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宋放歌第一次实际运用这种功法，他不知道鬼王与林舒啸的阴阳转换和分割是否完全，属于林舒啸的魂魄以及阳气是否还完整地在他的身体里。
阴冥君听了这话，却突然笑出声，阴森森道：“他会替我活下去。”
陆之道笑出声，抄起佩刀，在阴冥君胳膊上戳了一刀，边听他惨叫，边冷声道：“替你？搞笑呢，还想玩替身文学了是吧。多少年没现身，看来你是不明白了。地府开展了扫黑除恶专项行动，要罚的你跑不了。这活人，也少不了他应有的。至于受害人受害鬼，自然会有补偿。”
柳八凝神听着：什么补偿？总不能是还魂！
陆之道侧头，看透他心中所想似的向柳八解释。
“你的担心在于秦子寂的师傅李猛，对吧？我们正在安排寻找李猛的残魂碎片，再托梦给你心里的人。”
柳八颔首，压低蛇头，“多谢陆判。”
他知道秦子寂继承了李猛的“玄案组”之后，一直为师傅的死努力寻找线索，并且为找不到师傅的魂魄十分苦恼。
秦子寂问过道观，问过寺院，冒着被同事举报信仰不坚定的风险寻访，皆无所获得。
柳八虽然是精怪，但暗中感应很久，都没有发觉李猛的魂在哪里。
既然阴间的官员都开口了，这事儿多半有戏。至少他也能安心，好好和李老哥告别了吧。
想到这儿，柳八又开始回忆起那位老大哥与他的过往，陷入沉思。
陆之道走到林舒啸身边蹲下，仔细探查他的魂体。
“魂魄无碍，阴阳皆平。只是却一味引子将他唤醒。小狐狸可怕疼？若以灵狐之血引导，即刻便会苏醒。”他望向焦急的小狐狸。
“狐狐——不怕！救救——妈——”
陆之道便握住小狐狸的一只前爪，指尖聚气，凝作小小的气刃，在他前腿上轻轻划破。
“叽……”
别看陆之道长得凶，抱着小狐狸的动作却十分轻柔。
一滴、两滴、三滴鲜红的血落在林舒啸眉心，被缓缓吸收。
陆之道粗糙的手指在小狐狸伤处轻轻拍打，很快便止住血，结了痂。
林舒啸的睫毛动了动。
“妈——”小狐狸迫切地叫起来。
林舒啸挣扎着抬起身子，睁开迷茫的眼睛，“别叫……鬼王呢，鬼王在哪……小道士，柳……柳警官，小狐狸怎么都在？”
大花蛇头一昂，他差点没敢认柳八。
“不止，还有陆判，黑白无常，我师兄。你看不见他们了？”宋放歌露出笑意，目光怜惜。
“啊，还有鬼？”林舒啸一愣。
陆之道出声解释道：“阴气既除，又未开天眼，他自然感受不到。”
林舒啸张张嘴，听出来这是陆判的声音。
他稍微平静片刻，开口道：“谢谢你们，虽然应该不是为我来，而是来抓鬼王的吧……但还是谢谢你们……”
“鬼王是其一。救你也是玄门中人理所应当。无辜之人受罪，地府理应赎罪。罪人与罪鬼，我们都会带走。”陆之道将小狐狸放回地面，由它去蹭林舒啸。
宋放歌轻声问，“小林哥，你还想看见他们么。”
林舒啸摇头，坚定地不忘初心。
“别了，虽然见鬼也让我经历了很多，但我还是想过正常人的日子，一会儿一个的在你身边冒，叫人清汤大老爷，夺要命啊。我不应该是什么天命之子天选之人，没那个主角命。”
“那就这样，挺好的。”
“你能看到就足够了。有些鬼吓死个人……哦对了，我还想骂鬼王。”
“哦，尽管骂，他听得见。”宋放歌笑着听他说完，指着阴冥君的方向。
林舒啸望着一座残破的坟墓，深吸了一口气。
“tui！臭不要脸！”
无数辛酸事，尽在一言中。林舒啸木着脸，心里分明有着无数狠词儿，到嘴边却只想叹息。
阴冥君忍俊不禁，“哈哈哈哈……真是个好孩子。”
宋放歌眯着眼微笑，补了一句，“不摇碧莲。”
“厚颜无耻。”柳八冷哼，吐着信子。
“卑鄙下贱。”张霈潇撇撇嘴。
“傻——”小狐狸也张开嘴，林舒啸连忙摁住它，“不许骂脏话。”
阴冥君自然是脸皮厚得跟脚后跟似的，这种程度的骂只是隔靴搔痒，也不带羞耻的。
陆之道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条袜子，憋了口气，卷吧卷吧怼进阴冥君奸笑的嘴里。
“行了，没你说话的份儿。”
阴冥君怒目圆睁，两眼一翻，熏得脸都黑了。
陆之道环顾四周，目光集中在张霈潇身上。
“阴冥君既然负罪在身，而江塘仍然要有个鬼王……不知道你有没有意向？”
“嘛？我吗？”张霈潇一脸问号，“我跟师父修道时就已经是个鬼了，这才修了十年……哎，我年纪轻轻，担不起这个重任。”张霈潇赶紧摆手，心里却有些期待。
“通遥能看中的鬼不会错。可以先有一段试用期。”
“咦，我也可以成为公职人员了吗？”
“没错。”
“那我岂不是也要有个市长师兄了？”宋放歌忍不住道。
“你可以先试试。”陆之道的表情似乎是正直、仁慈与和善的，但在宋放歌眼里……总是有那么一点点庆幸和期待。
这阴冥君说鬼王不好当，师兄也没当过，或许是不知道其中辛苦……又没准会适合呢？试试就试试呗。
当着大家的面，宋放歌也不好说什么。
“嗯……感谢判官大人垂青！张霈潇一定认真做好城隍！”
“三日后子时，去江塘城隍庙走马上任，镇四方地脉，稳一方水土。”陆之道点点头，又掏出一枚小葫芦，交给宋放歌，“那女鬼我也带走，和你换一下。”
诸事安排妥当之后，陆之道将前鬼王阴冥君锁住，提着小葫芦和一口袋野鬼，带着黑白无常就此别过。
“此间为乱葬岗，我这便解开阴冥君的阵法，你们也可以回去了。”
清风拂过，众人眼前一花，视线中空旷的坟场恢复为山林中的乱葬岗。那写了“郄翠雨”的碑也消失不见。
柳八在乱葬岗来回游动片刻，吐着信子吓退附近暗藏的野兽虫蛇，开口道：“还能买到回程的票么？”
林舒啸当时看来着，这高铁票真就是“有去无回”，但绿皮车还有两趟可以在今天傍晚出发，晚上十一点半到。
“要是找不到，我载你们回去。”
“那多不好意思……”林舒啸对蛇形态的柳八还是有种天然的恐惧，更别说骑着他顺着地脉游回去了。
柳八歪着头，“这几天又是返程高峰，如果没有火车坐，汽车恐怕得七八个小时……”
“没关系，我们可以坐火车！”
“这样啊……那我就不陪着你们了，我家那位还不知道我过来帮你们呢。小狐狸也得跟我回去，省得范道长着急。”柳八提到秦子寂时，粗犷的声音总是更加柔和。
“那师兄，你也和八爷一起？”
“我跟……”张霈潇正想说叙叙旧，柳八一声咳嗽提醒了他。
虽然自己是只鬼，但也大可不必去当这个电灯泡！人家俩刚经历了生死还没来得及腻歪，自己瞎掺和啥？
“我跟八爷走，早点准备去城隍庙。你俩自便，自便哈！”
林舒啸倒是看不见他贼兮兮的笑容。
于是柳八带着小狐狸和张霈潇从地脉回到江塘，宋放歌和林舒啸就抓紧下山，找个有网的地方买票，准备去坐绿皮火车。
绿皮火车到江塘也得是深夜。
“林哥，你能回来，真好。我差点以为要见不到你了。”宋放歌抱住林舒啸的一条胳膊，开始狗狗撒娇。
“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人……”
“哦？是吗？”笑意满满的双眼弯成线。
林舒啸摸摸鼻子。
“嗯……毕竟我运气好。”
运气好，有小道士在，有小狐狸有警察有小道士的师兄愿意帮忙，甚至还有判官和无常过来。
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虽然没能私底下舌战鬼王，但也解决了见鬼的问题。
只是还没来得及和一些鬼友们告别呢……
寂静的山路上爬来一胖一瘦的两个人，眼看着他俩从野路上走来，招招手问了一句。
“哟，那边是哪里啊？”
林舒啸随口应道：“别去，坟地。”
“我靠，更刺激了！咱俩晚上去！”
宋放歌稍微放开手，摸着下巴打量着那俩人。
“别介，你们二位现在容易引鬼上身。”
“哪来的说法，我们已经探访过十几个野生墓地了！”
宋放歌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
“现在还来得及，去哪个庙拜拜，不至于惹上事儿。”
“那怎么行，我们做的就是破除迷信的主播，专门查探闹鬼地段！”
宋放歌嘀嘀咕咕，“怪不得，还是少干这种事比较好，眼看着土都埋到胸口了……”
“不听劝，该着吃不饱饭。”林舒啸也嘀咕起来。虽然他现在看不到鬼和阴气，但两人的面貌明显不太像正常人。
“我们不信这个邪！”他俩满不在意。
宋放歌捏个诀，在他俩肩膀上各自拍了三下。
“如果有什么异样让你们改变想法，山脚下的灵应宫可以试试。”
那俩人嚷嚷着不信，还嘲笑说小道士招摇撞骗。
算了，叫不醒装睡的人，自求多福吧。
宋放歌拉着抿着唇欲言又止的林舒啸，没让他当面因为不值得的路人白费口舌。
“白天还好，晚上，到底是鬼王曾经盘踞的地方，底下埋着不少人和鬼……就自动驾驶能认出来的那种。”
林舒啸挑挑眉，“是不是现在拆个探测器我也能找到鬼？”
宋放歌指着树梢，眉眼弯弯，“那里有一只正吊在那儿做鬼脸的。林哥呢，现在有我这个人肉探测器就足够啦。”
林舒啸偏转过脑袋，看小道士笑容满面，唇角也不自觉勾了起来，手也悄悄伸了过去。
什么探测器，探测器和你能一样么？探测器有你聪明机智又勇敢？探测器有我家小道士那么贴心温暖又甜甜？你可是被我看着，从小长大的宋放歌啊。
指节微微用力，想要和你十指相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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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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