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青丝尽散,墨发如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高贵不可攀的气息。

封罹与初见时并无什么不同,一如既往的俊美无双。

只是如今那些高不可攀中,又带了点让全覃止不住凝神屏气的专注。

专注地看着他,就好像在极净的水中滴了一点浓墨,虽然微不足道,却足以感染原本的宁静无波。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司仪拖长的诡异音调再度响起。

全覃从那漩涡般的目光中醒神,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当然不可能单纯地相信面前就是封罹。

即便他再真再像,也不是。

行礼是不可能行礼的,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眼神满是坚定,全覃没有一丝一毫被迷惑的意思,倒退一步想要先逃离出假祖宗与纸人们的包围圈。

只是他很快便发现,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一动不能动。

“封罹”似是没有看出新郎的抗拒,反倒上前一步将他牢牢纳入自己的保护圈内。

二人面对面,呼吸间都是熟悉的感觉。

幻境?还是邪观音的伪装?

但假的就是假的,真的有可能这么像吗?

全覃坚定地相信一切都是假的,但也实在太像了。

不管是面容还是感觉,都跟真正的封罹一般无二。

无声地交锋与紧张刺激的情绪蔓延。

司仪似乎不满足于新郎新娘竟然还不拜天地,一步一踮走上前来,红白相间的笑脸对着二人。

“二位,该拜天地了——”

封罹收回视线转过身,而随着他的走动,全覃也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跟上前。

司仪似乎十分满足于他们的听话,但又担心他们再度叛逆,跟在旁边紧盯着二人的动作。

“一——拜——天——地——”

全覃咬紧牙关,但那不争气的腰却缓缓弯下,对着外面挂满红灯笼,被映照成暗红色的天空一拜。

“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逐渐走近。

全覃终于看清座位上两个纸人的模样,锦绣宽袍,的确是男子的装束。

只是还没等他进一步再观察观察,后颈上被“标记”过的地方忽然一阵发烫。

一个金色的符阵渐渐显露,全覃自己看不见,却忽然发现他能动了。

重新恢复自由身的第一时间,他猛地窜出两步,离刚才还一拜天地的“新娘”远远儿的。

同时,他自信大喊:“封总我在这儿呢!”

刚才还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瞬间凝固。

纸人们齐齐扭头,豆大的黑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的方向。

凝结成黑色浓雾的煞气劈天盖地,滚滚袭来,很快便将此处彻底淹没。

鬼王降世一般的排场,视物艰难,但全覃却只感觉安心无比。

下一刻,熟悉的手臂揽住腰身,全覃靠入同昨晚一模一样的怀抱,呼吸间都是封罹凝霜寒雪一般的气息。

刚才他差点就被逼婚成功,全覃声音哽咽:“老祖宗,您可算来了。”

所有的暧昧与黏黏糊糊的氛围荡然无存。

封罹就站在全覃看不见的身后,目光冰冷看着一身火红嫁衣的“新娘”。

面团一样的皮囊,没有五官的脸,“观音娘娘”还真是越混越惨,别说金身,连铜身都没了。

“封总,他怎么……”

话没说完,全覃的声音顿住。

他想说邪观音为什么能假扮封罹,假扮得如此相像,但话说一半就看见眼前的新娘仿佛被融化的蜡油般,脸皮滴滴答答流淌下来,缓缓融成了另一幅模样。

全覃止住话头,仿佛徒然惊醒的梦中人,脸色泛白。

封罹垂眸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之前是我疏忽,让他逃出一丝分神,以后不会了。”

不会?不会什么?

不会再疏忽?还是不会再让邪观音有机会作祟?

许是这话的声音太轻,就像刚刚天空中飘落的“嫁妆”,平白落在肩上不会有任何感觉,但心里总会有点异样。

纸钱让人毛骨悚然,而轻飘飘的话,却让人招架不住。

全覃轻轻眨了下眼,不过须臾,刚刚走过的路、跨过的桥、经过的游廊、赏过的珍草,便被一片炽烈的火点燃。

幽蓝色的冥火直冲而上,着了高耸的楼阁,与身边的喜桌、围坐的纸人、尖声叫嚣着的新娘。

全覃的眼睛仿佛都被映成了冰蓝色。

那是属于浓烈燃烧着的,经久不化的寒冰的颜色。

最后,一颗石头做成、拳头大小的头颅滚在他的脚边,那双猛睁着的眼珠紧紧盯着他。

好像在说:找到你了。

全覃吓了一跳,心脏骤然紧缩一下,仿佛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在悄然发生。

还没等他理清头绪,封罹猝不及防的话响在耳畔。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他问。

“什么?”全覃下意识反问。

“刚才你看到的邪观音,是什么模样?”

全覃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嘴角绷直,忽然就有点开不了口。

明明都是邪观音的锅,为什么他还有点心虚呢?

“……怎、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全覃的声音尽量真诚。

封罹挥挥手,地面上的观音头碎成齑粉。

“你刚才看起来好像并不怕它。”

邪观音新娘到底是什么样子?

没有五官,身形诡异,按照全覃的个性早就单押了。

怪就怪在,他没有。

本来并不是值得心里有鬼的事,但他刚才的迂回与逃避,却导致现在不知该如何解释。

解释因为他一开始看到的新娘,跟封罹一模一样?

若是一开始便玩笑似的说出口也就罢,现在全覃只感觉那鬼火好像烧到自己了,不然他为什么会有一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没等到他开口,封罹轻嗅空中残留的香气,又道:“彼岸花在燃烧时,会让人看到心中最渴望的画面。”

什么鬼!?

封罹怎么会知道?

全覃满脸惊恐,假如是真的,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敢?

封罹嫁给他?

他就算是疯了也不敢这么想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吗……”

全覃保守地尬笑一番,并不敢多说话。

他怕自己一张口就是单押,叫封罹看出他的紧张。

“对了老祖宗,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话题僵硬地转换,封罹深深看他一眼,轻轻捏了他后颈一下。

全覃想起刚才那块地方阵阵发烫,明白了。

隐晦的话题再次被轻飘飘揭过。

火势蔓延,二人离开这里回到现世。

当踩在坚实且空空旷旷的大马路上,全覃四下张望,后知后觉,他车呢?!

因为停在路中间阻碍交通,被拖走了……

*

好好一顿生日晚宴,凉了热热了又凉。

全蛋对着帝王蟹口水流了一地,现在已经累睡着了。

全有乾坐在沙发上愁眉苦脸,看着满满一屋子的气球有些后悔。

其实套娃们和全蛋已经给全覃做了一个蛋糕,早知道他就不该单纯为支开全覃多此一举。

瞧瞧,25岁当晚,他宝贝儿子又出事了。

彼时,正在仔仔细细黏气球的封罹忽然皱眉,什么话都没丢下就消失在原地,搞得他们一头雾水。

最后还是全蛋最先反应过来,猜测应该是全覃那边出了问题。

毕竟老祖宗在这儿无亲无故,能让他如此着急的大概也只有全覃。

赶不上趟帮不上忙,众人只好等啊等,等到最后还醒着的只有全有乾一个。

两人回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三点,晚餐变成了夜宵。

全覃只吃了套娃们和全蛋做的蛋糕,然后便回屋休息,其他什么事都等到明天再说。

只是这觉却睡不安稳。

那馥郁的花香好像沾到身上,又好像浮在四周,翻来覆去都是让人心浮气躁的味道。

睡不着心里慌,全覃猛地睁开眼坐起来,眼底骤然闯入一团黑影,吓得他差点尖叫出声。

一只手及时捂住他的嘴,修长有力,带着冰冷又炽热的温度。

全覃眨眨眼,等到眼睛适应黑暗,看清楚此刻单膝跪在他床上,倾身向前帮他吞下声音的——是封罹。

“唔唔——”

全覃示意一下。

封罹松开手,不过姿势却没变,向前的趋势压得全覃只感觉不敢大口呼吸。

双手按着床往后挪动几下,全覃用气音问:“封总你怎么在这儿?”

封罹只是看着他,让人慌然失措的沉默过后,他沉沉道:“你不知道吗?”

全覃:“???”

“是你让我来的啊。”

全覃在他的叹息中瞪大眼,无声控诉他倒打一耙的行为。

然而封罹没有给他更多反驳的时间,那双在黑夜中隐隐泛着银光的眸子忽然压向前,紧接着唇上一片温软。

“!!!”

全覃愣住,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属于封罹的气息避无可避将他完全围绕,不敢呼吸的窒息感让大脑运转迟钝,但依旧慢慢腾腾得出了运算结果。

不是上一回的人工呼吸,是真真正正的亲吻。

蜻蜓点水,试探着,又暗暗引.诱着。

他……封罹?

孝子贤孙和老祖宗!

全覃猛地一个激灵,头咣当一下磕在床头上,疼得他彻底清醒过来。

窗外温热的风吹进,一道月光顺着窗帘的缝隙遛弯,照得全覃琥珀色的眸子隐隐透出金色。

梦中梦。

对着除他之外空无一人的卧室,全覃长舒一口气。

一定是被今晚的事搞出后遗症了,不然他怎么可能做那么离谱又大逆不道的梦?

说服自己的全覃重新倒回床上,全然不知与他一门之隔处,封罹静静站立在那里,不知到底有多久。

指尖沾着红色的花汁,丝丝淡淡的香气传出,叫人闻过便再难忘。

……

又成了深夜更新,一个爆哭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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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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