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男鬼心里那点旖旎的心思彻底没了,只剩下离谱。
他仿佛上岸的美人鱼一样半躺在地上,一只胳膊撑地,扬起头去看全覃的脸。
那颗半吊的眼球因为刚才倒地的大动作,在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到现在还在左右摇摆。
男鬼生前就有点晕3D,现在更是感觉眼前一片恍惚。
但全覃的脸简直就像是黑夜里的启明星,漂亮到在发光,晃动的眼球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那惊人的美貌,以及那美貌上深深的惊恐。
男鬼:“……”
他瞪大眼仔细去看,确定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在跟着主人颤抖,全覃紧抿着嘴唇,脸都吓白了。
此时此刻,拼得就是一个气势。
全覃努力稳住表情,抱着胳膊侧过身去,假装在看站点,实则偷偷用拇指不停隔着衣服摩擦胸前的平安坠。
怎么背来着?
天地玄宗……阿巴阿巴……
书到用时方恨少,全覃现在就恨不得把自己的任督二脉给捶通,早知如此咒语还是要好好背,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一旁的鬼拿捏不准全覃这扮猪吃虎的深浅,还在小心翼翼试探之中。
而地铁马上就要到达终点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全覃再管不了那么多,干脆上前一步将手放在门上,另一手死死抓紧胸前的平安坠,默默低声念叨:
“天地玄宗,千万别怂;各路神佛,全都不矬;救我狗命,谁来都行;芝麻开门,不想上坟……”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气也越来越虚,许是察觉到他的不自信,男鬼眼球一转,手指抠紧地面越发蠢蠢欲动。
然而下一刻,“叮咚”一声。
终点站到达,自动门竟然真的开了!
全覃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真的有用,差一点热泪盈眶。
眼前仿佛立刻将通往光明,信心大增之下,他扭头看向还躺在地上面容扭曲的鬼,将差点脱口而出的单押死死憋住,只扬了扬下巴冷酷道:“走。”
男鬼果然被唬住,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跟在他后面拖着半条刚才骨折的腿,亦步亦趋。
湿冷的鬼气不时喷在背后,激地全覃后背麻了一片。
但他又不敢说,生怕惹急了这鬼真刀实枪跟自己干一架,他铁定玩完!
他只能假装毫不在意,长腿一迈累觉不爱,表情严肃看着很酷。
岂料那鬼却还是不知羞耻地越靠越近,长舌不知何时伸了出来,湿滑地在空中荡漾。
心中的警铃再次炸响,毫不夸张的说,那一刻全覃仿佛都能听到自己冷汗落下来的声音。
与卷携着死气而来的黑藻长发擦肩而过,全覃灵活地一个转身避开,情急之下脸色再次煞白,一手下意识按住胃部,另一手握拳咬牙狠挥上去!
男鬼不知何时已经贴到了他的身后,若不是全覃反应及时,可能他的脸此时就已经破相了。
压根没想到他竟然能及时避开,男鬼扑了个空,接着就被紧跟来的拳头再次掀翻在地!
这一回他倒是真真切切地忌惮起来,面容愈加扭曲,仅剩的一颗眼球被一层黑红色的血气覆盖,仔仔细细对着全覃打量起来。
由于刚才贴脸一拳,此刻全勤的右手都附着上一层黏腻的腐血,灼烧得生疼。
连害怕都顾不上,他努力压抑着胃中的翻涌。
先前转身之时一不小心看到了男鬼更加可怕的脸,后知后觉的恶心感挥之不去,让他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鬼伸手整理了一下被砸出一个坑的脸,嘶哑的声音里还和着莫名的尖叫声,一看就是吞噬了其他鬼魂。
怨气冲天,竟然是厉鬼!
“身上一点灵气都没有,不是修道之人,竟然能伤到我?真是有意思——”
男鬼上前一步,可能是因为没有镜子,胡乱把脸七拼八凑起来,整理了一番反倒更加难看。
全覃心下微沉,放下按住胃部的手,站姿努力挺拔:“你演我?”
厉鬼“啧啧”砸吧了两下嘴,晃在半空中的眼球十分有灵性地抬起来,嘲讽道:“你不也在演我吗,到现在还装?”
全覃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空荡荡的地铁站忽然开始咋咋呼呼一亮一灭,却依旧空无一人。
所以他的阿巴阿巴咒根本就没用,被锁的空间根本就不是那个车厢,从一开始在外面感受到不对的时候,他就已经陷进来了!
全覃抿直了嘴角,心想不知道现在做出关于“对象还是口粮”的选择,会不会太晚?
但看看那鬼的脸,他又想还是算了吧,不管怎么选都牺牲太大。
对方却不给他更多的反应时间,这块到嘴的肥肉放掉是不可能放掉的,更何况还长得这么好看,假如自己能有他的脸……何愁没有对象?!
厉鬼咧嘴一笑,不再逗弄猎物,下一刻便见一道黑色的阴风掠过,全覃的瞳孔猛地睁大。
眼前视线逐渐由白转黑,霎时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与脱离地心引力的虚浮感袭来。
等他晃了晃脑袋再次找回意识,与自己面对面而立的,正是自己看了且熟悉了二十四年半的身体!
离魂了……
全覃脸色倏地难看下来,怎会如此?!
对面的厉鬼用新抢来的脸咧出一个猥琐的笑,接着又抬起手摸了摸,笑道:“这具身体和这张脸我就笑纳了,至于你的魂魄,”厉鬼上下打量他一番,故意用暧昧的腔调说,“自然也是逃不掉的。”
全覃再次捏紧拳头,眼神中除了愤恨,还有深深的疑惑。
下一瞬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厉鬼好不容易有了肉身,结果还没等熟悉熟悉重新拥有呼吸与心跳的感觉,便感觉胸前一阵发热。
他下意识循着感觉找去,顺着脖子上的黑绳,从衣服里拽出一枚碧润的玉坠。
而此时,眼前一道金光闪过,刹那间烈焰焚烧痛不欲生之感便席卷全身。
厉鬼尖叫一声,狠狠跌倒在地,连滚带爬就从全覃的身体里滚了出去,浑身焦黑如炭,再找不见先前白衣飘飘的模样。
最后一眼,他看向全覃,真真正正惊恐了。
全覃冷眼看着厉鬼狼狈逃走,最后默默走回自己的身体旁,如同穿衣服一样把身体穿了回去,动作娴熟。
心中的沉重没有减少分毫,他摘下胸前的玉坠凑到眼前仔细看。
原本毫无瑕疵的表面,如同划出一道天堑般,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裂痕。
面容由苍白逐渐转为愁苦,全覃将紧捏着玉坠的手塞进口袋中,从街旁隐蔽的角落走出,身上还有刚才昏倒在地粘上的泥水。
抬眼看向前方人来人往的地铁站口,任由细雨落下模糊眼前,而后大踏步朝着另一边的共享单车走去。
当淋成落汤鸡的全覃捏着钥匙打开门之时,全有乾正难得休假,在家中擦拭他的宝贝破铜镜。
“嘶——”
听到开门声的全有乾扭过头,下意识倒抽一口凉气:“这是个什么造型?男团湿发造型?”
全覃现下懒得怼他,先回屋换好衣服,才在全有乾端坐着且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中,沉痛地坐到他身旁。
“我今天,离魂了。”他艰难而苦涩地道。
“这不可能!”
全有乾摆摆手,反应就跟当时的全覃一模一样。
先是开什么玩笑,再是不敢置信,最后在他的沉默中满脸沉重。
“怎么回事?”
全覃将手中的玉坠递过去,展示给他看:“裂开了。”
待到看清楚,全有乾的表情就如同这颗玉坠一样,也裂开了。
“今儿运气不好,碰上了个厉鬼!”
全覃咬牙切齿:“下次最好别让我再碰上那个傻逼,不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全有乾不忍心打击他的辣鸡战力,将玉坠对准灯光看了又看,叹息道:“当初那大师便说玉坠只能保你到25,看来也是时机到了。”
“我还没过25岁生日!”全覃强调:“要不是因为那个厉鬼,我至少还有两个月的安生日子。”
现在好了,玉坠裂了,日后离魂必将再次成为家常便饭。
全有乾看出他的忿忿不平,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了咳:“也不至于,小时候是你魂魄不稳,现在被玉坠养了这么些年,抵抗力可能也许大概能强一点。”
不管他如何安慰,全覃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瘫在沙发上满是对未来的愁苦与迷茫。
全有乾又看了看玉坠,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对抗厉鬼的最后一击,这玉坠早已不复先前的莹润光泽,最后会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平平无奇不值一文。
“那大师,”全覃一个鲤鱼打挺,满脸希冀最后挣扎道,“真的一点音讯都没了吗?”
全有乾毫不犹豫打破了他的希望:“没有。”
还没等全覃眼底的光彻底消失,全有乾想起什么,忽然问:“你今天怎么会遇到厉鬼?难道你们公司出事儿了?”
全覃脸色顿时一变,面容灰败重新躺了回去,扭头不想说话。
如此,全有乾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简直差点就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赶紧用喝茶掩饰了一下神情,但说话时还是难免看得出眉飞色舞。
“我就说你干那劳什子房地产不可靠,不如回来继承你爸我的家业,咱俩强强携手,干一票大的一夜暴富!”
“拉倒吧,”全覃翻了个白眼,“我连最基本的八大神咒都背不过,再说现在没了玉坠,你确定出去一趟,回来的还是你儿子吗?”
全有乾:“……”
全有乾不放弃:“你说说你在外头受苦受累有什么意思?外人能有亲人靠谱吗?”
全覃:“你这‘家业’又不稳定,我靠什么还房贷?”
全有乾顿时就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一下子没了声响。
好半晌,他才默默去厨房炖了一碗红枣枸杞粥,端给依旧瘫在沙发上装死的全覃。
“一会儿去给老祖宗们拜拜。”他还道。
两室两厅一卫的户型,外加靠西的方向还有一间无窗的小储藏室,里头摆了一张红木桌,专门用来摆全家祖上的牌位。
全家世代都是天师出身,虽说后代们一代不如一代,到全有乾顶多算个阴阳先生。
全覃就更离谱了,叛逆到去搞房地产,但不可否认的是,全家祖上确实是辉煌过的。
至于有多辉煌,这倒是不太清楚。
……
封罹:我,wher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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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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