前的几个人一样。”
林舒啸听罢解释，似懂非懂。
阴间的玄妙太多了，也太阴间了。
宋放歌按着柳八的指示再次问了几个怨鬼，打探出不少信息。
不同于之前碰到的几个被困后突然苏醒的鬼，这些大叔大姐已经在阴阳两界溜达了好几个月，听到的传言还不少。
“在城隍庙那里，听说是本地鬼王没了挺久，而且阴间的身份证，履历不清的外地人，可不好办！特别是我们这些偏僻地方的民工，都没人给我们撑腰，也没钱，死都不痛快！”
“我们好不容易混进大门，但没有证，没办法办理留宿，只能再出来……”
“我更是冤死了！他们是意外，我是被谋杀的啊！”
宋放歌瞬间竖起耳朵，“怎么？你的死因还不一样？你不是那两个场地的人吗？”
“我是啊，物流园的！但我是在他们出事之前，盖厂房时，就被混凝土灌在了地基里！要不是那场大火，还有刚刚兄弟们把我嘴里的水泥抠出来我都没办法申冤！”
两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在这个鬼身上。
他戴着黄色安全帽，身上却挂满了灰色凝固的泥浆，裂开成蛛网形状，像个石头怪。
“俺记得很清楚，闺女5岁生日前两天，哦哟，快有四年了吧，是个下午，狗娘养的让俺下坑底测数据……俺就是个民工，也不太会，瞎摸了半天，突然发现他们把梯子撤了，我就被水泥淹了！”
温热的水泥缓慢流动，从下向上迅速包裹全身，灌入人的七窍，让人在无法动弹中绝望窒息，被沉重压迫，直到身亡……
林舒啸警觉发问，“你们的领导，老板，包工头，叫什么？”
“俺们领导啊，叫张伟！忒不是东西！”
林舒啸和宋放歌对视一眼：找到了！
那天孙典钧在后山遇害前，和凶手老于通话咨询“打生桩”的，就是个叫张伟的家伙！
时间、名字、死亡方式基本对得上，或许那个“老于”的身份，也能顺藤摸瓜摸出来！
.
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半了。
林舒啸去洗过澡，往床上一躺，立刻陷入沉睡，连空调都没开。
宋放歌把窗户打开些，贴心地给他肚脐眼上盖了个被角，用扇子轻轻扇了几下风，这才躺回地上。
今天倒没那么热，不开空调也能睡。
然而林舒啸居然一气儿睡到了早上8点，不带翻身的，闹钟也没响，还是宋放歌给他摇起来的。
“早课……”林舒啸眼睛瞪得老大，没几秒钟又眯了眯眼，“算了，这老师好像不点名。”
宋放歌这个惯犯丝毫不觉得逃课可耻，点不点名都无所谓嘛！趁着林舒啸慢慢起来收拾，他去楼下买好了豆浆包子。
林舒啸迷迷糊糊地吃完了早餐，感觉全身疲惫。摸摸额头，应该没有发烧。
该不会是一个暑假过去，自己变成脆皮大学生了吧？又或许是因为昨天碰到了那个鬼？先把手串戴上试试。
暖流让他稍稍恢复些力气，他还是决定继续去学校上课。
宋放歌便送他到校门口。看他消失在楼那边，这才转身对着手机淡淡说了一句。
“秦警官，我现在出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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